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至盛夏。
梅长苏终于不用每日裹着厚厚的披风烤火了。而这日渐笨重的身体却成了他新的烦恼,每天卧不得,坐不得,站不得,大部分时间都要侧躺着。天崩地裂也不变色的宗主大人捧着自己的肚子皱眉头,怎么搁都不舒服啊。
宗主大人的脾气越来越大,苏宅上下喜忧参半,喜的是少宗主眼看就要来到这世上,忧的是一日不生,宗主就一日不得安宁,进而靖苏两府也都不得安宁……
每当这时,太子殿下便会施出无边温柔的手段,轻声细语,哄他开心。或是边给他打扇子边给他读上一段书文,或是边给他当靠枕边轻柔的安抚精力旺盛跳动不停的儿子。
梅长苏被萧景琰理顺了毛,就会平和几天,肚子里闹得天翻地覆也可以忍一忍。毕竟景琰的欢欣看起来赏心悦目,这点折腾也值得了。
梅长苏吃掉萧景琰递到跟前的一勺银耳莲子羹,思忖:也许正是因为景琰在身边了,自己才会变得禁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因为有了依靠,才可以肆无忌惮的示弱。他愿意对这个人示弱,被他哄着捧着,自己都觉得矫情,偏偏又很享受。
萧景琰看到他半眯着眼,心里痒痒,凑上前吻了一下:“孩子又闹你了?”说着就去抚摸他的肚子。
“唔……”梅长苏皱眉,原本安安静静待着的孩子,仿佛感应到父亲的抚摸,雀跃踢踏,就差在肚子里打滚了。
萧景琰手忙脚乱的扶他躺下,一边又对着他的肚子“孩儿长孩儿短”的说教,希望通过威逼利诱让他快快安静下来。
蔺晨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白痴似的跟梅长苏的肚子说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药递给梅长苏:“喝了。”
梅长苏接过药碗老老实实的喝下去,萧景琰恭敬的问蔺晨:“蔺公子,小殊眼看就要生产,你可有完全的把握?”
蔺晨想了想,扔了一个瓶子给萧景琰,梅长苏看过去,脸可疑的红了。
蔺晨不管这两人面若桃花,自顾自的说:“你多做几次,帮他开了产道,我自然保他们母子平安……”
话未说完一只药碗就朝他的脑门砸来:“去你大爷的母子!你才是母的!”
蔺晨一把接住,鄙视的看着好友:“娃都要生了,还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切,没意思。”
黎纲和甄平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黎纲早早就把大小事宜准备妥当,就等着宗主生产了,此刻他正捧着新送到的一堆开裆裤欣赏,神往之情看的蔺晨一阵恶寒。
而甄平却是风尘仆仆自远道而来,他此去江左盟处理一些事情,顺便带回了盟里得到的最新消息:谢玉在服苦役时被乱石砸死了。他忙着回来向宗主汇报此事。
“谢玉已死?太好了!”梅长苏眸光闪烁。多年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只等谢玉的死讯传到京城,就可以拿出谢玉手书,逼梁帝翻案。梅长苏一口气没喘过来,急剧的咳了几声。
萧景琰赶紧给他拍了拍背,略带责备:“你看你,急什么?我们得到的是飞鸽传书,谢玉一名流犯,死讯报往京城只怕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哪里就急成这样了?”
梅长苏冲他一笑,打算起身回榻上休息。刚刚站稳,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他猛的抓紧了萧景琰的手。
“小殊,你怎么了?”萧景琰看着梅长苏用力攥着自己的手指,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
梅长苏的额间瞬间涌出豆大的汗珠,萧景琰一把横抱起他来走进内室,对着黎纲甄平大喊“快去叫蔺阁主来。”
梅长苏靠在他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他想过会很疼,可是没想过到底会有多疼,事实证明这疼痛一切超过一切想象。蔺晨之前说“就是那种别人在你身上划一刀你都不知道的疼。”他还以为是吓唬自己,现在看来,真的是与解火寒毒时的削皮搓骨不相上下了。
萧景琰把他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梅长苏一把抓住他的手,气息微弱的喊他:“景琰,别走。”
萧景琰连忙反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俯下身:“小殊,我不走。很疼吗?”
梅长苏神志不清的呓语:“嗯,很疼。景琰,就像那时候一样,削皮搓骨也不过如此。”
萧景琰大恸,他紧紧的抓住梅长苏的手,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小殊不怕,这次我会一直陪着你。”
蔺晨嘴上说着哪有生孩子不疼的,心里却真的心疼身单力弱的梅长苏,他早早便备下了一些麻药,就是不忍他再受疼痛的煎熬。
饶是这样,还是看的萧景琰胆战心惊,他想到小殊的人生只快活了十九年,余下的全是殚精竭虑,缠绵病榻。虽然自己为他解了毒,却又累他受这样的折磨,心中百感交集。
蔺晨一边小心的接生,一边大咧咧的开口了:“哎哎,你给我差不多一点点啊,这生孩子的都没哭,你倒哭了,说出去大梁未来的天子可就要变成全天下的笑柄了啊。”
萧景琰沉浸在对小殊的爱怜中,没心思接蔺晨的调侃,只是瘪瘪嘴不作声。
他看不够的抚摸小殊的眉眼,这面目早已收敛了往日的顾盼神飞,取而代之的是温和隐忍,不管是哪一样他都爱,这是他的人。
正深情着,只听蔺晨一声喜悦的“成了”,接着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萧景琰看着他们给自己的孩儿洗干净又包好,最后把这软软的一坨放进他的怀里,景琰懵住了,他僵硬的抱着珍宝一样的孩子,不知道手臂该怎么摆放,蔺晨嗤笑了一声,上前纠正了一下他的姿势,又把心心念念要跟小水牛玩的飞流拽上,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家三口。
萧景琰抱着孩子跪在依然昏睡的梅长苏的床前,把孩子放在他身边,看着父子俩相拥的情景,他在心里念:“小殊,以后你再也不会孤苦无依,我跟孩子永远陪着你。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
他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赶紧把眼睛贴到梅长苏的胸前,让泪水不曾滑落就浸润在衣服上了。
苏宅这几天可是喜气洋洋,连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沾染了喜庆,欣欣向荣。过了十个月束手束脚日子的宗主也终于扬眉吐气的甩掉了沉重的包袱。太子最近在朝上总是难以一直维持冰山脸,常常听着大臣们的陈词,突然就露出笑容来。
皇帝不解,打听了一圈只听说太子最近一下朝就奔王府去了,到第二天上朝都不会露个脸。皇帝陛下还在纳闷的时候又发现,好像连静妃最近也喜上眉梢似的,总是甜甜的笑。
苏宅上下已经快把新生的婴儿宠上天了,梅长苏这个正经父亲倒是插不上手,成天看着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和蔺晨他们一起瞎折腾。
蔺晨发誓要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一定要养出一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孩子以血飞流和梅长苏对他冷漠无视的耻辱。他每天尽心尽意的把屎把尿洗澡换尿布,就差亲自给小宝宝喂奶了——如果他可以的话。
对此苏宅上下不厚道的想:蔺公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宗主的儿子只怕跟宗主的脾性差不了太多。
蔺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江左盟今年票选的最让人同情的人物第一名了,依然做着有一天小小酥对自己甜甜的笑甜甜的喊蔺叔叔的美梦。
梅长苏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去看看夏江了,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卸掉一身包袱生了个可爱儿子的梅宗主去看夏江时都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这笑容却让夏江不寒而栗。
梅长苏静静的敲着手指,安之若素的看夏江惊疑不定的瞪着恐惧的双眼。他感到很满意。
“夏首尊在我府中还好吗?”
夏江色厉内荏的冷哼:“哼!梅长苏,你不用虚情假意了。我如今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只可惜我不能揭穿你赤焰旧人的真面目。”
梅长苏笑了:“谢玉已经死了,等他的死讯传来京城,自然有你说话的机会。”
夏江目光呆滞,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梅长苏又挑着唇角说:“夏首尊且安心再住几日,在你服刑之前,我定会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也好让你死个明白。”说完拂袖离去。
走出阴暗的地下室,梅长苏重重叹了口气:灭赤焰的阴谋涉及的又何止夏江,只是他能原谅滑族放走秦般弱,却不能容忍夏江存活。滑族毕竟是为了他们的正义,各自有各自的家国立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夏江,却是为了一己之私叛国,葬送七万赤焰英魂,谋害一代英名贤王。这血海深仇,只怕在他身上划下七万刀也难释怀。
正在忧思伤感间,突然听见蔺晨的大吼:“等一下,你们在对小小酥做什么呢?谁允许你们给他换尿布了?这是我的专利,我的,知道吗?”
接着是黎纲的声音:“少阁主,孩子都尿湿了,你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才帮忙换的。而且飞流说了,要叫小水牛。”
“嗯!苏哥哥,大水牛,小水牛。”
“嗬!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就要叫他小小酥!你个小肥牛啊,你对我这么坏,我绝对不能让小小酥跟着你。”
“小水牛小水牛小水牛。”
“我看你是想跳孔雀舞了吧!”
黎纲抱着孩子有气无力的说:“你们别闹了,别闹了!”
萧景琰低声喊:“黎纲快把我儿子抱过来,这学前教育可不是我想要的。”
一室安好,梅长苏露出了真心的微笑,血雨腥风总会过去,他和景琰未来还有大把的幸福可以挥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