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7】(1 / 1)
17.
北京的三月末,天气已经转暖,但还是时不时的就会冷一下,像是冬季对这个世界恋恋不忘,或是它爱上了春天,非得千方百计回头来揩一把油一样——耍流氓一样的天气。八点多左右,睡在我身旁的优子就醒了,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外面的太阳,然后对我说:“真像个煎蛋。”
这就是尼采和吃货的区别,我想。可是他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到我肚子饿了,所以我为了早饭放下了文学的高贵去应和他:“嗯,还是糖心的。”
他转过头笑吟吟的问我:“想吃么?”
我说想,他就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我就听见了厨房里鸡蛋与热油相拥的“滋啦——”一声响,干柴烈火,香气四溢。于是我也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像煎鸡蛋的香气一样笼罩在我身上,两者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却能让我感到安稳的柔软。我叼着牙刷出现在餐厅里的时候优子正好把两个形状规则齐整的鸡蛋夹到盘子里,我问他:“你不再睡一会儿了啊?”
他说:“不睡了,凯爷那边时间紧,我吃完就过去了。”
圈儿里的人都知道,优子拍戏,但凡不在上午拍就不在上午拍了——倒不是拿份儿,而是醒不过来。年轻那会儿还挺得住,有时候拍了一天的戏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两三个小时,就得起来拍第二天的戏——踩着点儿到片场不稀奇,迟到了也挺常见的,这事儿被他家老爷子知道还训过他,亏得我和小刚在旁边打马虎眼才糊弄过去。可现在到底身体状况比不得往日了,这么折腾我看了也心疼:“两个小时车程,又不远,你要是时间够就回家来睡,大不了我去接你呢,也比在那儿熬着强啊。”
他摆手,说不碍事。我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就顺手往包里塞了个保温饭盒进去,那盖子上还印了个做仰天长啸状的兔斯基图案,里面盛了满满一盒蛋炒饭。结果在片场的时候,被黄晓明看见了,对导演说:“葛大爷真会享受。”
陈凯歌还要玩儿深沉:“葛大爷不是会享受,他是把演戏当成一辈子的事儿去做的。”
优子听了他们的对话什么都没说,就默默的把里面的东西一亮,然后黄晓明就对着饭盒上的兔子和里面的蛋炒饭笑了一个下午。
“时间太仓促我也没时间做别的——啊对别的我也不会做你说的对。”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给自己做蛋炒饭,他不回来,我也只好凑合着吃点儿什么了——平心而论,我现在的饮食水平估计都不如剧组,“要不然我每天买点什么给你送去吧,剧组的饭也不能太好吃。”
“不用!你别来了!”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可实际上我也没几天清闲日子过了,我被小刚拉去做唐山大地震的最后剪辑和宣传,用他的话说,你往那一站,来看你的小姑娘不得乌央乌央的。可我逛了好几个场子也没有看见乌央乌央的小姑娘,于是我就请了个假,趁着离优子拍戏那地方还近的时候去看他一眼。进了屋子就看见他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我就问凯歌:“睡着了啊?”
他说:“不知道,你叫叫?”
“甭叫了睡着也挺不容易的——怎么睡这儿了?”我扫了一圈周围,其实离他没几步就有一个折叠床,可他偏不去,就在这么个小地方窝着。我有心想让他睡舒服点儿,又不想吵醒他,想来想去也只好咬咬牙,脸皮厚一点,伸手去抱他。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抱过他了,抱起来才知道,他比以前沉了不少,加上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抱他,虽然觉得没人会多想什么,但心里还是紧张,还有点不好意思,胳膊就有点抖。偏生他这个时候还要睁开眼睛和我说话:“哎你......”
我没防备他会叫我,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就懈了,眼睁睁看着他摔下去,咣啷一声和椅子在地上滚成一团,动静大的连凯爷在旁边都用手一遮眼睛。优子抬起头怒视我:“你来就是为了摔我这一下啊?!”
我心虚的上去扶他:“优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想让你上一个舒坦点儿的地方睡的。”
我很沮丧,真的,我之前抱他有多轻松现在就有多沮丧。我想人还是真的老了吧,不服老不行,连这么简单的事做着都已经开始感到吃力了。那天我就在剧组蹭了盒盒饭就被优子撵走了,连夜都不让我留。我一副怨妇的模样去找小刚诉苦,凄凄惨惨戚戚:“小刚,我觉得优子开始嫌弃我了。”
他颇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幸灾乐祸:“七年之痒了呗——不过说实话你俩还真不适合探班这事儿,说不定就探出什么毛病了呢。你又闯什么祸了啊他不让你在那儿呆着?”
说实话也没干什么大事儿,但你说连护具都不带就在我面前上演全武行到底是谁的错?我生气怪我咯?我关心你不好么?我暗暗地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别说给小刚让他笑话了,于是就理所应当的转换了话题:“我记得你前两天说什么来着?还想找优子拍个戏?那个什么《非诚勿扰》的续集?”
他“嗯”了一声,然后警惕性很高的问我:“你不会吃醋吧?”
我说:“那倒不会,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不过咱们商量商量?你能不能算我一个?”
小刚拒绝的比优子还要斩钉截铁:“不行,优子说了,他怕你,你这次最好连探班都不要去了。”
——多绝情呐。我看着小刚发到我邮箱里的样片,想象着优子在戏里的生活,怎么都觉得,舒淇那位置应该是我上。片儿里姚晨对舒淇说,要结婚就得先试,你都不可爱了,他还会爱你么?我想了想,给优子发短信:“我见优子多可爱。”
他给我回:“可是优子见你并不应如是。”
——真是七年之痒了吧?我看着这话颇为沮丧,心想着要问他“我不可爱你还爱我吗?”,可是一个大老爷们儿,问这个就已经不是矫情的问题了,恶心。正纠结着短信铃声又响起来了,优子的:“用可爱这词儿就低估你了,你哪是可爱啊?你简直就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不客气的说你这长相要是放在咱爸那个年代,那就是一准儿的李向阳式的人物。”
我被他夸的乐了:“这戏拍的,嘴还挺甜——你别找补,我乐意听你说真话。”
他说:“是真话啊,没找补。”其实我看着戏里这生活,也有点儿动心,觉得怎么也应该和优子在世外桃源里这么过一次。更何况,这戏的最后是求婚呐。我和优子求过婚啊,14年前,拍《寇老西儿》的时候,我借着赵德芳的身份对他说,你等着,我娶你。可戏毕竟是戏,我想我俩这么多年了,也该定个性了。我打定主意上飞机的时候先去卖珠宝的地方转了一圈,指着一个看起来钻最大的戒指问:“这个有我能戴的么?”
店员特热情:“有!”我说:“给我来俩——我要送人啊,人不在,不行能换么?”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有点儿发愣,我说:“咋?男人不能送戒指?”她就笑了:“不是,就是没见过谁送自己爱人之外的人戒指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爱人呢?我向她眨了眨眼,把笑声闷回到胸膛里,怀揣着两块矿物质结晶就上了飞机。我本来是打算就那么直接穿着沙滩裤飞去得了,但一想想毕竟机场是公共场合,这么个打扮在北京不大好,就在沙滩裤外面加了条长裤。到了亚龙湾他们住的地方就看见小刚领着一群年纪至少比他小十岁带加号的演员摘椰子,还是爬树的,手脚并用的样子让我觉得他更像个猴儿了。而优子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抱了个开了洞的椰子在远处看他们,背对着我,三亚的阳光把院子里的沙子照的亮晶晶的,他坐在院子中央,就比那一地沙子还亮。我站在他身后,偏着脑袋夹着手机给他打电话:“我上你那儿去啊?”
他专心致志的看小刚爬树,完全不知道我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躲着:“不用。”
我单腿蹦着,把长裤脱下来塞到包里:“那你干嘛呢?”
他吸溜了一口椰子汁儿,说起话来慢悠悠的,还带了点儿嗔怪::“我拍戏的时候你除了这两句就不会说话了啊?我看他们摘椰子呢——哎!小刚!冯小刚你给我下来你当那是你们家胡同口那歪脖树啊你就爬?!”
我说:“真热闹。”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一拍他肩膀,“这么热闹都不带我啊?”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受了惊吓,反正手一松手机啪嗒一下就摔地上了:“陈道明你又不打招呼就过来!”
他这一嗓子比我在这里的这个事实还突然,远处爬树的小刚特应景,刚爬了一米,就从树上“跐溜”一下滑下来,没站住,仰面朝天的摔在了沙坑里。
优子问我你来干嘛啊我们这儿杀青了不接受探班,我就说,不探班,你不是在这儿和人试婚么?我就是想来和你补个蜜月。人生苦短,趁着还能动的时候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别到时候除了骨头硬哪儿都硬不起来的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他就抿着唇乐,也没他说的那么不希望我来。我在他把剧组的人陆续送走的过程中在屋里东转转西转转,把柜子上的半瓶安眠药扔到垃圾桶里,最后相中了阳台上那个露天的浴缸,放好了水就坐在浴缸边上等着人都走光了和他一起洗个澡,却没成想等到水快要凉了,外面本来乱哄哄的人声也归于寂静,就是不见他这个人。我等不下去,又转到屋里去找他,走到门口就看见他一副累惨了的模样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死。我推了他一下:“洗澡去。”
他赖在床上不起来:“我一会儿去——就那儿,给我捶捶。”
你还指使起我来了,我心里嘀咕,顺手在他腰窝上点了点,使了点儿力按了按:“你还真把自己当末代皇帝了啊?”
他“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在喉咙里咕囔,落在我耳朵里听着跟猫叫似的,挠的我心痒痒。这小子舒服了还不忘讨好我:“哪儿敢呢,末代皇帝那不是你么。”
我“呦呵”一声乐了,兴致一起,把他们拍戏时留在抽屉里的那半瓶油翻出来,倒在手心上搓热了:“那万岁爷今天就伺候伺候你,谢恩吧。”
他倒是乐意,两下就把自己上衣扒了,抻了个懒腰把枕头扒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一副就等着享受的架势。我骑在他大腿上,把他裤子向下拉了拉,手就顺着他的腰向上捋去。海南热,我俩都穿的薄,加上裤子又宽大,我手上的动作一推一送间,下面也就跟着在他沟里若有若无的蹭那么一下。我犹豫着算了吧,他今天也挺累的,可这么想着,手还是忍不住向下摸去,优子感觉不对,回手想要抓我:“你干什么?”
我要不先发制人,今天估计就真一点儿都碰不着了,所以我特果断的抓住他的手,顺着劲儿往后一掰,整个人都倾身压了上去,那剩下的油全被我倒到了他的后面,我握住自己的东西也抹了两把,觉得应该不会疼了之后就送了进去。优子在我身下“嗷”了一嗓子:“陈道明你放开我!你不是试七年之痒么?我腻烦你了还不成么?!”
我根本就没心思听他说啥,低头在他肩膀上亲了一口,又舔了舔:“别乱动,腿分开点儿。”
那天晚上我俩做的是有点儿过,以至于连我在事后都没心思再去清理,倒在床上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了。睡了也没睡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我近来都醒的很早,哪怕前一天已经很累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刚刚放亮,我看了看时间,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便再也睡不着了。我想抽根烟,却又怕呛到熟睡中的优子,就顺手套了件衣服走向阳台。迎面而来的晨风使我的思维更加清醒,我就在这种清醒中,悄然的看着太阳从东方的天空升起,朝霞把天边染的醉人妖艳,全力以赴,酣畅淋漓,我喜欢黎明,就是因为它总能给我带来崭新的感觉,这种崭新会让我错以为,我还是年轻的,我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与我爱的人走下去,尽管我们都知道那其实是不可能的。我叼着一根烟,尽力的使自己的脸凑近那霞光,然后“咔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与火焰同色的阳光就像是神话□□工怒触不周山后流淌下来的天火,在这天涯海角之间,把我灼烧,把我淹没,只是为了满足我想抽一颗烟的愿望。我在这清晨的新鲜空气中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听到了海鸟的鸣叫。尽管优子说这儿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我在这儿听到海鸟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仍然愿意相信,它们此刻与我同在。
之后的两天优子都不愿意往远处走,原因似乎有那么点儿难以启齿的不言而喻,还和我有逃不开的直接关系。我无所谓,只要他在这我怎么都行。我们两个在一个月亮很好的夜晚去了那个露天游泳池闲坐,我搂着他,看着月光坠下来,就掉落在我们脚下,流成了这一汪水。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情人之间甭管多久,总能聊到一些比较矫情的问题上,比如我现在问他:“你说咱俩能永远都在一块儿么?”
他被手里的啤酒冰了一口,在我怀里一哆嗦,然后回答我:“能,甭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跟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就笑了,用脚背轻轻的向他小腿上撩水:“又瞎说了,谁知道下辈子什么样啊——再说你不是说过‘谁敢给永远打包票啊’?”
他把罐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我就敢。”
我不说话了,环着他的手在他的胳膊上摩挲,一下一下,温柔到心里,半晌才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我也敢。”
我不喝酒,但每次亲吻他的时候,他嘴里酒精的温度和味道都会让我沉醉,然后忘乎所以。优子似乎是觉得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升温,然后变了味道,皱着眉在我怀里挣扎:“你别......我还没缓过来呢。”
我在他腰上掐了一记:“别着急扭啊——”然后扯着他领口的两颗扣子一用力,它们就活泼的挣脱开来,蹦跳着滚落到水池中。我威胁他:“你再动,你再动信不信我让你光着回去?”
他果真怕了,僵在我怀里硬邦邦的搂着我的脖子。我托着他下到水里,扯了扯他的裤子,那块布料就像一尾灵活的鱼一样,沉沉的游向池底,不打扰我们。池水略凉,我们的身体又太烫,他两条腿盘在我的腰上,背抵着池边,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了这两处,仰着头,喘息着任凭我隔着他被打湿的衣服束缚出的胸前的突起上轻咬,在我进去的那一刻不满的向我抱怨:“水,水要进来了——”
我惩戒似的加重了顶弄了力度:“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啊?”
你不是来试七年之痒的么?他问我,实际上按理说咱们还什么七年之痒啊,相依为命都已经有日子了,你怎么还这么大精神头呢?我说这和日子没关系吧?你不能我在这儿热的跟盆火似的,你硬逼着我演无欲则刚,那你和梁笑笑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说有区别啊!梁笑笑是为了保持婚前好感度守身如玉,我这是为养精蓄锐争取宝贵时间啊!我说你拉倒吧,别你养完了,我这把刀钝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他被我呛的不说话了,当天晚上我就被他推了出来,真跟我学梁笑笑,把门在里面一锁,不理我。
“葛优!你开门!”我在外面拍了一下门,他还是不吭声,我就冷笑:“行,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怂是吧?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那么想和他赌气,大晚上的,打着手电筒,一个人走过那近两百米长的吊桥,就为了跑出去买把螺丝刀,回去卸房门——你不是不给我开么?成,看我怎么自力更生。他也被我这架势吓着了,在我卸了半个门轴,门在我的暴力晃动下发出“咣当”一声很大的声响的时候,跑过来给我开了门:“哥......”
我本来计划着真把门卸了,然后揍他一顿,再把他操个半死,以解我心头之恨。可是当我真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折腾够了,跑这么一大圈儿已经消耗了我大部分的体力,让我只想睡觉——但不想和他睡,我生气了。我往沙发上一躺,他果然就过来可怜兮兮的晃我,希望我能理他,完全忘了刚才还不让我进屋来着。我闭着眼睛装睡,他在我身边发了一会儿愣,没办法也只好回去睡觉了。我在沙发上听着他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心想要不就算了,我回去得了,可是困倦像是胶皮糖一样的黏上来,让我睁不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还算踏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不早,我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过去看优子睡的怎么样。这小子睡的还行,不过我昨天比他睡得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几点才睡着的。我看着他又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就想着吓唬吓唬他,趁着他没醒,把我的钱包翻出来,手机也调成震动,拿着这两样东西悄悄躲进了一个不怎么被人注意,但是挺大的柜子里,做了个我已经离开了的假象。果然他一醒来就满屋子找我,给我打电话:“你人呢?”
我压低了声音逗他:“我走了啊,你都不让我去床上睡,我回北京了。”
他已经开始着急了,却要强装着镇静:“你瞎说,你行李还在呢。”
我乐了:“对啊,行李你自己带回去,我人走了就行了啊——不信你看看我钱包还在不在?”
电话那头果然就传来了翻东西的声音,然后我就听见他急的声音都发抖:“你别走——你等着我。”挂电话的时候我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这傻小子,都没再好好找找。我本来应该出去的,但是我没动,就坐在柜子里,看着阳光从木头的缝隙中透过来,把空气中的浮尘切割的七零八落。我在黑暗中看着这些发光的小颗粒,就好像看见了星海,看见了宇宙。我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优子的一个电话打过来,接起来就是劈头盖脸的怒吼:“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听着电话那头人声鼎沸,就感觉有点儿不对:“你在哪儿呢?”
他说:“我在机场呢!”
——跑的真快。我嘴里那句“逗你玩呢”怎么都说不出口,但是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优子,我在家呢,我躲起来了,没走,我吓唬你呢,你快回来吧。”
他在那头愣了半响,啪的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蜷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想着想着又乐了。你啊,你干嘛非得试探他呢?好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优子回来的时候是意料之中的愤怒,我坐在沙发上,他就站在我面前气呼呼的质问我:“你怎么骗人呢?!”
我说:“你不平啊?”
他说:“我义愤!”我就乐了,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怎么着?你还想造反啊?”
他委屈的几乎气急败坏,我叹了口气,心一软,站起身把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身体搂到怀里,慢慢安抚他因为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背,凑到他耳朵旁边说:“你是以为我丢了?还是以为我不要你了?嗯?”
他不说话,只是把我抱的更紧,像是怕我再一次离他而去。我闭上眼,对这只兔子心里无奈到心疼:“傻不傻。”
我想,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离开他了。
这场假期结束是在这一年的年末,小刚特意从北京飞过来,接优子回去参加《非2》的首映式。我去接他,随便想着,要怎么在这个最后的时候把戒指送他——小刚来了也好,起码有他在,不至于那么紧张。再说,像我这种一路按照剧本走下来的人,有导演在身边,心里也踏实。我依稀记着片尾秦奋求婚的时候厅里有一株绿萝,但原装的那棵早不知道被卖到哪家花鸟市场了,我只好拉着小刚又去转了一圈,找了棵差不多的。他问我:“你干嘛啊?”
我说:“道具,以便你到时候不是那么尴尬。”
我本来是想按照戏里演的那样,对着优子说“一辈子很短,我愿意和你将错就错”来着。可我面前是什么人呐,我面前是堂堂正正的正版男主啊,话说到一半就被他抢了:“我说咱有点诚意行么?论台词,我比你熟,不用你再在这给我重背一遍。”
我听了这话,就真皱着眉头给他现编:“那就‘一辈子很短,我......’”
我怎样?我发现,不管用多少肉麻的词汇,都不足以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单膝跪地,纠结的要命,酸的小刚都看不下去了:“嘿,我说,差不多行了啊。你俩以为自己还十七八呢啊?俩苍孙,玩儿这华而不实的东西,我这个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呸。”
——你说他是来干什么的呢,好好的气氛全让他破坏了。我回身抄起一个靠垫向他砸去,却被他躲开了,拿着水壶喷了我一身水。当时也没想别的,只是觉得,不能忍,我必须得揍他。等收拾完他回来才发现戒指不知道被我扔到哪儿去了,再一抬头,发现它已经戴在优子手上,被他迎着阳光端详,钻石的棱面折射出的五彩缤纷的颜色绚丽的像万花筒一样。我凑过去,把我自己的那只也掏出来往手上一套,问他:“喜欢么?”
他说:“喜欢,天天戴着——不过你这就算完了啊?”
我低下头轻轻的吻他的耳廓:“一辈子很短,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将就你了,你也就将就将就和我过吧。”
说什么山无陵,江水为竭,那么多的誓言,都比不得两个人在一起,实实在在的走过那么多的路,哪怕磕磕绊绊,哪怕是将就。我们已经不年轻了,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我会和你这样牵着手,依偎着走向生命的尽头,就会觉得,其实死亡的寂寥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天地都要灭没,而我们却要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