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夜销魂(1 / 1)
七人还没走回客栈,刚安静下去的古镇,骤然又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了起来。怎么回事?
韩浪漫何西我先后跳上房顶,只见无人谷那边的火势更旺,喊打厮杀声也更疯狂了。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就连丰前人父子也觉得奇怪。又发生了什么?
韩浪漫放心不下小师妹,今生或许注定不能跟她成家,但兄妹之情更甚,朝青嫘说了句“我去看看”,一个追风影不见了。何西我跟着也去了。青嫘也想去,无奈身边有伤者,强忍着好奇先扶他们回客栈再说。
当韩浪漫重新站到之前的屋檐上,看着底下人间地狱里踩踏着同类尸体与鲜血的双方再次厮杀,他没法形容他此时内心的平静。波涛汹涌澎湃之后的平静。所有的人,真的全疯了,眼里只有你死我活,想不通这到底究竟又为了什么?
前一刻还是同盟,下一秒怎么就成了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人了。甚至比仇人更疯狂。
双方也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木鼎没有想到东方彦东方寻音等其他北方高手都藏在其中。他本想着先斩后奏,东方寻音他们远在北方,就算到时他们再来寻仇实力也大不如从前。毫无所惧。
东方怀寒他们没想到的则是木鼎竟然跟韩削山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幸好有娘师伯等其他高手在场,不然就韩削山一人的毁灭能力,足可将己方通通五马分尸赶尽杀绝了。这个夜晚实在是太疯狂了。各怀私心,满以为稳操胜券的两方,都陷入了彼此事先计划好的阴谋,苦不堪言。
韩削山蒙着脸,一身青袍,东方彦东方寻音合二人之力勉强抵住了他。
一个赤水狂潮,一个冰火寒刀,血光腥热,烈火通明,这一幕像极了一年前的那场铜城大战。也是两人对一人,打得难舍难分。看似韩削山处处受制,实则他无时不占着上风。新仇旧恨,无比激烈。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金老大对着须半仙须伍,谢诺千对着不甘剑卢羌,廖东墙拿着临时大刀对上了东方韵东方怀寒,再是桑女对唐满月,龙儿对木谢等等。各自对着对方的人,除了韩削山,其余对战几乎都是桑女东方怀寒这边的人占有优势。看着金老大谢诺千廖东墙这三位苦苦支撑着的曾经的师傅们,韩浪漫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五味陈杂。
谢诺千廖东墙多少还有女儿谢红梅儿子廖龙海一旁帮衬着,唯有金老大,膝下无子女,一人苦战,又是独臂,最危险,随时可能死在须伍手里。
韩浪漫不忍看他们出事,再怎么说他们都是自己的师傅。尤其廖东墙,婴儿时就被他收养,半个父亲,若没有他自己哪有可能活到今天。可是有心无力。另一个残酷的现实是,他不仅帮不了他们反而还要去帮着东方怀寒间接对付他们。因为他答应了师傅万俟星,他得去阻止韩削山。这对于已经落于下风处于败阵的廖东墙他们而言,无疑雪上加霜。
韩浪漫一时管不了那么多,小师妹龙儿略胜木谢一筹,暂时无碍,且打心里他也更愿意帮东方怀寒。不再多想,食指横胸,足点腾空,直指韩削山。蜜宴扶沙狂潮,一时间剑势密密麻麻眼花缭乱,完全罩住了韩削山,他就是想逃也得付出代价,唯有正面迎战。
韩削山面对突如其来的韩浪漫,既恨又怒且急,不知道他使的到底是哪门子的夕阳险,自己也用夕阳险,可就是对他没有半分威胁,功力全消,只有挨打的份。苦苦招架。
“你我好歹同门师兄弟一场,自相残杀,这不是让世人看笑话吗?”
“你如果从此弃恶从善,我自然尊敬你。”
韩削山狂笑:“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你小小年纪倒是说给我听听。”
韩浪漫边沉着应对边回道:“你如果就此罢手就是善,如果继续杀人那就是恶。”
“荒唐。可笑。你敢说你从没杀过人?”
“从没有。”
“那倘若今后你也杀了人又怎么办?也成了恶人?难不成还要麻烦师傅他老人家亲自清理门户吗?”
“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乱杀无辜。”
“无辜?什么是无辜?什么又是死有余辜?”
“我说不过你。”韩浪漫一式慕海后紧跟着反一式慕海,恍若一个口袋猛然扎紧扑空后,以为会松开,重新来过。不但没有松开,反而顺势一扑,又成了一个口袋。灵活诡异,充满危机。可对于韩削山而言,他的剑法固然精妙,想伤自己,却并非易事。他恼怒着急的始终是自己不能伤到韩浪漫。他打自己像是风打石,迟早被他打碎,而自己于他却是石打风,再怎么使力时间再怎么久,也是白费力气。
轻松避开后,继续试图通过言语打击韩浪漫:“既然说不过,为什么不先去想明白了再来。”
“这事不用想,听师傅的没错,你最好也听师傅他老人家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你还平白无故残杀了那么多与你无关无辜的人。”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无辜的人,通通该死!”说着韩削山改用别的身法迎击韩浪漫,可不管他用什么武功,内力之源终归始于夕阳险,那是基础,所以他仍旧伤害不了韩浪漫分毫。一拳打出去,放在别人那里是内力,而在他面前,却成了空气,莫名被他消化掉了。这可怎么办?除非一拳直接打中韩浪漫的身躯,或许凭借力道可伤他一二。但这何其困难。
这边突然脱空出来的东方彦东方寻音,见韩浪漫凭一己之力竟能逼得韩削山只有招架的份,惊讶万状,一时看呆了。知道他厉害,不想竟这么厉害。就连远处的蔚为也对他刮目相看,短短一年时间,他可谓脱胎换骨翻天覆地,单论资质,他远在自己之上。心生钦佩。
龙儿东方怀寒等其他人见是韩浪漫,无不信心大增。有他抵住最可怕最令人胆战心惊的韩削山,胜算瞬间大了数倍,士气高涨。相对的,这么一来可就苦了木鼎廖东墙他们,东方彦东方寻音反应过来后,当然不会闲着,分头朝他们杀去。夹在两派中间的桑女又喜又忧。喜可以借此大量杀伤以木鼎为首的南方派,忧也于此,真怕他们一下就垮了。最好他们拼死反抗,也多多地杀伤北方派。
她的行为思想一如既往,尽可能的保持己方实力,以在大战过后仍有足够的资本可当独立足于武林。大战从一开始,她所领导的雨花居都没有尽力。
而偷偷隐瞒着爹爹外公跟过来的车忆果之前在内院没见到韩浪漫,这回看见了,精神大增,杀得也就更加卖力。身旁的青衣子见了,不免顿失拼劲,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木鼎也咬牙切齿,心里发急,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是好?本来就没多少胜算,又平白多出一个韩浪漫,这不是天要亡他吗?明知蔚为不可能帮他出手杀人,事已至此,先求了再说。还不等他开口,金老大是个聪明人,边打边退,他才不想找死呢,主动把须伍引到了木鼎身边。
木鼎不得已出手,也假装不敌,逼迫蔚为出手相救。蔚为又不傻,他只跟须伍玩捉迷藏,并不伤他半分。木鼎也只能恨得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东方彦东方寻音分别接过廖东墙谢诺千后,很快便重伤了他们。两人躺在各自儿子女儿身上大吐鲜血。东方彦东方寻音没有趁机要了他们性命,赶尽杀绝,完全出于江湖情谊。与他们只有势力之争,远近没有仇恨,也不想因此跟整个江湖彻底为敌。留人余地,也是留己余地。
韩浪漫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紧,并庆幸他们没有性命之忧。
青嫘童颜安顿好丰前人三人后,飞檐走壁赶来,跟何西我一起在屋檐上站看着。两人见到这场面一点不觉得惊讶,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反而在厮杀的人群里看见了鸿毛手李岳,表示诧异。
青嫘想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童颜想的则是,他怎么擅自动手了?
“那不是李岳吗?”青嫘指着李岳大叫。
这李岳就是从前寨那个为爱自断左手拇指的小二。跟他对战的正是曾跟他爱上同一个女子的亲兄长泰山手李雀。上次随童颜进从前寨,青嫘出于好奇,特意问了李岳关于他左手拇指的事。李岳毫不避讳,如实跟她讲了他跟他亲兄长李雀的恩怨情仇。
说是当初李雀之所以娶得美人是因为他卑鄙,在跟美人独处饮酒时暗下了□□,事后却说两人酒后乱性情不自禁。美人拿他没办法,失身于他,已成事实,即便心里更喜欢李岳多一点,也只能嫁给他了。
因为在她觉得女孩的贞洁远比爱情重要。多悲哀的人生。
李岳痛恨自己的同时,更痛恨李雀,当着他的面自断拇指,从此兄弟之情恩断义绝,再见面便是仇人。前两年得知美人抑郁去世后,这种仇恨无以复加,达到空前。非亲手杀了李雀不可。
这些日子他一直悄悄跟在童颜身后,暗中保护并受童颜差遣。童颜在从前寨位尊少主,而他也是一堂之主。刚才跟到这里,在人群里看到李雀,恨意丛生,一时忘了自身职责,这才丢下童颜不管,跟李雀战到一起,好在今晚做个了断。
两人师出同门,武功截然相反,不相上下,李岳轻盈李雀厚重,各有各的优势,一时半会谁也赢不了谁。
就在这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原本对着唐满月的桑女陡然振臂一呼,丢开唐满月突然剑指身旁的东方怀寒。不仅她一人,雨花居门下所有弟子也几乎同一时间倒戈,纷纷转而对向星水星火两派的人。
桑女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她既不想木鼎独霸南方武林,更不愿北方武林经此一战后一统整个江湖武林,她要保住自己的雨花居,维持三方平衡。也只有这样,雨花居才能逃脱附庸或吞噬的命运。
木鼎这边死伤众多,实力大减,再这么下去可就没有机会了,于是断然倒戈,希望也重创东方寻音他们,以达到三分天下的目的。
木鼎是个聪明人,两人像是心有灵犀,门下的弟子除了个别也都是聪明之人,且身在南方平时多少走动,大部分人都各自认识。厮杀难,因为有情;携手易,也是因为有情。对战的两人,骤然握手言和,转过身成了盟友,共同敌对北方武林的人。
就情感上来说,他们更愿意这样。
顿时士气大涨,战力狂升。
原本逐渐清晰的战局骤然混乱后,没一会又重新一目了然。亏得桑女战前有所准备。前一刻北方武林无论人力还是实力上的优势,转眼间荡然无存,至少短时间双方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木鼎重拾希望,也不再置身事外,占着有蔚为的保护,主动出击东方彦和东方寻音,逼得两人忙于应付,不能再抽身杀其他人。而有蔚为在,他们又不能拿木鼎怎么样,越战越急,照此下去,北方武林反而处于弱方了,危矣。
“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傅的朋友,怀寒也是你朋友,况且三年前我们还有一面之缘,于情于理你也不应该帮着他对付我们。”
可是不管东方寻音怎么说,蔚为始终木着脸,充耳不闻,尽心保护木鼎,尽他的责任。
东方彦东方寻音实在无奈,两人只好远远分开,让木鼎无暇顾及,疲于奔波,不能同时找他们两人的麻烦。一会找一下东方彦,一会又缠一下东方寻音,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这样可以稍微空出一点时间对付其他人。
放眼全场,韩浪漫韩削山依然打得最为壮观,两个人都在大打出手,但只有韩削山自己知道他毫无胜算,也不可能胜利。木鼎追着东方彦东方寻音满场飞,蔚为则跟着木鼎满场飞,也热闹不能。木谢金老大唐满月三人一改前一刻的郁闷,合力对上须伍,三打一,终于释放,占尽了上风。桑女以一敌二东方韵东方怀寒也游刃有余。
东方怀寒更为心惊的是,桑女真正的实力,她武功怎么如此了得?之前藏得也太深了。
车忆果见局势大转,心里着急,想去杀了坐在一边不能动弹的谢诺千。谢红梅还没出手,先被青衣子拦下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师傅,从小对我有养育之恩。”
“你到底让不让?”
“不让。”
车忆果一气之下,跟青衣子先打了起来。这属于内耗,且怎么看都觉得他俩跟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气氛不合。别人都是你死我亡,唯有他俩更像是生气在打情骂俏。
可怜龙儿只身一人没人帮忙,一眨眼跟木谢成了盟友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稀里糊涂地对上了不甘剑卢羌。她哪里会是卢羌的对手,立时险象环生,青嫘刚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韩浪漫一眼瞥见,想也不想,扔下韩削山飞身相救,一指便化解了龙儿的危机。
“你到底哪边的?”卢羌大喝,他也是气急了,既然韩浪漫出手在先,也不念之前的交情,即便知道不是对手,全力以赴。
韩浪漫不想跟他较劲,一式狂潮逼开他,拉上龙儿跳到青嫘身边,并说:“照顾好她。”
青嫘还没来得及应声,韩浪漫一转身又找韩削山去了。
可就在这一小会的时间,韩削山不但没有选择逃走,反而趁机偷袭了跟木谢金老大唐满月三人对峙本就处于下风的须伍。一击即中,一掌从他背后震碎了前胸,当场吐血身亡,连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偷袭了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如此,一掌得手后,不停片刻,韩削山又去偷袭了正在跟桑女苦战的东方怀寒。
“小心。”东方韵为了救东方怀寒,替她挡了一掌,也当场吐血身亡。
短短一时间韩削山要去了两个人的性命,且这两人都举足轻重。一个是踏川盟四主之一,一个是星火派东方彦的独子。韩削山杀疯了,也可以说是被逼疯了。
半月前八月林一役,不仅余下四位徒弟先后出事,连老窝老婆也被人端了,最最打击他的是,好不容易带着高寿的父母跑出来,一路颠簸,本来年事就高,身体不好,一惊一乍,没两天又相继离世了。
先是儿子,再是徒弟,再是老婆父母,如今的韩削山孤家寡人,再无可恋,唯有把他的疯狂把他的恨意全部施加于他人身上。这才不惜放下身段结盟木鼎,目的利益不同,但对象相同。
他不为钱财权势,只为仇恨。父母的妻子的徒弟的,全数归于北方武林头上。他恨透了他们。当然也恨韩浪漫,可惜打不过,好不容易空出手来,可不得抓紧发泄。刚才被韩浪漫逼得险些就绝望放弃了。
天不亡他也,关键时刻又给了他生机。他没想过逃走苟活,东山再起,只想在今晚杀个痛快,做个了结。生无所恋,死又何妨。
再想杀东方怀寒,东方寻音被木鼎缠着,东方韵又离得远,而以东方怀寒自身的能力断然接不下韩削山两招。她勉强躲过一掌,紧接着只有受死的份,便在这时韩浪漫赶到了,一剑惊雷击退了韩削山。
不着急追他,一把拎起东方怀寒,也跳到了青嫘身边,说了句“在这待着”,才重新迎向韩削山。
此时韩削山已经跟卢羌交上手,卢羌只有黑皮难等人的能耐,十招之内必死无疑。也幸而韩浪漫及时赶到了。可是他一点也不感谢韩浪漫,就像东方怀寒,毕竟因他而害死了须伍东方韵。
她唯一比卢羌能理解的是,她知道这位短刀门的樱红女子在韩浪漫心中的地位。就算他自己死,他也绝不会让这位女子出半点差池。所以他才会弃韩削山不顾而来救她。
同时东方怀寒心里又嫉妒。第一次接触龙儿,在此之前也只在跟韩浪漫一起跳梯田时听他说过一次他跟他小师妹的故事。果然如他所说,他的师妹对他很重要。如果是自己,他也会这样吗?即便自己已为人妇?羡慕嫉妒纠结。真的很纠结,前一刻东方彦刚为了自己死在韩削山掌下,这事多少跟韩浪漫有关,自己不去伤心痛哭东方彦的死,却在这吃起了什么儿女情长的醋。
她恨自己。这是其一。其二,当初若不是她坚持主张向南扩张,并妄图一举拿下南方武林,也不会逼得桑女倒戈须伍东方韵等人惨死。尤其东方韵,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哥哥,眼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为自己而死,任谁也无法接受。
看眼身旁的樱红女子,龙儿也看着她,青嫘深怕两人打起来,一左一右忙隔开了两人。
何西我则看戏不怕事大,看看龙儿又看看东方怀寒,只觉得有趣。从韩浪漫刚才的表现,显然这两位女子对他都很重要。心想这小子比自己有出息,左拥右抱,头痛的是这两美人却身在两个阵营,互为敌对,看他怎么收场。
反观童颜,她这会的心思全不在两人身上,或是儿女私情上,她一边盯着还在跟李雀拼命的李岳,替他担心,又不好上去帮忙。一边又在时刻计算着南北双方的损失,恨不得两边再死伤几个重要人物,好让从前寨可以坐收更多的渔翁之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实在是一句从古至今最最实际的名言真理了。
东方彦见儿子出事,抛开一切,飞奔过来,抱起死不瞑目的东方韵老泪横流。抬头刚好看见站在屋檐上的龙儿,一时失去理智,放下儿子,举着冰火刀飞身直朝龙儿杀来。
“前辈,不可。”青嫘大叫着,施展开轻蚕功帮龙儿一起应战东方彦。
其实这也是东方怀寒的心声,难道刚才的亏还没吃够吗?她也恨韩浪漫,可若不是卢羌逼得这位樱红女子有性命之忧在先,韩浪漫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前来相救。
但她显然不适合说这话,更没法去拦师伯,他已杀红了眼。索性东方怀寒也不管那么多了,也不闲着,跳下屋檐,也是恨意丛生,重新找上桑女,把所有的恨全都发泄到她身上。反复无常,翻云覆雨,不然事情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非杀了她不可。
“你当真要助纣为虐吗?”东方寻音厉声道。她想摆脱木鼎,可蔚为一直帮助木鼎纠缠于她。不管她急也罢恨也罢,始终无济于事。从刚才韩浪漫救龙儿的事,她似乎看出了什么,而这会师兄竟然还去找她的麻烦,真真急上加急。边打边往东方韵这边靠。
“师兄不可。”
东方韵哪里听得进去,他已经杀疯了,刀刀致命,恨不得将龙儿碎尸万段,替儿子报仇。
“师弟,再不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那位可爱的樱红女子了。”韩削山趁机激将道。
韩浪漫一半的心思早又放到了龙儿身上,即使加个青嫘,也绝不是东方彦的对手。他宝剑在手,一招一式威力无穷,人又几乎疯了,岂是两个小丫头可以抵挡的。见何西我跳入战圈帮助她俩,韩浪漫刚生起一丝侥幸,无奈何西我武功实在太差,空有一身好轻功,过去了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反而弄得自己也险象环生。
他来不及想都这个时候了,童颜为什么还袖手旁观。亏青嫘把她当成比东方怀寒还好还亲近的姐妹。不得已,唯有再次丢下韩削过来帮忙。
只是这么一来,韩削山又空了,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东方怀寒。这个杀他儿子的不共戴天的人。桑女狡猾往旁边一闪,东方怀寒避无可避,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韩削山一掌击中后背,几乎跟须伍的死相如出一辙。来不及回身,更别说闪躲了。
韩削山的一掌对韩浪漫毫无作用,可是对于别人,那就是直接致命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韩公子……”东方寻音还想着劝韩浪漫,女儿的死讯来得太快,整个人顿时傻了蒙了,然后也疯了。
紧跟着韩浪漫怔了,东方彦也怔了,且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静止了。东方寻音不顾一切地丢下木鼎,也不管会不会遭他偷袭,或干脆受韩削山威胁,她的眼里只有女儿,只想在她倒下前抱住她。
木鼎果然想偷袭,蔚为及时一把抓住,他想反抗,随即被点了哑穴,什么也做不了。两眼干急发狠,心想你在干嘛?你可是我的保镖。
这么好的机会,韩削山肯定也不会放过,既然东方寻音找死,何不也送她一程,好让她们母子立马团员。
“小心。”东方彦看在眼里,暂时抛下悲痛,大叫着朝韩削山杀去。
东方寻音惊醒,堪堪避开了韩削山夺命的一击,然后全都疯狂了的三人又战在了一起。东方彦疯了,是因为儿子死了;东方寻音疯了,是因为女儿死了;韩削山则早疯了,因为生无可恋。
韩浪漫也想疯了,只因为东方怀寒死了。而且还是他害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一切来得太快了。
他的心好痛,可一时又痛不出来。太残忍。忘了所有,忘了一切,身边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东方怀寒,那个嘴角出血瞪着大大的双眼,躺在地上慢慢冰冷变凉的女子。
剑眉寒目,英气成凝,就那一丝少女的清丽,也将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一步一个血印,好似这些全是东方怀寒的血。
所以一步也是一道刀割,自己竟踩在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的鲜血上去见她。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一句道别也没有你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初见面,讨厌,拎着飞,共经生死,同跳梯田,缝针,策马,脑海里全是你的身影。为你缝衣,你竟羞。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我也喜欢你。
但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要你这么看着我,我宁可你对我凶对我讨厌。
可是……可是……
“浪漫哥哥……”
韩浪漫就那么怔怔地站在东方怀寒的跟前,低着头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泪眼模糊。
他终于感受到了,这种痛让他撕心裂肺。
原来这就是爱,自己真的爱了。
怀寒!
“你今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家。我想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
东方怀寒笑了:“你这梦想怎么跟你这人一样傻。”
“那你呢?”
“我?我想亲手杀了韩削山,为死去的师兄弟姐妹们报仇。”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一统江湖,做武林的霸主。”
“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南富北穷,我再也不想受穷了。”
韩浪漫低头不说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或许,或许我的梦想真是太卑微了吧。”
“你才知道啊。傻子。”
是啊,傻子,韩浪漫泪下,至少她死在了她第一个梦想的手里以及第二个梦想的怀里。而自己呢?
旁边金老大见青衣子跟车忆果打在一起,以为他改邪归正,过去帮忙,谁料惹祸上身,青衣子想也不想,转而联合车忆果对付起了他。金老大心里有气,管青衣子还是不是谢诺千的徒弟,反正今晚每个人都杀疯了,招招凶狠致命,两人不是对手。青衣子为救车忆果,重重挨了一记狼牙棍,当场吐血不起。
金老大就势想要了车忆果的命,金仙翁项无跟车庞松及时赶到。车忆果边抱着青衣子痛哭,边大喊着外公杀了金老大。金老大不是项无对手,想故技重施,逃到木鼎身边请求支援。此时木鼎穴道被点,蔚为又袖手旁观,项无追到后,没几下便打伤了金老大,然后点了他的穴道,没要他的命。
项无回到车忆果身边,女婿车庞松已经在为青衣子疗伤了。
“我要杀了他。”车忆果拿起剑发狠道。
项无一把拦住:“听话,不要惹是生非。”
“外公,他都把青衣子打成打这样了。”
“你要不偷偷跑过来,他能受伤吗?事先我怎么跟你说的?我们不蹚这趟浑水,不要与人结仇。”
“外公?”
项无干脆也点了她的穴道。
桑女以为项无是增兵,至少他之后人群中又杀入了大量北方武林的人,其中还不乏踏川盟四盟之二的独眼铁拳程世连跟拐之瘸杜钓,形势又变得不妙。她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带着雨花居所有女弟子及时撤了。
韩削山见木鼎被制,局势倒戈严重,且他已经杀了东方怀寒这个最大的仇人,心智清醒不少,豁然开朗,不再抱死,猛一掌击开东方韵东方寻音,反身窜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人杀,不急于这一时。
“狗贼,哪里逃!”东方寻音大喝着,跟东方韵一起追了上去。
韩浪漫惊醒,抬头看到韩削山要跑,他突然活了,擦一把眼泪,握拳追击而去。青嫘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龙儿看着韩浪漫消失的地方,看一眼跟前东方怀寒的尸体,再看向桑女等人,她内心隐忍纠结,但还是跟上了雨花居的人。
童颜原本也想跟青嫘而去,一见了场上李岳李雀还在忘我的厮杀,也不再犹豫,拔剑而上。一是为了助李岳一臂之力,二来算是卖给北方武林一个人情。李雀归属木鼎阵营,为日后从前寨跟星水星火派双方南北而治打下基础。一举两得。
“爹爹,现在怎么办?”形势急剧而下,木谢浑身是血,慌乱跑到木鼎跟前。可是木鼎只能用眼神回答他。
“我爹怎么了?”
“没事。”蔚为淡然道。
木谢刚想说什么,何西我突然冒了过来,笑道:“对,你爹有他保护,不用担心。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你们?”木谢武功平平,但不是弱智,看出蹊跷,边退边朝唐满月他们大喊,“撤,弟兄们我们撤。”然后他自己第一个扭头先跑了。
木鼎一动不能动,又说不了话,心恨干急,无比痛苦。怎么会这样,原本一场大好的削弱北方武林的机会,就成这么败了?自己真就这么败了?且主要败在了引以为豪的金媚儿上?千方百计得到它,借到佣金客的力量,最终反被佣金客偷袭?莫大的讽刺。
“我说你终于开窍了,我早跟你怎么说来着,护卫护卫并非一定得让你跟着他转。这样多好,以后就让他跟着你转,你走哪他上哪,也保他一生平安,多省事,是吧木门主?”
木鼎索性闭上了双眼,那个恨呀。
蔚为不说话,看向一旁东方怀寒的尸体,他之所以这么做,也算是为了她吧。她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若艳儿知道了不仅伤心定然还要加恨自己。他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他也早把东方怀寒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虽然一贯表面冷冷淡淡。
另一个,反客为主,把木鼎强制留在自己身边,虽然有违江湖道义,但就像何西我说的,只要保证他人身安全,也不算佣金客食言。早前没这么做,完全出于顾及佣金客的名声,直到眼看着东方怀寒惨死在韩削山掌下,蔚为才豁然开朗,这所谓的名声竟是如此的可笑。
若不是因为这可笑的坚持,东方怀寒也不会死。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这么做,别说东方怀寒,或许无人谷以及这地上的成百上千条的人命至少不会在今晚被集体夺去。家破人死,尸体如山,血流成河,人间炼狱。其实也有他的错。
金媚儿金媚儿,金媚绝尘,天享人福。怎么反而成帮凶了呢?
这世界真的太疯狂了。
事已至此,蔚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见童颜帮着李岳一剑刺伤李雀,李岳趁机一掌要了李雀的命,蔚为右手拎起木鼎,一个箭影闪到童颜跟前,童颜还没反应过来,也被他拎走了。
“你放开我。”童颜惊叫。
蔚为面无表情,远走离去。
何西我兴奋着跟上。就算轻功比不过他,他一时半刻也休想甩了自己,非见到艳儿不可。
这么一来,无人谷院内便只剩下了项无等这些北方武林人士。后到的都在极力帮助伤者疗伤,上药包扎慰问,对于周边仍旧熊熊在烧的大火,脚底尚且温热的鲜血,几乎无人关心。也不见个别贪婪者,趁同伴不注意自个偷偷去收敛金银财宝的。所有早前认为的重要的事,通通不见了。至少暂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它们遗忘了。
比如为什么来这?为什么而战?又为什么明明赢了却把胜利给忘了呢?
就像三天三夜后,韩浪漫追上并杀了韩削山,他也没有任何一丁点胜利的愉悦。回过来,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在雨花居追上龙儿,那时的雨花居也跟当晚的无人谷一样,大火尸体血流,地上清一色的雨花居的女弟子。韩浪漫没有发现桑女的尸首,却找到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躺在鲜红血泊中的樱红的龙儿。
两红浸为一红,一剑穿胸,不偏不斜,干净利落,正是不甘剑卢羌的看家绝技。
“龙——儿——”
这是龙儿生前留给韩浪漫的最后两个字。
不是她糊涂了,她口中的“龙儿”叫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刚满月的儿子。短刀门历代的祖制,一千多年的传统,门中后代子女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龙儿”。从出生一直到自己生儿有女。然后原先初为人父或人母的“龙儿”自然而然晋升为下一代的龙掌门。原先的龙掌门则清修归隐后山,守护列祖列宗,从此不得再下山半步。这就是身为短刀门人的一代又一代的所谓的命运。
韩浪漫知道龙儿为什么临死前喊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凶手而是儿子的名字,她这一生已然如此,不希望儿子再重走她的老路,她要给他所有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