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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江郎才尽 (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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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几天再见到俆晏的时候,他正在教阿都说话,阿都嘴里叽里咕噜的,俆晏要耐心地念上三五声,他才勉强能跟出个类似的音。真珠趴在榻上拿着剪刀软尺一丝不苟地裁制衣裳,同一匹春日杏色布,一大一小两件衣。

“小满姑娘又来啦?”

真珠嘴里叼着线头,咬牙切齿地招呼。

我点点头,余光看到俆晏把抹着蜜糖的手指伸进阿都嘴里,阿都一乐使劲儿地嘬啊嘬,嘬的不甜了,便要往外吐,俆晏坏心眼儿偏不出来,阿都小脸儿皱成一团,委屈地吱吱乱叫。

真珠头也不回,警告道:“你至多欺负他十年,我们阿都记仇,以后都要讨要回来的。”

俆晏嗤笑道:“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真珠手上动作一顿,缓缓偏过头看他。

俆晏若无其事道:“真珠你有能耐,我当初恁地看不上你,最后还是落你手里了,但是你能赢我,却赢不得命。我至多活到立秋,你若对我再好一些,嗯,我尽量撑到年尾吧。”

真珠哭着出门以后,我不忍地追问俆晏为什么要说实话,俆晏伸出长指抵着发鬓,半响才艰涩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死心塌地的姑娘,她竟说她不管阿都了,如果我死在她前头,她要殉情。”

俆晏看着床上滚来滚去的阿都,低道:“如果我是阿都,我必定恨她,但是我是阿都的爹,是她毕生痴恋的……我原以为冷落她这几年,她早该看淡了,但是并没有……”

我默默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是个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的,虽然倾心于太子清越,闹出不少笑话,却并无强求之心。即便他日他迎娶别的神女,我最多也就是缩在丹熏山骂骂咧咧,遥祝他们警钟长鸣。我难得见到真珠这样飞蛾扑火的姑娘。

“你前几日跟我说不能辨别你对真珠是怜悯还是爱意,如今听到她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心思想必相当复杂。”

俆晏摇头,缓缓道:“……她说她要殉情,我恼恨,但是也欣喜。”

我笑起来。真珠,干得漂亮,俆晏终于落你手里了。

阿都爬起来,一头撞在俆晏背上,俆晏纹丝不动,他却咯咯笑起来,哈喇子唏哩哗啦地打湿他爹半个脊背。

俆晏随手拿起真珠早前买的拨浪鼓塞到阿都手里。

我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俆晏道:“虽然我想安安生生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却不能不替她替阿都考虑。我得让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我会永远离开的准备。”

俆晏苦恼地笑着:“她虽然出自三教九流的镜楼,言谈举止较之旁人也放荡一些,却一直是个偏执任性的。我有点头疼,这个姑娘脾气上来我的话也是不听的。”

我试探道:“她离开徐府时你也曾劝阻过?”

俆晏斜斜看我一眼,并不作答。

我嘿嘿笑道:“你要是不讲完,我以后天天来。”

俆晏道:“后面的基本就没有什么好讲了。我不吃徐敏之送过来的药,渐渐就清醒了,但是徐敏之不得不防,我只能假作迷糊整日跟在真珠后面,让她一句一句哄着,夜里再趁她熟睡翻墙出去。当朝的庄王爷跟我算是至交,我被困在徐府处处受制,只能仰赖他替我搜集徐敏之徐从之还有旁支几个叔伯营私舞弊的证据。”

“真珠一直不知道?”

俆晏似乎想起有趣的,笑道:“最开始,她不知道。”

俆晏意识初醒看到真珠温言软语地哄着他替他擦手,她眼睛弯弯的,笑得像个孩子,嫩白的手指刮着他的鼻头亲昵地叫他小媳妇儿。他僵硬地别开脸,羞愤的感觉铺天盖地,若是徐敏之在场,他会毫不犹豫将之碎尸万段。

真珠从来也不是个伶俐的,当然看不出来俆晏有什么变化,她只是嬉笑着一边逗他,一边在他手上打胰子。他午后趁她不注意跑到后院跟厨娘养的两只小羊打架,弄得一身灰尘。

真珠收拾干净,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俆晏,我跟你说过,你有嗽喘,不能靠近花圃跟小羊,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不是还想再让药饼烫一烫?”

俆晏想抽手,奈何真珠的力气很大,且她看起来是真着急了。

“你看着我,是谁让你去跟小羊玩儿的?是不是你二叔?”

俆晏低头不语。

真珠大约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严厉,她踮起脚尖额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道:“俆晏,你听话,不要信你二叔,也不要吃他给的东西,他是坏人。你饿了就来找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你要是无聊,我陪你捉蛐蛐儿,抓鱼,行不行?”

俆晏神色复杂地看着真珠头顶的朱钗,半响,微微点一点头。真珠眉开眼笑,伸手轻轻刮过他的脸颊。

徐敏之再来送药的时候俆晏浑身发热意识不清,他前一晚让徐敏之的儿子哄着跳进池塘里捉泥鳅,叫冷水激着了。真珠看到徐敏之手里的茶碗,冷笑道:“徐二爷,你侍奉你们家老爷子也像害人这般风雨无阻?”

徐敏之懒得理她,哐当一声直接把茶碗磕到方桌上。

真珠咬唇,缓缓拿起茶碗凑向俆晏嘴边,哄道:“俆晏,来,赶紧喝,你喝完,我们打发掉你二叔,我给你唱曲儿。”

俆晏迷迷糊糊伸手挡开。

真珠坐在床沿搂着他,一手替他舒背,一手端着药汁缓缓喂进去。

徐敏之心满意足地看着俆晏喝得一滴不剩。

“哼,终究是制陶女生的,空有惑人的皮相,不识时务。”

真珠反手替俆晏抹掉额上的冷汗,娇笑道:“徐二爷,您这碗药里面到底是些什么药材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药有相生相克,我虽是镜楼的卑贱姑娘,也还是懂的。俆晏吃了您的药,便不能再吃厨房刚刚熬好的麻黄汤,我看着他这忽冷忽热的也实在不落忍,您要是没什么吩咐的就回吧,我带着他睡个午觉,兴许也就好了。”

徐敏之哼一声,瞪一眼俆晏在榻上翻来覆去难受的模样,甩手离去。

真珠立即关上门,哄着俆晏张嘴,俆晏耷拉着眼皮,听话地凑向她,然后在要吐出来的前一刻不着痕迹地退开。

真珠把他裹在被子里,捂得紧紧的,他闭着眼睛,嘴唇泛白。

“俆晏,你好好睡一觉,睡醒我给你做豌豆黄,我知道你难受,忍一忍,厨娘熬得麻黄汤也不知能喝不能,你祖父年岁大了,眼神不好,整个徐府也不知道咱们能信谁。你要是好好儿,谁敢这么欺负你……你要是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滚蛋吧。你二叔拿我羞辱你呢。”

俆晏眼睛半睁,一脸倦意。

“我不吵你了,你赶紧睡,咦,你怎么越来越冷,我再给你抱一床棉被去,你等着。”

但是再多的棉被也难抵挡俆晏从骨髓里冒出的寒意,真珠单单以为他是让冷水激着了,其实作祟的是他娘胎里带出的寒症。真珠差人去请郎中,那人拿着真珠的钱应得爽快却再也没回来。真珠走投无路,俆晏眼睫结霜的模样也实在可怜,她踟蹰片刻,脱掉衣裳钻进俆晏怀里。

俆晏没有给我详细描述他的这场春梦,但是春梦么,大约都是那么回事儿,他迷迷糊糊啃到她嘴上,她矜持喜悦地迎合,她的腿儿在他腰间蹭啊蹭的,蹭出他难耐的欲火,然后……最后……阿都,你不必伤怀,其实世上如你这般稀里糊涂落地生根的比比皆是。

俆晏半夜惊醒,真珠背对着他正抹眼泪,屋外的大雨哗啦啦的,她絮絮安慰自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虽终究不能得他青睐,但是好在这世上能跟他同榻的倒也不多。我不吃亏,我本来就是镜楼的姑娘,以前空担个虚名,实在委屈,眼下总算是坐实了。这下踏实了。”

俆晏闭上眼背过身去。

真珠睡得死,俆晏从她怀里钻出去,在府外走一圈儿,跟庄王爷对酌几杯,再带着一身凉气翻墙回来靠着她躺下,她根本察觉不到。俆晏仰仗着真珠糊弄徐敏之,却并没有因此对真珠生出情愫。他还是看不上她,以前是看不上她的出身和不自量力,如今看不上她愚昧的飞蛾扑火。他表面恬静自然,内里却十足高傲。他会好好待她,但仅此而已。

他的傲骨铮铮维持到真珠突然跟他告别。

他弄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只在某一天清晨,她端给他一碗清淡的小米粥,一碟咸菜,两只馒头。他耷拉着眼皮,不爱吃她亲手腌制的咸菜,古怪的辣中带甜的味道,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凑上来软语哄着。

“俆晏,我也不清楚你假作糊涂是想做什么,大概没有我你也能做成。我知道你不好开口赶我,我要是面皮再厚实一点,就再多撑些时候……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我要什么早想好了,你给我三百银贝吧,我娘跟师父打算搬去卫国,我不想去,我需要在蔺安城租个院子再买些制香的用具。哦,你二叔要是知道我让你吐药,恐怕也不能轻饶我,你替我遮遮吧。”

他低头喝粥,掩去瞬间的烦乱。

“看在我照顾你也是尽心竭力的情分上,以往我有做的……咳,不尽人意的地方你多担待。劳烦你想个法子送我出府,我昨夜想过爬墙,但是围墙太高了,四处也没个木梯,你二叔不防你,却防我。”

俆晏终于喝不下去了。不尽人意的地方,是指那场春梦?他手指修长轻轻敲击着碗壁,世间女子贵如生命的初夜,她却如此轻描淡写。若不是那夜他前行受阻,真要以为她是镜楼挂牌迎客的姑娘。

他抬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儿,问:“怎么发现的?”

真珠缓缓道:“你一饿肚子就会发脾气,根本哄不住,我若多劝几句,你能直接推我一个跟头……我原是怀疑,后来故意饿你两回,你只是有些烦躁,并没有跟我大呼小叫。”

俆晏闭上眼睛,似乎是有这样一帧画面,她灰头土脸地躺在鹅卵石地上,他蹲着,看到她流着泪,嘴巴一张一合。

俆晏不让真珠走,徐敏之没有除掉之前,她只有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是安全的。他是这么跟真珠解释的。真珠毕竟是个惜命的,且俆晏主动开口留她,她也欢喜,便暂时留在徐府。

只是俆晏渐渐不是原来的模样,他不再是那个蹲在徐府门外冷漠地讥讽她不自量力的,也不是那个坐得端端正正地笑眉笑眼品尝各色小食的,他用尽心机算计着徐府一家老小,几个叔伯相继被罢免,徐从之流放边疆,而徐敏之则被查出跟几年前的一桩科考舞弊案有牵连……

徐敏之入狱以后,俆晏很快“病愈”。

国辅汪家的璎珞姑娘钟意俆晏,差近身丫头频频传送诉请的书信,俆晏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俆晏不曾跟真珠提起,但是真珠在徐府耳濡目染也知道,汪国辅跟徐家祖父长久政见不一,俆晏要想撼动徐家在楚国的地位,国辅会是最大的助力。

又月余,真珠趁着俆晏出府陪汪姑娘礼佛,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当夜回来,在书房静坐至破晓。

俆晏这厮不仗义,我听完他的故事,他却不愿听我的,任我眼神热切地追逐,他自岿然不动。门外适时响起真珠犹豫的脚步声,他面上带笑,含蓄赶人。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小满姑娘不去尝尝李家铺子的……”

“……芸豆糕,我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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