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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神山。
神与凡人终究是云泥之别。他根本不需要她，也无法同从前一般日日待在一起，为他做任何。
甚至，连神山的随便一只精怪都要比她来的有用，在神染暮面前。
她，一无是处。
这个认知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不能为了她的轩辕暮昀，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人做些什么，不能与他并肩同行。原想着，原想着来神山可以离他近些。
好些天过去了，好些月过去了，见一面都是奢望。
耳边是精怪吱吱呀呀的叫闹声。
别傻了，你是个凡人，天人最无情，爱这世间万物却也谁都不爱。天人下界前便是如此，不会因为历凡劫而变更。
那是在神山活了近三千年的樟树告诉她。
既然不会有变更，那他为何还要下界历劫，染得一身情爱……还要搭上她？
天人的想法哪是我们能够揣测，事已至此，你也只好放下。
苍凉古朴的叹息在耳边回响。
对嘛对嘛，天人对你算很好啦，愿意让区区一个凡人留在神山，虽不能长生，长寿百年也够本啦~
啦啦啦~啦啦啦~海棠花迎风，传出俏皮活泼的乐章。
况且，况且神界爱慕天人的仙子多得都快赶上天河的龙鱼啦~啦啦啦~你只是脆弱的凡人啦啦啦~
海棠花摇曳地更加开怀。
天人，天人，天人！她愤恨着。若她也是天人，是否他就会多看她一眼？是否不会像如今这般整日不见？
可她只是想能够看到他就足够了，就算对于他，她无足轻重。
全身长赤丨裸浸泡在温凉的泉水中，泄愤似的揉搓着乌黑的发丝。强迫自己抛开无用的胡思乱想，一个猛钻，沉入泉底。
四周的薄雾越聚越多，慢慢沉淀聚集，最后浓重到完全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潜入泉底的蓝夜月并没有发觉四周安静的诡异，连虫鸣鸟语也沉寂了下来，好似，有谁在靠近。
你不是很爱他吗？你想得到他吗？
脑海中莫名响起谁的说话声。蓝夜月按兵不动，没有回应莫名其妙的问话。
我可以帮你……帮你得到他……
声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蓝夜月的会回应 ，仍旧自说自话。
你不是想追上他吗，只要挖出他的心脏，他就会变成凡人……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蛊惑般响起，戳进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泉底有一把匕首，拿着它来找我吧……我会帮你的……
哗——
蓝夜月猛地钻出水面，这才发觉四周竟然被浓雾阻隔了视线。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叫飞火。在神山不知多少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凡人……我想成全你而已……
声音逐渐淡去，四周的浓雾也渐渐散开。
蓝夜月瘫坐在巨大的石块上，脑子一片空白。
成全……我吗……
五日后。
蓝夜月拿着这把貌不惊人，说不上锈迹斑斑但绝对钝化的匕首，跟着它的指引，向密林深处走去。
迎接她的是个近乎虚无的暗影。
「你来了。」飞火并不吃惊，微微露出笑容，一副迎接老朋友到来的熟稔。
「你要怎么帮我？」
「过来吧，我会带你到天人的居所。神山并不排斥你，你只需将匕首放在天人胸口。匕首会封印住天人的仙气，他便会成为凡人。」
蓝夜月有些踌躇，最终，还是抬步走向飞火。
飞火的笑容愈发灿烂。看她一步步走来。聪慧冷静如蓝夜月，一旦沾染了情爱也变得如此愚不可及。
一切伤害以爱为名而不自知偏执。这情爱，可真是如蜜的□□，也只有愚昧的凡人欲罢不能，沉沦深陷。
如他预想的那般。
噗。
难以置信地先看插入胸口的匕首，再望向近在咫尺的蓝夜月，青绿色的血液不断自胸口流出。
「我承认你说的让我心动，我也确实很想追上他。」蓝夜月语气平淡。
「我甚至想过拉住他堕落，而我也差一点那么做了。原我也很自私。」
「只想着得到他，占有他。但……不代表伤害。他好不容易历经凡尘百世修得正果，好不容易脱离尘世，只需与山川日月为伴，朝饮白露。我很舍不得……」
「或许，那几十年的尘世，至于他并无任何意义。但对我而言，却是全部。飞火，我啊是真的动了那份心。正如他所言，世间的爱太过短浅而自私。我一直以为我会不一样。其实……谁都一样。」
现在，无关了，无妨了。都结束了。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连神染暮也救不了你！」飞火对于她的长篇大论嗤之以鼻，她居然选择杀了她，以魂换魂。
我不在乎……
她无声说着。
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
每一步，生机都在流逝。
怎么会这么凄惨……自嘲着，想着也许该找个合心意的地方等死，想着人家未必领你的情，想着……
无关了，无妨了。
抬首，凝眸。
遮天的林木，些许斑驳的阳光泄下。像流银一般耀眼，像极了轩辕的发色。步履未停，只想着走远些，离那人再远些。
嚓咔，嚓咔。
踉踉跄跄，跌倒在地。腥甜忍不住终是溢出。流不停，止不住。要是绝望有着色泽，是，银……吧？
怎么又变得这么狼狈嘛……扯唇想笑倒牵出了温热的血液。抬手，手背盖住双眸，不断地想着自己如此狼狈。明明都到这时候了，偏偏心里还是想着他，就看一眼也好。
真没出息。晶透的泪水透过眼角，没入鬓发。
好想见他。
来生，花鸟虫鱼，不为人。
不见神染暮。
誓不为人，誓不想见。
腥甜，温热的鲜红，浸透了月牙白的裙裾，浇灌了那方湿土。
清丽的夜合花，在夜风下，妖娆地绽放着，散发着幽幽清香。
似，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