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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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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心是很复杂的东西,他们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外,还希望你有一份优异的成绩,可当你达到这个标准了,他们又更加贪婪起来,认为你可以做到更多更多,为龙为凤。

所以各式各样的才艺也成为他们眼中孩子的必需品,并且下意识的相信孩子的能力,殊不知大多是不切实际的。

为此,学校也不得不注重培养学生们的课外生活,开办各具特色的社团。

奇岚学院如是,但又狡猾地不耽误上课时间,故作早早放学,其余的活动权请学生们自便,可钱却提前扣下。

连续两记哨声刺入耳膜,准备的信号已经发出。

呈标准的蹲踞姿势的凌冽,即刻撑起后腿,在脚心后发力,手指也微微抬起,两眼的视线如出鞘的利剑,深呼吸时可以感受到胸膛里平稳的心跳。

她在等待。

“嘟—”

只短促的一声,凌冽不留余地的蹬地,向前倾斜飞奔,迈开双腿,笔直的身影像是将原本沉默的空气都划破一道锋利的线,风都被她的气势影响,从两旁测流到后,耳畔的气流声呼啸不绝。

如果你站在凌冽的侧面,就会有种被震慑的快感,她身上的线条笔直强硬,几乎没有女生独有的娇柔,神情专注,仿佛一个在原野中奔跑的还是雏形的黑豹,诺大的田径场,刹那间容不下其他任何的插足。

从起跑开始,领先的地位就不再动摇,时间也不过是将差距越来越大罢了,已经是不可抗力。

凌冽却不以为然,一向都居高位的她,追求的根本不是秒速的快慢,而是单纯的畅快。就像现在,从两侧极速变化的乱流和逆风扑在脸上的清醒。

由小时至目前为止的比赛,凌冽从没见谁在自己的前面,从未看见过谁的背影,所以,她无法明白追逐的感觉。

但,当她第一次尝试急速飞奔时,轻闭上双眼,那种将要飞离什么、冲破牢笼的感觉,只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像是上了瘾,越着迷就越难以割舍。

“嘀。”

冲过白线的一瞬,教练,王天昊快速按下了计时秒表。

凌冽继续慢跑了一阵,换成走步,继而停下,双眼看着赛道,转换着呼吸,目光也慢慢平静下来。

“凌冽你,有专门练过跑步吗?”王教练直愣愣地赞叹,,刚加入田径社不久,就有如此成绩,“这个记录在男生里,也是中等的水平了,成为全市最高的女生记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要参加比赛吗?”

笑着摇摇头,凌冽冲着王教练说:“我不参加任何比赛。”

“这······”王教练百思不得其解起来,更加不懂这女孩为何这般热衷。

凌冽也不再多话,只是慢慢沿着赛道走起来。

“天啊,她简直是个怪物。”后面岔气了的女生们好容易跑了过来,蹲在地上。

“就是啊,居然能以那个速度跑完全程,800mm还不减速!”

“不过是个练习么!要不要这么跳啊。”

而对于女生背后的嚼舌根,凌冽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葛烈曼,别傻站着了!”篮球队的前辈,高勒喊道。

“哦。”葛烈曼心不在焉的答道,脚步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眼睛也是一动不动。

“又是那个女生啊······”高勒无奈地摇摇头,顿了顿又客观的评论,“跑步的时候确实蛮好看的。”

葛烈曼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满面春光,但四秒不到就变得阴云密布,他发狠地拍下学长手中的篮球:“有什么好看,训练去了,学长你不要带、头、耽、误、社团时间。”

“哦哟,新生脾气还挺大,”前辈自然是前辈,油水一看就猜透了七七八八,“行、行,不看了,好好训练去吧。”

说实话,他对这个新晋校队的后辈还是挺满意的,无论是篮球技巧还是团队精神都可圈可点,更重要的是,有股真实的热爱。

凡事只要热爱,困难往往就不再称之为困难。

况且葛烈曼的性格又很是简单直率,一旦喜欢,就会百分之百的投入,忘我到不自知的境界。

比如现在——

葛烈曼持球晃过一人,嘴角是不加掩饰的自得肆意。好景不长,遭到了卡位,他反而觉得更加兴奋有趣,脚步须臾不定,打着迂回战术,两眼则紧盯着对方,仿佛要看出什么破绽似的,无果。

偏在这时,他将视线突然向左边一斜,向那里的队友使了个眼色,双手便持球举到胸前,双臂一伸,看似要传球了。

对面的人赶忙身体倾斜向左,想要夺球,谁想葛烈曼只左手轻轻一勾,便把球顺了回来,转到右手,从对方露出的空隙中突破前进——原来刚刚不过是障眼法的假动作。

眼看他逼近危险区域,其他两人见状,赶忙过来防守,葛烈曼倒也不马虎,双脚弹跳而起,手臂上举,他要投三分球,而且貌似胜券在握。

那两人连忙也跳起,慌忙想要盖帽。

谁知,葛烈曼却迅速将高举的双臂移下,将球向斜前方一推,毫不犹豫地传球。

恰好接球人面临的防御松懈,便大叫一声:“好球!”绕过防卫人,小跑两步,起跳,将球准确地投进篮筐。

“为什么不投三分?”

“因为概率不够大啊,”葛烈曼爽快地回答,“虽然说练习和比赛不同,可以随意一点儿,但原本可以投进却因判断失误而失败可是我的大忌!”

“篮球本来是团体运动,要将优势应用得当。”葛烈曼耸耸肩,又补上一句,“不过,有些时候我还是挺想疯狂地打上一场的,什么都不顾及,只凭着闯劲干一回,肯定会很刺激!”

兰宪教练点点头,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别看这家伙没心没肺的,其实脑袋也挺明白事的。最难得的是,他懂得衡量轻重,能放能收。

葛烈曼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拿起备好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又大口大口地灌下水杯中的白开水。

如果他再留心一点儿,就会发现,周围女生偷偷行注目礼的视线,里面不乏欣赏和心动,而且葛烈曼打篮球的样子确实养眼,起跳、跑步、传球的流畅动作,手臂上还有紧实又不过火的肌肉,最是那时放肆的笑也很能命中红心——可惜,他脑子里偏偏缺那么一根弦。

“今天状态不错啊。”

一抬头就看见凌冽微笑的脸,葛烈曼微微一愣,然后也笑:“你也不差。”

“我跑步的时候你不在训练吗?”凌冽歪着头,有点儿疑惑。

“哦、咳咳,没有,那时候我正好休息。”葛烈曼移开视线,睁着眼睛说瞎话。

悠扬的舞曲节拍缓缓而起,在舞蹈教室里循环。墙壁三面都是硕大的镜子,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倒映着学生们的身影。

舞蹈分很多种,跳相同舞种的人被分为一组,统一教学。

袁蝶报的是芭蕾舞。

芭蕾,好像是女孩们小时有过的梦想了。看着舞台上穿着白衣裙的人,一圈圈的旋转,心神都荡漾了,可真正学起来,又哪是能随便应付的了?

赵芝丽怎么能不明白?想她当初学芭蕾的时候,双脚的伤口都磨出了泡,疼的泪也流出不少。即便她现在成了芭蕾舞老师,也不奉劝女孩子抱着玩耍的心态尝试。

而在她的眼下,虽然刻苦的学生不少,可出彩的却不多,唯独袁蝶还稍稍得她心意,时而讨得她欢心,但大多时候对于这孩子,赵芝丽是不省心的。

因为袁蝶,正是那些态度不正的学生中的一个。

赵芝丽虽然能谅解,那种漂亮的女生总是会自傲一点儿的小心理,但袁蝶的心理却又只有很小部分的自傲,这种自傲无伤大雅,却让赵芝丽更加摸不透这个女孩。

比如当下,其他女生都在咬着牙根压腿,做基本功的时候,袁蝶却耍着小聪明,偷工减料,赵芝丽承认她天资不错,身体柔软,但让她总对袁蝶偏心的原因并不在于此。

平心而论,袁蝶的优势在练习中根本显示不出来,因为她不太能吃苦,所以基本功甚至连动作都是不大标准的。

一切的原因——在于袁蝶起舞的姿态,若不是赵芝丽为此动容,断然不会放任袁蝶的公主脾性。

穿上淡粉色的芭蕾舞鞋,总能让袁蝶嫣然一笑,每堂课她唯一用心的,也只有这么一小部分了。

旁若无人地走向教室中央,就像走进了白金宫殿里的舞池,袁蝶笑意盎然地闭上双眸,享受般的伸开手臂,等待耳畔的音乐响起——还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天鹅湖》选段,是最常见的芭蕾舞曲目。

袁蝶的芭蕾就是随性的产物,没有固定的剧本动作,只是沉醉在其中,伴随音乐舞动罢了,即便如此······

踮起脚尖的一瞬,袁蝶就像是化作了另外一人,表情渐渐变得严肃,紧闭的双眼弯着像小刷子般的睫毛,面庞也变得恬静,似乎舞蹈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唯独听见的也只是播放的音乐声。

单抬起一只腿,笔直向上,使两腿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钝角,雪白的裙就似撑开了一面扇子,袁蝶微昂起头,腰向后倾,双臂自然地划开弧度,一手举过头顶,一手则平直伸展开来。在练习中还不标准的姿势,此刻却惊心动魄的无法言表,连整个教室都被照亮了,视野里一片圣洁的白。

舞蹈教室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选择旁观。

音乐还在继续,袁蝶高抬的腿落地,伴随着小小的弹跳,换腿又点地,身子向下贴近,手臂一前一后的像一双翅膀,线条柔美地踱步、转身,复而向前一步,借力跃起,双腿在半空中劈成“一”字,雪白的裙膨胀成花蕾一般,她的腰肢柔软地后仰,手臂高举而伸长,那停留在空中的短短刹那,让人恨不得一辈子铭刻在心。

落地后,袁蝶又双手拉着裙角,环弧弹跳了半圈,复而挺起胸膛,双臂向后一展,脖颈高昂,像是即将飞翔。

雀跃几步,单脚立起,袁蝶开始旋转,双臂挥舞着,白裙像是盛开了般波动着花纹,在半空中漾开了一圈圈的波浪,似乎还嫌不够,她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抬起的腿脚尖轻挨着竖立腿的膝盖,脚尖绷得十分规范,不时倾斜身体的角度,任意的改变较重的方向。

芭蕾舞中,天鹅似乎成为不可替代的标志,它美丽而优雅。但袁蝶的舞姿却不是如此,她的舞姿胜在轻盈,特别是每一个弹跳,每一个飞跃,每一个旋转,都将轻盈体现的一览无遗。她不是天鹅,因为她还不够优雅和成熟,所以她是蝴蝶,空灵得像森林里的精灵,她的舞姿与她的名字那样匹配。

赵芝丽最欣赏袁蝶的地方在于她身体对舞蹈的感受,尽管基本功不完善,但播放音乐表演的时候却看不出太大的瑕疵,因为她那天赋般的感受,不经意间修复了她一切不到位的动作。

美术教室里,摆放的画架上都架着画板,各种绘图工具都能在地板上观摩的到,碳素2B铅笔,水彩笔,蜡笔,黑色勾线笔,调色盘,水彩染料······为了方便学习,还有参考书籍,素描用的白色雕塑。

而现在,所有的学员都手握画笔,对着面前的图画纸或思考或描绘,有的有些烦躁,但有的却显得轻松。

郭婕徘徊在教室中,不时地给予意见和指导。

她决定用两三周时间查看学员们的目前水平和发展潜力,然后再因材施教,艺术这东西与其他不同,需要一定的天赋辅助,不是靠努力就能登天的,而美术作为艺术中的一环,需要的是鉴赏能力和空间想象能力。

这批新生中,也不乏有点儿天赋的,但能让郭婕眼睛一亮的,唯有一人。

他的天资秉异,技巧入木三分,如果说其他人的作品是优秀,那么他的作品不仅优秀而且独特,甚至与“专业”二字搭边。

她默不作声地停在蒲帧身后四五步的距离,悄悄观察。

果不其然,郭婕不禁啧啧感慨,这孩子不一般······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一个绘画者,在融入创作的时候,连周围的气氛都会有所改变,分割出独立的空间,根据性格,有的变得安静,有的变得狂躁,例如,蒲帧就属于沉稳的一派,他身边的空气都似乎被影响,慢慢凝聚。

他手执画笔,在画纸上描绘的模样,格外娴熟;精神有些被抽离的状态,瞳中却十分明亮;他没有用多大气力,可你总觉得他每一笔每一划都有着相对的重量,全然不如表现出的轻松。

郭婕知道,蒲帧在这几天画过许多不同类型的画:素描、速写、国画中的山水画和花鸟画,尽管皆为上品,可他并没有多么上心,区区是练练手感罢了,但这一次不同,从蒲帧的认真程度就可看出。

她很好奇,现在蒲帧创作的这幅作品,到底是怎样的水准,这种投入的东西总能牵连出内心的部分,写作、绘画、舞蹈、音乐皆是如此。

蒲帧的面色平静,但眉毛却是轻蹙的。

从底稿来看,有女人的侧脸和一双交叠托举在其下的手的原型,应该是水彩画没错。

用兑过较多水,极为浅淡的靛蓝为底色,铺垫在眼角和脸侧。极细的深普蓝色勾边,重点描绘出眉眼和双手的轮廓,次重于唇,却只用墨染形成鼻的模子。

用浅褐红和深灰作为辅助色,涂出嘴的颜色和脸侧的皮肤色,并巧妙的用明黄色向上勾勒出眼影的感觉,这些颜色都运用的不重,大多只是铺垫。

画到这里,蒲帧的眉头却舒展开来,节奏也陡然加快,让人措手不及,不同粗细的排笔蘸上调色盘上各种颜色,舞向画纸。不像刚刚的拘束,蒲帧此时完全放松下来,色彩和线条运用的大胆程度和刚才简直是天壤之别。

粗笔大面积的泼墨渲染,表面随性,内在却大有文章,蒲帧巧妙地将一片片如花瓣形状的色彩缝制在一起,却不互相干扰,反而更加艳丽。樱粉、天蓝、草绿、橙黄,顷刻间就使还单调的画面丰富夺目起来,形成明显对比。

细笔则精细地勾画出花纹,曲线像是熏香升起般曼妙。

郭婕站在旁边,已经被惊异到说不出一个字,她难以置信蒲帧的想象、构图和色彩的运用都这般纯熟且新颖。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蒲帧用白色的勾线笔,将花瓣般的色块分裂开来,使绚烂的画面莫名的有股被强制破碎的残忍决绝。其次,他又用重色再度绘制眼睛,使其深邃得如同魔窟,充满绝望的哀嚎。

一滴妃色的泪顺着脸庞滑落。

最后是那双手,手背和指尖被黑色描绘出繁琐的线条,妖异的蓝紫上色在空白处,竟然形成一只蝴蝶的模样。

令人恐怖的是,那蝴蝶展翅欲飞的样子,看起来百般痛苦挣扎,一抹不合时宜的刺眼的血红色跃然在右下角——这便是蒲帧最后下的一笔了。

郭婕登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无论是女人的眼神,泪水,还是那蝴蝶,血迹,都让她的心尖战栗。

她相信这是一幅堪称完美的画作,因为它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这其中流露出的东西,却是妖艳而恐怖的,是在美好铺成中带有的黑暗的浮沉。

仿佛梦中的花朵,破灭后只剩下死灰的痕迹。

“同学,不要在门口站着,进去参加一下怎么样?”魏泽对站在文学社门口的女生,温和地问话。

女生的身体明显一颤,慌乱地回过头来:“不,不用了,魏老师再见。”

转身就想逃跑。

“等等,”魏泽急忙唤住她,“李安兮,对吧?”

“······嗯。”李安兮回答的声音轻如蚊叫,弯着背,头微低,目光躲闪,脸色发白,就差点把“不自信”三个字写在脸上。

叹了口气,魏泽不解李安兮为何这样。

他是A班的语文老师兼副班主任,对她的水平,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相反,他欣赏这女孩的文笔,细腻而干净,美中不足的是,同她本人一样,文中总有些怯弱——就像鲤鱼临门前的一跃,眼看只有毫厘,却又言弃,吞吞地落之千里。

“你站在门口已经六次了吧?”

李安兮脸立刻因为这句话涨得通红:“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泽摇头,诚恳地笑着劝说,“与其好几次不怕麻烦的跑过来站在门口,还是请进去认真听一堂课吧。里面没有什么洪水猛兽,还是说,你觉得我讲得不够好?”

“不!老师你讲得很好。”

这的确是实话,魏泽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温柔而稳重,重要的还是单身,课下早是很多女同学们八卦许久的对象了。

“只是我······”李安兮咬了咬下嘴唇,又停顿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那我可以入社吗······?”

“当然。”魏泽挥手作出“请”的动作。

她害怕,不安,也不确定——现在的她,是否还能谱写出与心产生共鸣的文章了。

可她又偏偏是个容易踌躇和矛盾的人,连自己真正的想法都猜不到。

所幸,她还有尝试的勇气。

汩汩的琴声从指尖流淌而出,令人的耳畔即刻悠然,视野像是被拉到了很远很远,星空下、古堡边······

“今天是演奏钢琴,《水边的阿迪丽娜》?”一个女生偷偷专注着莫盖尔的侧面,自己却先飞红了脸,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同伴。

“嗯,不知道能不能拍照啊······”显然,她的同伴也已经如痴如醉。

莫盖尔的十指置于钢琴白色的琴键上,左手和铉,右手则音阶轮指,抬起来的挪动,上下微微的起伏,都运用自如,再加上他常带的笑容和专注的目光,就像是催化剂般,在女生身上产生了有效的化学作用。

旋律响彻教室,余音绕梁还多三分。

不禁闭上眼,放空脑袋,任由琴声将自己带走,身体也跟随轻微的摆动。

直到一曲已毕,才惊觉而醒,掌声不断。

“你的毛病还是没改。”林筱琪皱着眉头评价,“虽然技巧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我看不到你的感情,你只不过是复制了一遍曲目而已,再好也没有意义。”

“老师还真是刻薄啊!”莫盖尔笑笑,“我不认为区区一首三分钟多的钢琴曲,需要那种麻烦的东西。”

“这样不也很好了?那么认真干嘛?”

这种明显的轻视,让林筱琪愠怒。

她知道,莫盖尔悟性很高,什么乐器都可以在练习后熟悉大概,而且风格多变,舞台表现力也足够充裕。

可惜。

莫盖尔爱的不是那些钢琴、吉他、架子鼓还是音乐,他爱的是玩乐,爱的是结束后的掌声和褒奖。

他爱的不是音乐,而是玩音乐。

“A班和174宿舍还不错吧。”仇辰君问。

他正和顾语嫣两人一起百无聊赖地走在校园里,俗称闲晃。

“······那个,腹黑少爷,我虽然有点儿怀疑,但现在越来越确信了。”顾语嫣扶额,“你到底给这个学校安排了多少东西!平民区的学校不可能有这么多好的设备,宿舍也不可能是这种规格,还有,人······”

“设备是从我们那边的学校淘汰过来的,算不上多好。宿舍也是我让他们改版的,只有个别宿舍是这样,你我的当然在其中。至于人,占着特别的宿舍,自然也要有特别的才能啊——414和174宿舍的人都是我挑选的。和愚笨的人同宿舍,我怕是会呕吐的。”仇辰君口齿清晰,一逗一句辩驳地云淡风轻,满面无辜,“不可以吗?生命健康权可是公民最基本的权利。”

“那······你早料到我会过来?所以才备好了房间空位。”

“不,我只是做过这样的猜想,”仇辰君的笑脸显得邪妄,“仇家家训,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忘了多重猜想和留条退路。”

顾语嫣不语,她和仇辰君青梅竹马,不同的是,仇辰君是要继承家业的,而她只需要嫁个好人家。

仇辰君从小被培养出的管理能力、领导能力和威慑力,哪怕还未进入企业,在贵族区也还是站得住脚的,要不然,她母亲大人也不会那么急切的让她绑定优势股······

所以,纵使在相同的环境下,顾语嫣还是和仇辰君有许多背离之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顾语嫣希望人们只将她当做顾语嫣,一个普通的女孩。

而仇辰君不同,他的家世就像是植入了他的血液,那是他的一部分,无法被分离和抛却。

她非常理解他,喜欢他,但也只能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程度,仇辰君也肯定这么认为——她无比确定。

“于是乎,进展如何?”话锋一转,仇辰君突然勾起笑,饶有兴趣地问。

“······我不想说。”顾语嫣一愣,双眼暗下,但很快又恢复到平常,“不过这种情况我也提前料想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仇辰君了然地挑起一边眉毛,笑意微带了嘲讽,“那社团呢?要加入文学社吗?”

“不用!”顾语嫣说,后而警觉地看了仇辰君一眼,“这是我的事,你可不要插手啊!”

谁不知道这个“腹黑少爷”是怎样的货色,他总有把婚礼整成葬礼,黑白颠倒无常,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本事!

“鬼怪也给我提醒过,叫我少折磨你,和你这句话意思差不多,”仇辰君说,“放心,你又不是外人,我也不稀罕管这件事。”

“那就好。”顾语嫣安神了,顺带松了口气,仇辰君保证了就万事大吉。

仇辰君瞥了她一眼,忽然停下脚步,说:“既然你还没考虑好,那学生会怎么样?”

顾语嫣疑惑地看向他:“问题倒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嗯——我是学生会长,你就是副会长,还缺一个会计部的人······”仇辰君自顾自地盘算起来,两眼流露精光。

依照顾语嫣的经验,有人要倒霉了,她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十字。

“拉鬼怪先生入伙吗?”

“不用,”仇辰君果断地下了定论,扬起嘴角,“那家伙保持现在就最好不过。”

“然后会计——我倒有个人绚·····”

“阿嚏!”江耦益揉揉鼻子,“难道有人在念叨我?”

他从电脑桌前起身,退出游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打开聊天页面,输入对话。

“搞定,付报酬吧。”

一分钟后,那人回复。

“好!够厉害!不愧是排行榜第一的高手,报酬已付,自己检查!”

确认无误后,江耦益倒向床上,开始舒展筋骨,打电脑也是个技术活啊,长时间对身体健康不利。

他的课外生活跟社团挂不上边,却更实用些,帮别人快速打怪练级,然后收钱,有时还会卖卖账号、装备什么的。

爱好与特长相结合,还能赚点儿外快,何乐而不为呢?就是有点儿劳神。

可怜的江耦益还不知道,很快他就不能这样忙里偷闲、屁颠屁颠地逍遥自在了。

奇岚中学有前、后、左、右四个大门,乍眼一看,四处破绽,必定会有很多学生起歹心,想要跃跃欲试地翻檐走壁,逃离监狱了。

若真有那么简单,就有辱奇岚学校盛名了。

后门栅栏很高,又挂了一把大锁,就算逃出去了,面对的也是废弃的楼房,一扇破旧的门,没有钥匙,照样行不通。

左门虽然栏杆低,但有专门的摄像头,即便逃出去了,记过是免不了的。

右门,没锁,还是半敞开的,一旦心动,踏出一步,某地就会响起警报。这个某地,就是德育处。

前门,不必多说,被控制的铁伸缩门,门口的摄像头。还有保安室,虽说里面有捷径,但执勤的是有名的老顽固,熊国强,五大三粗,今年四十六,正直的一根筋,金钱什么的俗物都是买不通的。

综上所述,没人再想动歪心思了。

——那黎空澈的加餐又从哪里来?学校里面是绝对买不到的。

“熊伯。”黎空澈敲了敲保安室的门,“是我。”

门打开了,熊国强一伸手,将黎空澈揪了进去。

“怎么样!”他双目圆睁,迫不及待地逼问。

黎空澈将熊国强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折叠好的信,递给他:“回信。”

熊国强激动地两手接过,双手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眼眶都湿润了,若是让其他学生看到,想必会难以置信吧。

没有人再想动歪心思了,可黎空澈不一样,他动的向来是正心思,不是什么旁门左道,无非是情感二字。

“别急,”黎空澈将信纸摊开在桌上,翻到背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喷剂,往纸上均匀喷洒,嘱咐道,“等字迹清晰了再看。”

不多时,熊国强看见白纸上显出红字,有五六行左右:父亲,我也很想你,你放心,女儿在这过得不错。你呢?你怎么样了,不要太辛苦······

这字迹!是淑儿没错!

熊国强的喉头哽咽了。

因为他个性使然,不懂变通,不懂阿谀奉承,自然也做不了高官,妻子便带着女儿,仗着还算不错的脸蛋,嫁给了贵族区的土豪。那人不让母女再与平民区的他联系,他一个人在平民区耿直的做保安,闲下来的时间,心里又怎能不想起、惦记女儿?

而这个新生,却说他有办法,愿意用她女儿的回应,来交换出门的权利。

熊国强本能的想拒绝,但又犹豫了,想了想女儿,又看了看对面男生品学兼优的模样,不像是在恶作剧或者油嘴滑舌,便咬咬牙,一口答应下来:“好,只要你能让淑儿回信,这门,你想什么时候出,随你!但要保证,不在外面惹事闯祸!”

黎空澈当即答应下来,但要求先试一次,他便第一次给学生开了保安室的后门,让黎空澈避过摄像头,安全上垒。

在看见红字的这一刻,熊国强觉得,真是太值了。

“合格吗?”黎空澈耐心地等他读完,适时地开口,“熊伯,你可以放我第二次出去了吧?”

“放、放!别说第二次!只要我还能和淑儿通信,小兄弟,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熊伯,你只要让我时不时像这样逃一会儿学就好了,”黎空澈平静地说,“我没有特别需要什么,这样就好。”

“小兄弟,我、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天机不可泄露,知情人越少越好。”黎空澈乖巧笃定地答道,打开保安室的后门,扑面而来的是校外的新鲜空气,“熊伯,我先走了,不会添麻烦,按时回来。”

“好。”熊国强一百个放心。

一来,他长相看上去普通,性格又老实;二来黎空澈确实信守诺言,没什么花花肠子,回来手捧的也不过是大堆的食物,人人都嘴馋,何况是孩子呢?熊国强释然,决心将信再读一遍。

嗯——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照常来往、迂回。

匆忙;紧张;放松;享受。

兴许——缓慢的发酵即将来临,谁心里的等待喧嚣着变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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