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1 / 1)
披着光鲜的外衣,做任何事情都无所谓,反正没有人会在意那外衣下到底是怎样的光景!然而,脱下那层五彩衣,剩下的又是什么?是污黑的肌肤?是模糊的血肉?是根根白骨?是光鲜如面的肌肤?或者是停留在肩甲或者心口的疤痕?
原本就没有光线外衣的张丹丹,被剥掉那单薄的伪装,□□裸的成现在老师们,同学们面前,人们看不到血肉,看不到白骨,似乎看到的只有肮脏,只有唾弃,只有嫌恶。
不停的有同学站出来:“张丹丹撞了江生,还出言不逊,让江生捡垃圾。”
“张丹丹家里穷,哪里喝的起牛奶!就算没有涂鸦,也肯定是偷的!”
“张丹丹刚刚还指着江生骂江生贱!她自己才贱!”
“张丹丹刚刚还在江生耳边说悄悄话,还不知道又骂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张丹丹肯定是嫉妒,嫉妒江生,嫉妒江生成绩好,大家都喜欢他!”
…
冬天的空气寒冷,校园有暖气,都穿着棉袄。张丹丹看着周围花花绿绿的棉袄,顶着周围的指责。她的身上穿着祖母新裁制的棉袄,是今年的新棉花,祖母说,新棉花穿上才暖和。
可是,她抬起头,看着围着自己出口指责的人们,一点都不暖和,她冷的发抖,最终她尖叫一声,冲出楼道的窗户。
明明穿着新棉花制的新棉袄,却冷的如同身无片缕,张丹丹飘在空中,笑了,这样也好,解脱了。落地,张丹丹流下眼泪,不是身体疼,而是心疼,心疼祖母。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时坚决一些,不被几百块诱惑,没有出台,至少,不会是所有人都唾弃,至少,祖母不会这么难过了吧!可是,有什么用呢?有没有那几百块,她都是没有了自己,迷失了自己的人,怎么还会有脸抬头挺胸的活?!
没有人去继续追究这件事情,少掉的学生,似乎很快就被丢在一边。江生不主动去想这件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一面倒的对袁明好,袁明收敛了很多,不再三天两头做些挑刺的事儿,两人看似和好如粗的平静,距离却越发远了。
W抬手,把江生揽在怀里,轻柔而温和的抚摸江生的后背。她不知道可以怎么安慰怀里的人。她知道那件事的影像会很大,甚至可怕,可是她没有想到那女孩儿死了。而江生自责的背上了杀人凶手的枷锁。
她没办法说江生没有错,江生确实逼人了,让人退无可退了,也确实冷眼旁观了。可让她指责江生是杀人凶手,她也做不到。江生也是受害者。
她突然明白江生为什么不再强硬的面对袁明,因为他知道无论袁明是对还是错,自己总会护着袁明。而强硬的江生,一般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江生只会伤害别人,怎么让人更疼,他就怎么刺伤。连她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危险,何况一般人?
江生靠在W的怀中,埋起脸:“我没有想到她会跳下去。”
江生抽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故作坚强的辩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那么做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江生泣哭出声:“物竞天择,是她太脆弱,是她把自己活毁了,那么多人没有父母,怎么就她去坐台了,还明码标价,那么多人成绩不好,怎么就她又打架又骂人还偷东西了,那么多人看着了,她怎么就先要撒谎,被抓个正着了…”
W轻轻摇晃着身体,带着怀里的江生一起,轻轻的摇晃,像是哄着一个小婴孩儿一般安抚的哄着江生:“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有没有你,她都有这么一天,只是碰巧让你遇上了而已。”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有的人早一些,有的人晚一些罢了。如果她能奋发向上一些,不会有这事儿,如果她能洁身自好一些,也不会有这事儿,如果她能坚强顽强一些,更不会有这事儿,可惜,这些她都没有…江…你不要想她了…放她自由吧…”
江生释然了一般痛快的哭了一回:“别人都说:‘江生,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知道吗?’可越是听到这么说,越是觉得全世界都认定,她就是被我逼死的…”
W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就没关系了,有关系!”
她肯定道:“你是导火索啊!酒精灯加热,到燃点,镁和氧气作用,发生变化,成了氧化镁,没有镁,没有氧气,没有加热,没有到达燃点,就不会变,缺一不可,你是燃点;资本主义的发展,新旧殖民主义的激化,各国经济发展,秩序的划分的不均衡加上导火索沙拉热窝事件,才有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没有资本主义的发展产生的被激化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有新旧殖民主义矛盾激化,没有各帝国主义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秩序划分不对等的背景,只有沙拉热窝事件,打不起来的,甚至,沙拉热窝事件都不会发生,你,是沙拉热窝事件。”
“质变是量变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后,达到一定的条件,经过某个触发,而产生的一定的结果,没有量变的累积,没有达到特定的条件,没有经过触发,都不可能引起质变,你是触发。所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有关系,你还是很重要的一员!”
“只是,如果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是另外一个别人,发生的故事大概相同,经过大概相同,时间或许有所不同,但是结局也大概相同,只是导火索变成了别人,而不再是你,区别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意外,只不过,那个人,恰好是你罢了。就像一群人走过吊桥,前面的人平安通过,后面的人也平安通过,中间的那个人,不小心踩空摔倒,一样的只是恰好是中间那个人罢了…”
江生看着W平静如潭的眼眸,听着W平静而清晰的解说,W的声音不带半思情感偏向,似乎从来,她就只站在正中间的位置,不曾偏移,以后也不打算偏移一般。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释怀的感觉,似乎,也不那么沉重了,他像是被人用另一种方式打开了窗户一般,刹那间他被放开了禁锢的手脚,不用去极力伪装,他又可以抬眼看阳光,可以在天空中翱翔。
W拍了拍江生的头:“傻瓜,看什么呢?睡觉吧!我好困!”
江生点头:“我能抱着你的胳膊睡吗?”
W躺平,放下抱怀的手臂。
江生侧身,抱住那条胳膊,脸颊在被自己抱住的肩膀上蹭了蹭:“你不害怕的吗?我可是男生。”
W笑了:“睡吧,咱俩,差不多。指不定谁更吃亏。”
女生和男生同床共枕,究竟是男生更吃亏还是女生更吃亏?这是一个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要追溯到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的本质上。
W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的时候她有些不清醒,左右看看,她才想起来,哦,酒店里。再仔细看看,她发现自己一个人。
江生不在,背包都在,床桌不见了。W揉了揉脸,坐在床边发呆。她木着脑子梳洗一番,看着震动的手机,同一个陌生号码,第三遍了,她翻开手机接听来电:“你好,嗯,是的,你哪里?…怎么走?谢谢你,请稍等。”听到电话那头的话后,她根本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