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1 / 1)
零上40℃。
水分蒸发的速率,使人口干舌燥。
“暑假第一天就那么热,没法活······”
“可不是?燥死个人。”
一间小小的冰激凌店,现在人满为患,队伍从前台排到门外。
草莓。巧克力。抹茶。红豆。香草。甜橙。菠萝。绿豆。香芋。
冰凉可口的奶油,与脆皮相结合,堪称夏日享受之一。
想知道另一个享受是什么?
店门前的橱窗,贴着一张二十四寸海报,底色是蓝的渐变,印着一号荧光色的大字。
——“仕优游泳馆,重新开张,欢乐升级。”
人体呈现抛物线的状态,笔直地跳入水中,溅起白色的水花。
半露天的上顶,瓷砖构成的墙壁与地面,是白与晶蓝的交汇。
池壁铺着彩色玻璃,池底则是单色条纹。
偶尔可以听见“呜呜、呜呼”的声响,仿佛是海边拾到贝壳后,耳边回荡的音效。
有种独特的味道,兴许是洗洁剂或是消毒水,鼻尖萦绕的时候,些许的好闻。
五种大小不同的池子,也有三种样式滑道高高架起。
沉入水中,似乎连身心重量也会变得轻盈,思绪因而干净通透。
毫无顾忌地将身体交给流动的水,会有凌然的畅快释然,微微闭上眼,任皮肤与它接触,汲取,融合。
在水中。被温柔的包容。
是舒适到要睡眠的程度,甚至微小的、初始的自由。
“你们脱得不要那么豪爽好吗!?”江耦益背过身去,欲哭无泪。
“不脱怎么换泳装。”两个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莫盖尔和葛烈曼疑惑地瞄了眼他,莫名其妙的表情。
仇辰君嗤笑一记,翻了江耦益标准的白眼,讽刺指数高达百分之七十。
“······”
黎空澈没说话,只是双手将提起一半的T恤,一秒从头由上而下脱去。
蒲帧更是默默无闻地穿戴完毕,后而回过头去。
“葛烈曼,你那四块腹肌是怎样出来的。”问的无比镇静,连语调都没有起伏。
“啊,大概因为注重锻炼吧。”葛烈曼挠挠头,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格外性感,他坦荡地回答,“以前就比较崇拜欧美那些球星,所以也算······不过目标是练到6块。”
除却葛烈曼,仇辰君和莫盖尔也有两块腹肌,线条更为美感,皮肤偏白。
黎空澈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意外的筋肉紧实,也难怪他体育成绩优良。从外表,倒是一点儿看不出来。
可以说,这三人,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行了,江耦益,”仇辰君锁上柜子门,笑意盎然,“就算你死撅着不换,你那白斩鸡的身材又不会改变。”
十分残忍的,江耦益膝盖中了一箭,他慢慢的缩到一旁,钝痛。
举例而言,蒲帧的皮肤是六人之中最白的,190身高却重60几公斤,可见身形瘦削。即便如此,相较于江耦益“弱不禁风”比起来,也算是绰绰有余。
“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莫盖尔扼腕摇头,不忍直视。
仇辰君冷笑:“少装。”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莫盖尔耸耸肩,笑的万般无奈。
“行了,别磨磨蹭蹭······”
好容易从男换衣间通道走出来的人,登时,望见了右边女换衣间几乎同时出来的人。
一时间,众人皆是愣怔,面面相觑。
欸!!!???
“你们怎么在这?”
“你们也来游泳?”
异口同声的问话。
414和174的人员,全部到齐。
——果然,夏日,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
跳水台上。
葛烈曼和凌冽同时整理泳镜泳镜,俯身垂腰,指尖触板,脚底运输气力。
三。二。一。
嘴角的笑意,透露出他们无需说出口的默契。
两人齐身一跃,双臂伸展,似海豚回归海洋,在半空中划过弧线。双腿并拢,笔直,健美。背影又仿佛腾飞的鸟儿,生命力与活力相交替,冲入天际。
没进水的领域,泡沫迎面扑来。
仰脖深深的呼吸换气。
两道身影向前游去,征服着搏动的水,拨开柔弱纠缠的壁障,然后被水本身所容纳接受,多余的波浪退往两侧,水纹回旋。
引得周围泳池的人围观赞叹。
“还是那么活力啊,那两个人。”
袁蝶嘟嘴抱怨,撑着脸,坐在泳池旁边。一身粉蓝色泳衣,衬得她尤为玲珑娇俏。
“吃了一惊。”蒲帧赏识地打量泳池中身着运动背心式泳衣的凌冽,不无赞叹,“凌冽,身材意外的好。”
他说得不假,凌冽有着傲人的细腰和完美比例的长腿,在泳池中时,更是楚楚动人。
“那是自然。”袁蝶听了,笑的自豪而炫耀,“可惜本人没有自觉啊。”
喜欢听,这个声音。
李安兮仰视着天花板,将脖子以下的身子浸入水中,施施然地瞌上眼,陶醉般的放松了身体。
还有天花板投下来的阳光光线。像是薄雾般的铺开,没有灼热的温度,只给人以明媚灿烂的视觉。
这种飘渺,给人以沉溺,忘却忧愁的幻觉。
真好。
没有烦恼,也没有聒噪,身体轻盈地像是要腾空一般。
“呐,李安兮。”
好听的声音,成功打断她自我世界的思绪。
“别再往前走,你站的地方,已经是深海区。”
李安兮闻言浑身寒战,恍然间回过神来,才发觉果真如此。
深水区的水温发凉,刺激着皮肤瑟瑟发抖。
“谢、谢你。”她垂下头,慌忙靠近墙边,和安全线。
“不客气。”莫盖尔的脸上依旧是那般的笑意。
李安兮足足注视了两秒。
——和天花板投下的阳光相仿。
“有阳光不代表有温度。”
她曾在书中读过这么一句话,虽说是科学,但她总认为偏向哲理。
从泳池浮上,小憩片刻。
顾语嫣裙摆式的泳衣,层叠飘逸,身形靓丽,小腿肚还放在水中,脚趾轻轻摇晃,就荡起细微涟漪。
“告诉你件好事如何。”
仇辰君浮上水来,撑地而起,和她并肩,相背而坐。
“嗯?说来听听。”
“呵。西北方向四十五度,抬头看看吧。”
顾语嫣闻言,顺势就看了过去。
是最高水流最快的滑梯,站立着的,是位让他们都不陌生的男人,正从容地戴上泳镜,嘴角有浅淡的笑,不温不火。
“仇辰君,你······”
待她回过头,身旁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另一厢,黎空澈正游了七个来回,决心休歇会儿,为完成基本训练而自我表扬。
但没等他将气喘匀,就听见头上方传来个声音。
“黎空澈小兄弟,好久不见啊。”
“······”
英俊倜傥的外貌与不逊于其健美的身材,再加上那独特的,似笑非笑,抑扬顿挫的音调——来人是谷恒修没错。
“来游泳?”他问。
“不,我算是有正事在身吧。”谷恒修说罢,就忽的撑起身,目光扫向泳池深处,眉毛紧锁,“比如······”
话音未落,他就跃入泳池之中,速度迅猛,笔直游向将近深水区的池心。
黎空澈一愣,心下了然。
——原来,是救生员吗?
再看了看他游向的目标,又不觉呆住。
额······如果他没看错······
“喂,那溺水的人,不是江耦益吗?”仇辰君的声音恰逢好处的在他耳旁响起,正中红心。
······嗯,证明他的视力没有退步。
目视江耦益被及时救助,躺倒在了地面上,憔悴不已,半条命都没了的惨兮兮的模样,仇辰君边摇头,边苦笑地叹息。
——“这种休闲的日子,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头上投下的如薄纱般的阳光,过于唯美,也过于虚幻。
时间的界限模糊无常,根据不同的场景,一分钟会很长,一年也会很短。
兴许那些此时你脑海中深刻的记忆,在明天就像滤色了的相片,透过脆生的纸面,只能触摸平面的人物与风景。
没有喜。没有怒。没有哀。没有乐。
感情与感觉的淡化,抽空,消失,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彻底也说不定。
江耦益咳声连连,拼命呼吸氧气,调整胸腔中混乱的状态。
其他人发觉情况有异,自然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询问安慰。
“呀,人都到齐了,不错不错,干脆留个纪念。”头发还在滴水,谷恒修那怪里怪气的腔调倒是变都没变,“我付钱。”
他的手指了指休息区三脚架的黑色照相机,另一手冲众人勾了勾手指。
这提议,确实没什么不妥。
大家默契地一微笑二点头,也就答应了。
“准备好了吗?”
黎空澈目视镜头,蓦地有些恍惚,实感来的太不真切。
走马灯的片段,在脑中回旋翻转。
宿舍初次见面的事。军训发生的事。去东门镇美食节的事。音乐艺术节演出的事。运动会输输赢赢的事。为加课齐心抗议的事。体育课上打雪仗的事。秘密基地多次聚合,火锅和考试复习的事。骑车踏青的事。还有,最多最多的,日常无厘头的事。
向自己身旁看看,吵闹的情景和脸上丰富的神情,有笑声和打趣的气氛。
嗯,不知这算不算一年来收获的陪伴。
——去年的今天,他还在高架桥跟前无所事事的徘徊。
“一、二、三——”
快门响起,将瞬间的图像刻入凝固的相框。
露天花板映射下的阳光,有细润的质感,和融融暖暖的呼吸。
未来的某一天,是否会回想起此时此刻?
他们并不知晓,那些未到来的明天——终不能再如此这般。
是了。赶在黑暗吞噬光明之前,赶在暴风雨席卷船帆之前,赶在什么还完整无缺之前。
那些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贴在胸口温馨发烫的片段,充满欢声笑语的昨天,都会成为最为宝贵的收藏,在心中的某一处落脚,将空冷的口袋填满。
在你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给予你孜孜不倦的言语。
它们说着,在你的耳边吟喃。
——“你并不是孤军奋战。”
你因此不畏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