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同床(1 / 1)
夏河并没有等到第二天才前往左都督府,他觉得——既然要演一场“知音相惜”的好戏,事先对对“剧本”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夏河便在初更以后,悄悄潜入了左都督府。
夏河靠在左都督府的主房的窗户旁,心里已觉秦淮大致是该发现他了,却还是忍不住往房中看——窗户开着,房中秦淮正坐在红木茶几前,静静擦着他的□□——那枪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碧绿色光芒,枪身和枪头的材质古怪得很,既不是青铜,又不像纯粹的铁。秦淮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枪身,像对情人的爱抚般轻柔。
“这大概是秦淮的武器“碧血”吧。”夏河这么想到。
据说碧血原先是秦淮父亲的武器,秦淮父亲战死后,这柄奇兵就一直在秦淮手上,陪伴他四处征战。
虽然距离并不算近,但从小习武的夏河还是能看清秦淮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的眼神和似乎变得柔和了不少的面部轮廓。夏河这才恍惚发现——秦淮其实五官生得都秀美,只是轮廓鲜明而凌厉,让他整体看来十分冷峻而有气势。在月光下这么一映,反而顿时柔和不少,露出些五官本来该有的样子。
“大致习武者,都会格外爱惜自己的兵器罢。”夏河今晚倒是没把自己的佩剑带出来,原因么......很简单,就是想在秦淮面前显得自己温和友好一点而已。
夏河有些晃神,他仿佛已经忘却了此行的目的所在,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外,看房中的秦淮在月光下静静地擦拭自己的爱枪。
大约一炷香后,秦淮拿起碧血,将它搁在了床头的武器架上。
碧血刚放上武器架,秦淮忽然出声——“出来罢。”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冽。
夏河一震,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连忙收拾表情,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窗后出来,手一撑窗框,跳进了屋中。
“秦大将军~别来无恙呀。”夏河笑着同秦淮打了个招呼。
“私闯民宅,已是犯法。更何况你这闯的还不止是民宅,又该当何罪?”秦淮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动,淡淡反问道。
“左都督未免无情了些吧?若是一位美丽的少女闯进左都督的府郡,左都督是否也会这么同她说话呢?”夏河半调笑半抱怨地驳了一句,未等秦淮反应,神色就突然正经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向秦淮。
“我今天来其实是有正事的。正事要紧,也就不同你闲聊了。左都督,这是圣上给您的信,您姑且看看罢。”
秦淮似乎早有预料,伸手接过信。
展开,信中开头无非是些可有可无的问候,到了中段,粗略解释了夏河来此的任务,信的最后,却有一段有些奇怪的话——“为何派夏河来保护你,原因不必问,到时你自会知晓。另,若夏河不敌,务必护他周全。爱卿,原谅朕的私心。”
什么叫“原谅朕的私心”?这事肯定有不小的内情,而关键,就在夏河身上。
而秦淮从不是个好奇心太强的人,也不喜追根究底。因此他只是默默读毕来信,抬头对一直注视他的夏河淡淡道了一句:“你留下罢,住处我会再为你安排。”
“再安排?作为将军大人的贴身护卫,鄙人自然要是同将军大人睡在一处的,还哪来的再安排呢?”夏河轻笑,好像是觉得很有趣。
“......罢了,随你。”秦淮脸上为难的神情一闪而逝,很快复归于平静。
“那我这就把被子铺上?”夏河其实也没反应过来秦淮就这么干脆地应下了这有些荒唐的提议,只是下意识地顺着自己之前的话和神情,接了下去。
所以,也许夏河是真从没注意过自己总是将自己那双桃花笑得波光流转的模样是多么轻佻勾人罢,毕竟那只是他多个面具之一罢了。
秦淮已经习惯了他的轻浮,没作回应,只是指了指衣柜,让他自行去搬被褥和枕头出来。
夏河见秦淮没反应,也不觉如何,从善如流地打开秦淮的衣柜拿了新的被褥和枕头出来,铺在了秦淮的床上。
“将军大人,您说我老是这么叫您好像也不太好吧?直呼您名字好像又太没礼貌了。叫左都督又生分了些,毕竟我们是扮作友人呢。不如我叫将军大人的字如何?敬称也省掉。这样扮作密友应该就无人怀疑了。”夏河快速铺好床铺后突然向站在一边看着他铺床的秦淮说道.
“煜衡,光明的煜,平衡的衡。”秦淮言简意赅地回道。
“是给世间带来光明和平衡的意思?真是个好字。”
“不,是纵身戴万千光芒,不忘本心。”
“是么......我记得尊上......”夏河欲言又止。
“自取。”秦淮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抢先回答了他未出口的问题。
“左都督之大智,大胸怀,夏河之所不及也。”夏河似有所触动,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与敬意。
“过誉。”秦淮突然对夏河有了些改观。会赞赏光明的,必定也是心怀光明的人,他从不怀疑这点。
称呼的事算是解决了。夏河想了想,发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没解决。
“既是扮作友人,我这么突然出现怕是不妥。待到明日早晨,我便悄悄到左都督府前作个敲门拜访样子,对外传说我俩初五那天在秦淮河边一见如故,我来与煜衡你玩耍,因太投契,不愿离去,故留宿。可好?”
“好。”秦淮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夏河的提议。
“那么,先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就寝罢?”夏河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向秦淮提议道。
“好。”秦淮看了他一眼,褪下了外衣,先睡进了床内侧。
夏河此时心中竟生出一种类似于“害羞”的心情,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还会有这种感觉——他本没想到以清冷、不近人情出名的秦淮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他的提议,这下是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夏河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此时夏河真是有些骑虎难下,可此事偏偏也是他首先提出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一咬牙,克制了自己不住跳动的心脏,便也褪了外衣,躺在了秦淮身边。
“晚安。”夏河看着秦淮的侧脸,轻声说道。夏河轻声说话总显得格外温和,不像平时微讽的语调,总给不了他人太好的印象。
“晚安。”秦淮闭上眼,回道。声音因为少许的倦意,显得低沉慵懒而有磁性。
夏河觉得自己的控制力受到了莫大的考验。
夏河只得闭上眼睛装睡,他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似是睡熟了,忍不住睁开眼睛,往身边看去。
秦淮的睡脸在泼洒入窗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入睡的他散去了那种长期征战带出的冰冷,因此而让人无端觉得与他更加亲近了。
夏河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闭上眼,睡去了。
在夏河真正入睡后,他身旁的的秦淮突然睁开眼。
秦淮转头看着夏河,神色平静,但眼底波澜不定,出卖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秦淮有一个毛病——绝不能同他人一起睡,同他人一起睡时必定失眠。这个毛病是打仗时去敌方营中作卧底是留下的——在身边都是敌人时,神经难免高度紧绷,一个月下来,神经灵敏度已经过高了,身边的人一个不规律的呼吸声都可能把他吵醒。万幸的是,当他完美完成任务归来,他已经被极其看重,要求一个单独的营帐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几乎不经思考就答应了夏河的提议时,就连他自己都是有些惊讶的。这可能该归结于他从见到夏河以来,对他的特殊感觉罢。
总之,已经应承下来的事,他是从不会反悔的。至多明天把他支去其他院内住下罢。
至于之前夏河装兼偷看他的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至于这代表了什么,他暂时还不愿多做猜想。
秦淮这么想着,转回头,闭上眼,默数着夏河的呼吸,竟渐渐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