17 十七(1 / 1)
江生没有去挣扎着要松开被固住的那一只手。他转身,焦躁而冷静的辨认了一番后他又翻过身,用仍然自由的那只手,抓住前些日子刚刚买回来的啤酒杯,杯柄在手,江生转身甩手,利用离心率将手中的啤酒杯砸向袁明的脑袋,“砰”的一声巨响,袁明脑中一阵嗡鸣,他收回禁锢江生的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他闭上眼睛,轻轻按摩耳朵。这沉重的一击,让他瞬间失神,整个人都开始轰鸣。
江生看着仍然好好站着的袁明,伸手抓起一对儿中的另一只啤酒杯,厚厚的啤酒杯在手,另一只碎成块,在地上散着。不过就是几天前,江生生日时,买的一对儿啤酒杯,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袁明。袁明喜欢喝点儿啤酒,用这个正好,厚玻璃制作,不会伤到口舌,使用起来方便舒服。
如今,碎成块儿的玻璃片儿在地上反射着阳光,手中的另一只啤酒杯也反射着阳光,和地上的碎片形成呼应,很快另一个杯子也被江生甩出来,袁明本能的低了低头,转了个身,啤酒杯砸在他后背上,杯子反弹掉到地上。第二个,也碎了,和第一个一起,分不清你我,亮晶晶的混在一起。
袁明反身一巴掌拍在江生肩头:“你要干什么,这么打会死人的!”
江生不受控制的笑出声:“死啊,一起死吧!啊,袁明,我们一起死吧!”江生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腕,一片下去,先红了自己的手腕。
然后他把那碎片递给袁明,哄诱一般轻柔的说:“该你了,来吧,不疼的,真的,还没你的话让我来的疼。”
袁明伸手打开江生手中的玻璃碎片:“你有病啊!”
江生被推了个踉跄,蹲坐在地上,他松懈了肩膀。
江生万分委屈的抬起头,泣出声:“到底是谁有病?死你不敢死,分你不肯分,好好过你又不肯好好过。袁明,你到底想怎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了!”江生伸手扶地,手撑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重新站起身来,收起窝囊的委屈,他再次挺直了腰背:“袁明,要么分,要么死,你选一个,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只能选一个,就这两个选项。”
袁明不说话,也不看江生,他呆呆的站在桌子边儿。
江生别过头也不看他:“我数十声,无论是什么结局,跟我说一声。”
“十”江生转身,踱步“九”,江生仰起头“八”,江生活动了一下肩膀“七”,江生抬起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六”,江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数着上面的划痕“五”,“四”,“三”,“二”,江生抬头,看着袁明的脸,袁明仍然背对着阳光,他依旧看不清楚他的面目,江生冷眼无情,薄唇微启:“一”。
他等了三秒,袁明却依旧不说话,仍然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把问题抛给他。他完全不指望了,也不再期待他能回应他。
江生说:“你不说话是不选了?那我帮你吧,我再帮你最后一回。”江生挪到袁明对面,让两人可以面对面的站着,江生说:“分手,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互不相干。”
袁明抬头:“不分。”
江生笑:“那就死!”
袁明抬头:“不…”
他还没说完就被急速打断,江生疯狂的暴跳起来:“袁明,没那么好的,不分,就死,你不选择分,就是选择死,来!”
江生踩着地上的碎玻璃,抄起门口的热水瓶,甩手一个砸到袁明身上,又甩一个,第三个,第四个,袁明被第一个砸中,他躬着身子,躲开后面的三个,瞅准时机他串到江生面前,抓住江生的双手:“不分,也不死!你不要再闹了!”
江生哭出声:“到底是谁在闹,袁明,你王八蛋,到底是谁在闹,是谁他妈的不肯好好过日子了!”
袁明又不说话了。
江生停止了哭声,变成了视死如归的陈述:“袁明,你其实是直的吧?你只是享受我对你的好,所以承受我发疯,因为你需要我来给你的花销埋单,所以才这样,一会儿好好的,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是不是?”
这话太直白,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感觉被取走了那块并不宽敞的遮羞布,□□裸的袒露了那点儿说不出口的难堪。
门外传来的撞门声,他们刚刚的声音太大,引来了老师。
江生抓着最后的时间,冷冷的质问:“袁明,我是没有多直,但是你之前,我一直是直的,你把老子带弯了,自己拍拍屁股说一声是直男,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就这么作践我,合适吗?”
江生转身,打开插销,一脸严肃,看着门外:“别吵吵,开了!”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母亲,他懊恼的惊慌了:“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看着江生,看着他淌血的手臂:“江江,怎么回事儿?”
江生笑了笑:“没事儿,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母亲审视了一番地上的碎片和桌边的袁明:“袁明你怎么回事儿,还说你可以帮着照顾照顾江江,怎么,反倒是你们自己窝里斗了?要不是想着你能帮帮江江,我管你是谁,还给你买衣服做饭,办理学校,做人要讲良心的!”
江生打断:“妈,我没事儿,咱们先回去吧!”
母亲摸摸眼泪,开始收拾江生的衣物:“我就想着来看看你,看你住的怎么样,哪儿晓得就这么受伤了?你跟我回去,不许住学校了!”
母亲麻利的收拾好江生原本就不多的行李,拉起江生走到门口,她又扭回头,对袁明说:“袁明,你太让阿姨失望了,枉费阿姨对你那么好,所有江江有的,我一样都没有短你,把你当亲儿子待,可你居然这么对江江!从今以后,你不是我们江江的朋友,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一起!”
江生跟着母亲走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母亲的脸色,江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母亲到底听到了多少,又是为什么会说出最后那番话,他一路上都踟蹰不安。
江生自幼与母亲更为亲密,父亲常常开会,一开会就不回家,母亲照顾自己,照顾父亲,还要照顾祖母。母亲因为孕育自己,身体底子原本就弱,他长大些后就时常跟着母亲在厨房帮忙,到现在,早已比母亲做的更加可口。进入高中以来,因为袁明的事情,他没少让父母多操心,江生更加热衷于厨房事业,换着法儿挤着时间,给父母换菜式,打牙祭,母亲原本是很高兴自己的懂事的,可是…
江生站在厨房门口,被母亲一把推了出去:“江江,你是男人,‘君子远庖厨’妈妈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以后,不许你到厨房来!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了算。”
他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不肯离开,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第四次恳求无果后,江生转过头,肚子回到客厅。
他没有看到母亲扑簌簌滴落入面团的眼泪,混着母亲眼泪的面在母亲手下,被捏实,被拍软,变成椭圆形,被摔被压被捏被拧被擀,母亲麻利的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将心中的不解不明,愤怒和悔恨全都发泄在面团上,最终,出了一锅面条,淋上调拌好的酱汁儿,母亲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掩盖不住的眼睛,母亲端着两碗面,到了客厅,一碗放在江生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江生没有动,盯着母亲:“妈,你怎么了?”
母亲没有动面,眼泪又滚了下来:“江江,什么事儿,让你想着死了?你不想想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