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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忏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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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了。”

“好的,这段时间您幸苦了。”

小张带领着此刻站在我办公室内的下属们深深地给我鞠了个躬。

我微笑着点头向他们表示我对他们的谢意,随即又从皮夹里抽出了一张信用卡交给小张:“你拿这张卡请大伙儿去好好吃一顿吧,随便你们爱吃什么,尽管点。”

我的一道指令下来,办公室里的同仁立即开心地欢呼了起来。

看到一张张笑得灿烂的脸孔,我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了几分。这些都是这段日子以来不分日夜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危机解除,自然是要好好犒赏他们。

在荷兰的规划与建筑设计团队抵达后,我的下属们便兵分两路地开始解决眼前的危机。一部分的人马与公关部门的同事合力遏制了传媒报道针对我们的不切实流言,同时也不停往参与静坐的居民那里跑,尽力地安抚与劝说,终于让他们解散了集会。我另一部分的下属则是竭力与荷兰团队的设计师们为早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出炉的设计进行协商,让他们按照我们稍微改变的方向与需求做出即时的修改。而我的角色则是这次计划的统筹,需要两边监督,所以忙得不可开交,也苦了小双。

早在港湾附近的居民滋事之前,我早就预料到荷兰那里提交的设计或许会有一些潜在的问题。他们的设计固然好,但也有不尽完美的地方,于是经过商讨以后,我们便打算把他们一整团人邀请过来,好好再次勘察这块地的优势。然而他们人还没到,文总却已经出击,但这样反而更好,我们能切切实实听到了附近居民们的需求,把那些需求也结合到这次的设计里。

要荷兰团队的人进行修改其实也并非难事,毕竟拿人钱财□□。难的是要如何让因为上次流氓打人的事情发生以后,心生愤恨的居民们解散集会。他们的情绪正处在绷紧的弦上,所以我们选择了循循善诱的方式去打动他们,给他们送饭发水,让他们打从心里接受我们释放的善意,了解到那群流氓不是我们找来的,并且愿意与我们进行一个非公开的会议,大略了解我们对那块地皮的发展计划。

他们原有的公园是肯定得为我们的发展而拆除的。

但在那个商业圈里面会有一个楼数不高,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物正好矗立公在园原址,不仅不会挡住他们原来的视野,而且这栋以环保概念为主打的建筑,顶楼还有一个对外开放的巨型空中花园,能够让居民继续以往的散步、晨运等活动。

其实那里有新的开发,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潮和商业的窜起能够带动那里往后的交通发展,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便利。他们之所以会引起事端也是受了文总派去的人鼓动。而这笔账,我们也正准备向他讨回来。

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伪造谣言和文书,以及涉嫌几起金融诈骗的证据,待我们明天与Mr Jackson的签约仪式风光落幕,让各大媒体大肆帮我们做几天的宣传和报道以后,我们自然是要把这头条版位让出来给他的。

早上才与小张去勘查明天要举行签约仪式的场地,回到办公室以后,我便让小张领了大家去吃一顿丰盛的午餐。若不是要去机场迎接妈,我大概也会跟大伙儿一起去。

妈要来X城的决定很临时。

之前虽然她也挂心安琪的状况,也想过来帮我照料安琪,但由于她容易晕机,加上近来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所以迟迟未动身。即使在美国的时候,她也不曾搭五个小时的飞机过来纽约看我,现在反而自己要搭十几个钟头的飞机回来X城,让我惊愕不已。

不过我妈这次要过来的决定也让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能把安琪暂时交托给她照顾。能让安琪被她曾经熟悉的人照顾,或许对她的病情也会有好的进展,又能让小双好好喘一口气。再加上公司这次的危机现在已解决了,下来正是能好好修补我和小双之间隔阂的机会。

我开着车子行驶在通往机场那条笔直的大道上,心情也瞬间舒展开来。

把妈接到酒店安顿好以后,我急急忙忙赶回去想给小双一个惊喜,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却在家楼下撞见于远宏与小双拥吻的一幕。

因为害怕失去小双,我努力地沉住气,当作没看到这一切上楼去,却没想到在家里看到小双的那一刻,我的妒火却一触即发。

为什么……为什么于远宏可以,我却不可以?

隔天的签约仪式结束并接受完媒体的访问以后,我好不容易在招待会上找到宁静的一角休息。我虽然是面带微笑面对着媒体的采访,但是心里却是烦乱不已,根本没有笑的心情。

对于昨天目睹的事情我还在耿耿于怀,但是心里也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对小双做出的事情,却又拉不下面子向她道歉。

“安亦翔!”

我听到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抬头一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急促地朝我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瞬间也垮了几分。

“你怎么进来的?”

今天的场合只招待媒体和企业上的合作伙伴代表出席,若非有邀请函,一般人是进不来的。但问题刚刚问出口,我看了一眼站在秦皓身后的那个人,立即明白了他们是如何进入会场的。于家二少爷要进来自家的场子,又有谁能阻挡?

于远宏在我犀利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我的眼神。

“先别说这个,我是看了电视新闻直播才来这里找你的,你怎么电话也不开机?小双是不是还在你家照顾安琪?她一个晚上没回来,又不开手机,真是担心死人了。”秦皓急切地问着。

“小双不见,你怎么不问问于远宏她去了哪里?”

或许是看到于远宏出现的那一刻让我想到了昨天在家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小双不见,我心里虽然震惊,但嘴上却说出了赌气的话。

“你……”于远宏一个气愤地皱了眉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远宏也是跟着我一起找了一个早上的。”虽然秦皓好似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听了我的话以后,显然也有些不满。“我再问你,她是不是还在你家里照顾安琪?”

看到秦皓脸上的表情,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双若是真的没回去,她又有哪里可以去呢?会不会是因为昨天我对她做了那件事情的缘故……

“我妈来了X城,我昨天已经把安琪送去我妈那里。”

我淡淡地说着,但心里却恨不得把自己给抽死。我怎么对小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昨天我气愤地头也不回就离开家,不知她会不会出事?她会不会还在我家?

“我先回家看看。”

“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皓和于远宏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样的话,但我却停下脚步,恶狠狠地怒瞪了于远宏一眼,让秦皓也愣了一下。

“我说远宏,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爸打一声招呼呢?”

远达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于远宏的手臂,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向他点了点头,便与秦皓一起离开,留下无法跟上来的于远宏呆立在原地。

回到家以后,里头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毫无人气。

即使安琪在这儿,这个家里也不会因为有她在而变得热闹起来,毕竟她身患着失语症。但如果安琪在的话,小双也会在,至少每次回来看到她挂在脸上的浅浅微笑,这个家里就会多了一分让我想回家的温暖。

我和秦皓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唤着小双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当我走到未合上门的房间时,眼前的一幕让我震惊,也十分后悔。

小双衣衫不整地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房间一角的地板上。那双从膝盖露出来的眼睛,大而无神,似被什么掏空了全部的一切,也似装满了绝望,一直呆望着前方什么都没有的地板。

“小双……”

后悔淹没了我的声音,小声得我几乎都听不到自己在叫着她的名字。看着这样的她,我实在没办法走过去。

“小双!你怎么了?”

秦皓随着我的脚步也走到了房间,他看到了小双以后,疯了一样把挡在门口的我给推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把坐在地上的她给裹了起来。

但小双仍然双眼发直地望着地板,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皓回头怒瞪了我一眼,他愤然地两三步跨到了我的跟前,不由分说地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混账!我那么相信你,你到底对小双做了什么?”

我本来就无力站稳,所以在吃了秦皓一记拳头后,我便一个劲的就往下倒。他盛怒之下又朝我的腹部踢了两脚,加上他力气也不小,我的身体已经曲了起来。

“哥…… 哥……”

小双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在我们的耳里却异常清晰。

“带我回家…… 我要回家……”她抬眼用哀求地神情看着秦皓,露出了我们刚刚没发觉到的血丝和疲惫,轻微颤抖的声音底下是诡异的淡漠,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又仿佛是她正在竭尽最后的力气把一切压下去。

“好,好,哥带你回家。”

听到她的哀求,秦皓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也懒得再多看一眼被打趴在地上的我,赶紧就冲到了小双的身边扶她起来。可能是小双以这个姿势坐在地上太久腿麻了,她很困难的起身后,又差点跌回到地上,所幸被秦皓给稳稳地抓住了。

我也跟着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朝他们走了过去。

“还想再挨打么?”秦皓冷冷道,眼睛里面的零星火苗又好似随时会被激发成更大的烈火。

我站立在原地,不敢再向他们靠前一步,但却不是因为秦皓的威胁。在我靠近的时候,我看到小双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恐惧,身子颤抖了一下,手更是紧紧抓住秦皓的衣服。

小双在害怕我。

而我只能静静看着秦皓带着小双离开,什么也做不了。

往后的几天,我本来是已请好了假可以在家休息,却逼着自己去上班。

请假本来就是要好好修补我和小双之间的关系,但现在那已经是没什么意义了,而我唯一的寄托就是工作。原本以为签约仪式后可以小松一口气的下属们,看到我突然销假回来后像疯子一样在工作,不由得谨慎了起来,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也变得十分凝重。

安琪因为有妈的照顾,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太操心的。

至于小双那里…… 我至今还是不敢与她联络。

对于那天我对她做的事情,我仍然感到很懊悔。但我也深知伤害已经造成,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越是这种时候,或许我更应该给她一些时间静下来。

当初的妒火,在看到小双一脸恐惧以后,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小双这段时间为我的付出我都是看得见的。

她的牺牲,她的消瘦,她的隐忍,没有一样不刺痛着我的心,但我身边却总是是状况连连,让我无法完全去顾及到她,又自私地舍不得将她推开。没想到正当所有事情都即将有个好的转机的时候,我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与私欲。

或许应该把这一切归咎于遗传吧。

我何曾不是看到那样的一幕以后,咬牙立誓不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但那天我却做着跟他如出一辙般的行为。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液,让我觉得自己是打从骨子里的龌龊,恨不得把自己的血给抽干。

正当我被自己的思绪带离很远的时候,妈的一通电话把我带回到了现实。

“妈,怎么了?”

“我想你来一趟医院。”妈在另一头的声音有些怪异,她的语气虽然很淡然,但呼吸却有些急迫。

“怎么了?你和安琪现在在医院么?今天还不到安琪的复诊的日子。”

“总之,你来就对了。我们现在在XX公立医院。”

说完,妈就急切地把电话给挂了。

我不禁心头一震,因为XX公立医院并不是安琪看病的地方。由于担心着不知她们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交代了小张一些公事以后,便匆匆忙忙驱车前往我妈所说的那家医院。

“不!我不会进去里面的!”

或许我太过于激动,忘了自己现在身处在医院,竟然把自己的意愿大声地喊了出来。周围异样的眼光瞬间聚集到了我的身上,一名看似护士长的人朝我走近两步,长长的食指摆在自己的唇上‘嘘’了我一声。

一旁的安琪大概是看见我勃然大怒的模样,吓得哭了起来,妈也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

“可躺在里面的再怎么说也是你爸呀……”妈抱着安琪,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她怀里的安琪看着自己的奶奶哭泣,也忽然静了下来,用小手帮她擦拭眼角。

“我没有这样的爸!”我努力压抑着嘶吼,低沉的声音却是无比的冷漠。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讶异地望着妈,道:“你这次回来该不会……”

看着妈不敢看我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心头的愤恨涌上了眉头,加深了眉间原本有的皱褶。

就是有妈这样的软弱,才会纵容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对我们的施暴!

以前我还小,无力反抗,也无力保护妈不说,但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有成就了,我甚至有能力带妈到美国去给她一个新的生活,让我们可以遗忘那一段过往,她怎么又因为他而回来了?我们的人生从来就不需要这样一个人存在,怎么妈就是看不透?难道就因为那个人快死掉了?

“其实当年我们离开了之后,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不想知道。”

我别过身子,面向了另一边,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他如何又与我何干?即使他在病房里面还吊着一口气,但他在我心里早就是不存在于世上的一个人。可是妈又怎么会因为我一句‘我不想知道’,而把到了嘴边的故事给吞回去?

“当年你亲手送他进警局后,他做了好几个月的牢,也在里面彻底反省过了,所以出狱之后也没敢再来找我们。”妈淡漠地说着,声音里面却尽是黯然。“但他的赌瘾始终戒不掉,所以出狱没多久,就因为犯了盗窃案又被关进去,这样反反复复重复了几次,所以这些年来都是在监狱里面度过的。”

我嘴上冷哼一声。这一切都是他活该,咎由自取。

对于一个赌输钱了就回来跟妻子要,要不到就硬抢,抢不着还打老婆孩子的人,我实在没法给他什么好脸看,更无法因为他已到了弥留之际就止住心里对他的咒骂。

“他是今年初被诊断患上了肺癌,被诊断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所以尽管是接受了治疗也不见多大的起色。直到最近,他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你,才让监狱社工帮忙从以前的亲戚那里取得我的联系……”

“那他怎么不直接找人联系我?”

虽然是出于好奇之下才问,但早已透析一切的我却在内心里冷笑了一下。这还能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我心肠子硬,妈却容易心软。不管他是到了最后还想要捞到什么好处,还是想要求得原谅,好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妈还真是个比较好下手的对象。毕竟当初还是我亲手送他锒铛入狱的。

“那是因为他心里始终对你有一份歉疚呀。”我听到身后的妈深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但年少的我们都被爱情冲昏了头,我也不管父母的反对,连夜就跟着他跑了,后来还去领了证,把你外公外婆气得和我断绝了关系。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穷得很,时常都吃不饱,但即使跟他一个面包分着吃,我都觉得是一种幸福。后来他好不容易在一家厂房觅得一个小职位,我们的日子才算稳定了下来,也准备迎接你的到来。可惜稳定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你出世后要用到钱的地方突然多了许多,在金钱压力下,他在工厂那里误交的损友竟然带他走上赌博的不归路。”

这是我不曾听我妈提起过的过往,我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心里的包袱也似乎因为妈的泪水,有点渐渐地被融化,一些小时候的记忆也忽然涌现。我依稀记得小时候,那个人曾经有那么几回回到家里,手里总是会拿着小玩具车或者小玩具枪,兴奋地走到我面前陪我玩。当时妈也在一旁看着呵呵地笑,笑容美极了。只是那些画面很快就从我脑海里跳走了,不肯多停留半刻。同样的场景,在灯光的照耀下,巨大、可怕的黑影从我身上晃过,我躲在饭桌底下看着我那些玩具在我眼前全部跌落到了地上,摔个稀巴烂,也摔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好多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我也老了,那些激情、快乐的过往记忆又会剩下多少呢?但是在照顾他的这几天里,我们聊了很多,有好多的事情他其实都是记得的…… 有好多事情,他其实都放不下……”

有一刹那间,妈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容,但很快又化成了一抹悲凉。

停顿了好一会儿,待把情绪哭尽以后,吸了吸鼻涕,她又继续道:“我能感受到他对你的愧疚,自从你举报他的那一次以后,他就已经彻底醒悟了。他一直自责着自己从未扮演过一个好父亲的角色,却苦无一个忏悔的机会,也不敢再面对你。他这两天的情况很不好,我说要把你找来,他却说不用了。但是今天早上他却迷迷糊糊地说着想见你,医生说应该就是今天了……”

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了紧促的鸣声,一个病房门外上的警钟突然亮起了红灯,不停地闪烁。一群医疗人员随即拿着仪器往房里推,而病房外面的狱卫在茫然中闪开,深怕会耽误了医生的救治。

我回头看了妈一眼,她用一双哀求的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匆促地往那间病房走去。

我还没来得及整理我的思绪,我甚至无法预料我推开门以后会看到怎么样的一个画面。我能原谅那个人么?我该原谅他么?几步路,却是无比的沉重。

正当我要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我发现妈并没有跟来,而是呆坐在原来的凳子上望着我。

“你不进去么?”

“我不想看着他离开……”

缘尽,爱不灭。

妈虽然掩着自己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她泪眼底下的不舍,我又怎么会看不见?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以后,眼睛正好对上了主治医生一脸遗憾的脸庞。

“有什么最后要说的话,赶紧说吧。”

医生摇着头,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随他进去的医护人员也推着仪器默默地跟着他一起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得令人不由自主从心里发寒,紧紧压迫我身上的每一个神经。也因为这般的安静,我才能隔着帘子听到那个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声音。我提起了脚步,走上前去拨开帘子,却仿佛好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几乎不认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

要不是床头贴着那个人的名字,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间。拨开帘子以前,我就知道即将看到的他在模样上一定会有所不同,但我却万万没想到躺在病床的不是一个病恹恹的病人,而是一副骨瘦如柴,仰赖着氧气罩勉强还呼吸着的一副躯体。霎时间,我有点分不清是十几年的光阴还是病魔把我印象中的那个人给吞噬成这副样子。

看着我的到来,他眼底仿佛闪过一丝喜悦,虽然很无力很浅,但却在他暗沉、无血色的脸上添加了微弱的光彩。但很快的,那如同城市里不是很耀眼的星星般一样的光彩,一瞬间被一抹乌云给遮盖了。他眼神里尽诉着悔意与歉疚,浅浅的眼眶渗出了许多泪水,像是在对着我忏悔一样。

此刻他波动的情绪让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竭尽所能朝我微微地举起了一只手,眼睛不舍从我的脸庞上离开。我愣愣地看着那只曾经让我畏惧的大手,现在只不过是一层皱皱的皮肤连着骨头,心中不禁浮起莫大的心酸。

正当我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过去握起那只曾经温暖地抱过我,却也无情地打过我的手时,便看到那只手仿佛像我以前的玩具一般,随着旁边的仪器‘嘟’的一声,应声摔在白色的床单上。

他走了。

十几年后再次重逢,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一个给予我生命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带着遗憾和后悔离开了这个世界。走得是如此的静默,又或者是我此刻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进耳里了。

办理手续,把他的遗体火化了,这一切的程序其实并不复杂。

几天后,我遵照了他最后的遗愿,把他的骨灰带到了他沿海的故乡撒了。

当我乘坐的船艇渐渐往海中央开去,我看着我妈抱着安琪站在岸边目送着我们。虽然阳光有点猛烈得我睁开了眼睛也只不过看得到岸上那人形轮廓,但我总觉得妈又是在哭泣着。这几天,她不停地哭泣,不停地跟我追忆着与他的过往。而我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听着她与他的故事,那些我还没存在于这世界上以前的故事。

船艇停在波浪起伏颇大的海面上,我打开揣在怀里的瓷缸,抓起了一把骨灰,轻轻地松开了手。当我看到他的骨灰渐渐随风飘逝的时候,我忍不住紧握着拳头,像是要握紧那天向我伸过来的手一般,但越是想要握紧,手心里的骨灰却流逝得更快,不过一瞬间,还贴在我手上的不过就是一只干净的白手套而已。

我心头发酸,五味杂陈,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送他离开。

回到了码头,我看见妈在休息站里面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在她深色的墨镜下,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但那也粉饰不了她的倦容,而安琪则是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我悄悄地把安琪从她身边抱过来,好让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安琪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这阵子她也没有像同龄的孩子一般的吵闹,只是让奶奶安静地带着。看着在我怀里熟睡的她,我止不住好奇仔细研究了一番,才发现原来她的五官与我有些神似,而我竟然在几年后才发现到这一点,所以不禁笑了一下。我摸着她细长的眼睛,还有微翘的嘴角,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

“亦翔,”妈突然叫了我一声,吓得我马上抽回抚摸着安琪脸庞的手。但回过头去,妈的姿势依旧未变,我依然看不清墨镜底下她的神情,而她又继续道:“你知道什么才是对安琪最好的,千万不要到最后才和他一样抱憾而终。”

语落,妈轻轻地叹息,而她那番话却一直盘旋在我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把安琪和妈送回家以后,我衣服都还没换,就匆匆离开家里,开着车在这城市里兜着。

黑夜渐渐降临,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这些天来,开着车兜风似乎变成我失眠后的一个习惯,想藉由开着车时的专注力,去忘却脑海中的一些烦恼。只是今天正式送走了他以后,我似乎多了一股发泄不出来的情绪,一直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当我好不容易把车子停靠在路边,才发现我竟然来到了小双家。

我下车后静静蹲坐在她家门前的小石阶上,夜里的风很凉,打在我的脸上正好让我翻腾的情绪渐渐静了下来。不久后,一对男女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双,别理他,我们进去。”男生开口说的话是刺骨的寒冷,眼神却是炽热得要把人给吞噬。

小双盯着我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哥,你先进去吧,我和他谈谈。”

在小双再三的坚持下,秦皓终于拗不过她,越过我进了家门。在他合上大门以前,不忘嘱咐小双若有什么事情,记得大叫他出来,语毕又向我投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双看着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我的旁边。

“你怎么了?”

小双一开口便是一句关心的问候。我看着蹙着眉头的她,眼里充斥着关切与担心,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过去抱住她,枕在她颈窝里哭了起来。

“那个人走了……”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办法叫他一句‘爸’,却也控制不住自己不为他的离世而难过。许久后,小双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多说什么,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但我总觉得那感觉不同于我们以往的相处……

那一晚,我抱着她哭了好久,而她的身体始终无法适应这样的接触,一直僵硬着,到最后都没有一刻放松下来。

当我目送小双离开诊室的时候,转回头,医生已经在用一种慎重与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安先生,我必须很遗憾地跟你说,刚刚那位窦小姐并不是最适合照顾安琪的人。”医生的话如同他的眼神,很有穿透力,让我不禁当场一愣。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后,又继续道:“其实要真正对安琪好的话,光靠我们这里的治疗是不足够的。她那是心病,最好是能把她带回最熟悉的环境,让熟悉的人来照顾。在我看来,窦小姐并不合适。”

“今天才是初次诊断吧?或许开始接受治疗后会有什么好转呢?”听了医生的判断,我半信半疑。安琪毕竟还是个孩子,要适应小双也不会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我相信在小双的照料下,她还是能接受小双,还是能渐渐好起来的。

“当然我们也不会排除这个可能性。”医生的表情缓了一下,随即眉头又皱了一下,问道:“冒昧问一句,窦小姐是您的……?”

“我的未婚妻。”虽然因为安琪的突然出现,我还没来得及向她提及结婚的事情,但我还是很笃定地跟医生说明我们即将会变成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话一说出口,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这样吧,我们就先给安琪试试我们为她安排的疗程,再观察她的状况。但是我希望您也能多多留意窦小姐。刚刚为了了解安琪的情况,单独与她交谈的时候,我发现她精神很紧绷,神情也很不对,话语间透露的尽是对安琪的愧疚。我怀疑她之所以会被一个小朋友伤得那么严重,是因为她也在纵容安琪那么做…… 这是一种自残的现象。”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听到‘自残’两个字,我难过得失去了激动的力气。

“我想她可能是因为安琪的状况或者安琪母亲突然的离去而感到自责吧。其实这样的情形无论是对安琪还是她本人都很不好,我希望您能在她们两人之间做一个更好的安排。”

-忏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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