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沉静如海（1 / 1）

Wake me up till the world ends

台下的人哄笑，小伍也指着老谷也哈哈哈大笑，但是眉目之间都是尴尬的神色。老谷贴近他的耳朵，他的呼吸滑过他的皮肤，引起一点点战栗，很轻很轻，可是话语像一把凿子一下一下重重的刻在他的心上，：“ 嘉成，我后悔了。”

短短的一句话，用不上三秒，他的假笑还凝结在脸上，那些外面的起哄与吵闹都被稀释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缓慢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凝视着老谷的眼睛，仿佛看到执拗中闪着一点疯狂的光晕。

见面会结束，到了主创共同看片的环节，小伍借机溜走了。老谷看到他一溜烟的身影，没有挽留。

小伍匆匆的下来，邢姐赶忙过去迎接他，笑着跟他说：“ 小伍，这么有爆点，明天的新闻肯定很精彩。刚刚他们制片人还跟我说想让你过去客串一场，不行的话，也要去探一下班，有新闻点。”

小伍略微摇摇头：“ 我搞不懂这些观众。” 然后嘲讽的问，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嘲讽的语气：“公司能同意么？看我看的这么紧。”

“小伍，虽然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除去情分，你们终究是商品。对于商品，公司最看重的只有利益。如果有收益的话，公司也不会在乎太多。之所以强求你们分手，不过是怕最坏的事情发生，怕你们贬值。但如果最坏的情况不发生，只要你们还有收益，公司也不在乎你们的个人生活。而且，如果一旦你们太过逆反，硬是要解约的话，逼太紧等于杀鸡取卵。所以，上次丹妮姐不过是想给你点儿警告吧。” 邢姐看着他的眼睛，她一直想对小伍挑明这个道理，可是他们在她来不及参与的情况下就结束。而她也不赞成他们走那条更难走的路，可是刚刚在台上，她就觉得现在阻止已经晚了，两个人就算骨头打断，下面的筋脉还是相连的，与其堵，不如疏导，也许过两年不用这么痛苦，两人缘分自然就散了。

“嗯，让我想想。” 小伍摆摆手。他的心很乱。他很想接受诱惑，再偷偷摸摸的在一起，然后藏也藏不住的感情，终究还是要再被拆开再被阻挠，又一波的心痛，如此反反复复，什么时候是尽头。

开车回家的路上，城市一片堵塞，缓慢的车流停滞不前。他的手机响起，上面显示老谷的名字。这是他们从度假回来的一个多月他的名字第一次亮起，他看着他的名字闪烁，紧张的咬着手指，心跳加速，伸手想要去接，手指又犹豫的停在上空，直到后面车辆的喇叭轰鸣，然后老谷的名字黯淡下去。

他的心随着那个黯淡的名字一起灰暗下去。在爱情中，许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也会让人患得患失，心情跌宕起伏，但是少了这些，爱情怕也没有那么美妙了。直到那个名字又闪烁起来，他顾不得开车的规范，赶忙抬手按下接听，动作先于思维，脑中一片空白。

“ 嘉成，….” 他很久没听到他叫他的名字了，眼睛都有点儿模糊。

“ 嗯。”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应该接这个电话，每次他们都这样，总想着断得干干净净，确总是拖泥带水。

两边都沉默着，只听到彼此的呼吸。

“ 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拥堵的车辆让他心烦意乱。

“ 好。” 老谷也没劝阻。

小伍感到一股气堵在嗓子里，这个混蛋。他开出堵塞路段，不知想到了什么，调转了车头方向。

他已经很久没回以前的公寓。所有的东西都带着苦涩与甜蜜的光，让他难以承受。他记得最后，他让助理来帮他打包，连走进来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回去看看。他拿着车里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门并没有锁到最死。室内并没有预期的冰冷与枯萎的样子，一切如常，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他以为之前他们一起买的植物会枯死，结果还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样子。桌面上放着老谷常用的水杯，茶几沙发一尘不染，还放着城管大队送给他的可爱猫咪抱枕。他拿过抱枕抱在怀里，还是一样的松软温暖，没有一点灰尘的呛鼻气味。他走近卧室，他们的床上还放着老谷的睡衣，他弯身看了看老谷常睡的那一边，枕头上还有压下的印痕。他打开衣柜，衣柜里还摆满了他俩的衣服，最前面的是他喜欢的红色格子睡衣。他像猫咪一样轻轻嗅了嗅，是他最喜欢的皂液洗衣液的气味儿。然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想也不想的，他赶紧钻到了衣帽间的深处。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全无，他感觉自己的听觉格外灵敏。他听到衣服搭在门口大衣架上的声音，打开电视的声音，电视里播放的应该是体育新闻，还有哗啦啦的水声，估计是在洗杯子，然后听到开酒柜门的声音，因为他们的酒柜有点儿时间久远，声音有独特质朴的嘎吱嘎吱响动。他在心里忍不住碎碎念：“又喝酒，不是说好少喝点儿。” 然后是瓶口与玻璃杯相撞的声音。可是他没听到期待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室内变得很安静。“空腹喝酒最不好。感冒才好，真是！” 体育新闻告一段落，然后切换起不同的频道，转来转去，直到后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气中都是他唱的思念，一室安静，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老谷轻轻喝了一口酒，然后抬手关了电视。漆黑的电视屏幕反射出他失神的样子，他终于见到嘉成了，微微一笑，又抿了一口酒。其实时间也没多长，但就让他感觉恍如隔世。如果能做一个什么都不想，自私的人该有多好。什么都不想，想要什么就直接跟爱人索取，有什么不好呢？何况，嘉成不见得不愿意给？嘲讽的一笑，见不到他的时候，为他考量，觉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待时间的良药。可是见到了他，内心所有自私的冷血的全都起来，只想跟他索求，真是他妈的烂透了，他又喝了一口酒，酒精滑向胃部，狠狠的灼烧，他感到异常困顿疲倦，眼皮发沉。

过了许久，室内再没有声音，小伍站的脚都要麻了，他没听到老谷回卧室的声音，猜测他可能睡在沙发上，心里又是一阵埋怨，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蹑手蹑脚的走出衣帽间，轻轻的关上门。客厅里，老谷在沙发上睡得沉，桌边放着一杯空着的威士忌杯，还有浓重的酒精气味，他手上抱着他的猫咪抱枕，显得格外可笑。月光的滑过他的脸，他的泪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唱着一首悲伤的咏叹调。

小伍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走，但是腿像惯了铅，迈不开脚步。他忍不住又想抱怨他，睡觉都不会好好睡，怎么睡在沙发上，连被子都不盖，明天又要感冒了。还有，不是说好少喝酒的吗？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他悄悄的拿出一床被子，他知道老谷可能会被他弄醒，但是，他还是做了许多爱情故事中的俗套桥段。

他尽量轻的把被子盖在老谷身上，老谷的睫毛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他松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突然腰被人扯住，他重心一不稳，倒在老谷的身上，然后紧紧的被环住，手臂的力量之大让他感到略微发疼。

老谷依然闭着眼，语调沉静的像一片海。

“ 希望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