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男三女(1 / 1)
“我突然想起来,我明明碰了她们的身体却为什么没有中毒的迹象?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这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昨晚……”
“你这人很奇怪耶,哪有人希望自己会这中毒的,真是的。”青嫘低头快走几步,跑到前面去,能躲则躲。
韩浪漫拿她没办法,昨晚就想问她这个问题,她睡太快,一直到这会才得空。想不通青嫘有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跟万俟星师傅有关?
就像这次跟韩削山打斗,他明明比自己厉害,自己却完全可以视他不见,不用在乎他的招式,只管打自己的,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他对自己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一定跟万俟星爷爷有关,他教自己武功的时候,肯定隐瞒了什么。怪不得自己才跟他学了短短一年时间,他便如此自信,自信自己已经可以制止韩削山。从这一战的情形,自己确实完全具备了这个实力。
回头看一眼山上,好险,这手瓮中捉鳖釜底抽薪果然可怕。倘若韩削山没有引自己上山,自己没有收拾了那三个女子,众人在八月林扑空,以为韩削山早已窜逃远去,放松警惕从里面出来,三女只需站在这山上突施剧毒,势必又是一场残忍的大屠杀,死伤过半。
金仙翁项无等人见青嫘韩浪漫从死亡谷外面走进来,无不惊讶,刚才飞出去的三人中有他二人?
在场的绝大多数对两人的身份来历都不是很清楚,金仙翁项无知道的也还没他的女婿车庞松外孙女车忆果多。
尤其车忆果,两年前的捉奸在床,逃至短刀门,浪漫雪夜,再是九层崖前的绝望,她都身在其中。也是在短刀门的那一眼,趁爹爹跟他大师兄打斗在一处那不经意的一眼,溘然钟情,到现在都如此。
她才不管两人怎么会从外面进来,直欢喜地跑到韩浪漫跟前,若青嫘不挡着,早贴上他的胳膊拉住不放了。
“韩公子你没事吧?你不是飞进去了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你可真厉害。”
青衣子愤怒,项无车庞松无奈,青嫘看不惯,韩浪漫就算是习惯了吧。两年前她就这样,一点没变。
“其他人呢,有人出来吗?”
“没呢,都还在里面。”
韩浪漫朝她微微一笑,一个劲蓝的身影闪进跟前的八月林里,又不见了。
车忆果嘟嘴:“也不带上我,说走就走,讨厌。”
幸而青嫘没有听见,不然又得白她。这人可真真不知羞,才不会让她得逞呢,要得也是童颜姐姐得,这么一来,关于盈月就可以两清了。
说到童颜,那会她之所以没有跟着青嫘一起追出来,是因为她学乖了,这事跟她毫不相干,何苦送险。之前那一战好在是韩浪漫抵住了,不然非平白无故地死在色人川韩削山手下不可。多冤啊。
傻了一回,她再不能傻第二回了。
桑女东方怀寒也学乖了,不敢再冒失追上去,见这里有木屋,院前还有一妇人,东方怀寒想也没想,拔剑而上,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中年妇人竟不会半点武功。问了才知道,原来她是韩削山的妻子。
这一惊,又非同小可。
只是再听她说下去,纵使东方怀寒再怎么恨韩削山,慢慢地也把剑收了回去。
据这妇人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被韩削山从外面买到这做他的妻子,从此再没离开过。她不知道韩削山在外具体做什么,他也很少回来,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两个手脚都不能动弹的公公婆婆。
这一晃便是二十三年,除了公公婆婆韩削山以及也是每年偶尔才能见到一两次的儿子,东方怀寒等是她这二十三年里见过的第一批外人。
说起她儿子,她落泪伤感,说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他了。往年儿子每年至少会回来一次,问韩削山他只说儿子在外有其它重要的事情。但她总觉得哪有不对,又不好追问,一直堵在心里。
问东方怀寒是否认识她的儿子,是否知道她儿子的下落。
这叫东方怀寒怎么回答,说自己亲手一剑杀了他吗?
说不出口,太残忍了。对自己,也是对跟前这位什么也不知道的妇人。
然后这位妇人问及韩削山的事,东方怀寒也没有回答,反而是童颜见她可怜,大致跟她说了韩削山在外的所作所为。
妇人一边听一边哭,她一直以为丈夫遭受仇家追杀,所以才把自己跟公公婆婆安躲在这里,没想他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丈夫既是恶人,那她的儿子岂不也成了小恶人?
发了疯的抓住不放,问童颜是也不是。
童颜哪里知道韩丘子的事,她这也是头一次听说韩削山还有一个儿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个妻子。
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真要她回答,她也只能凭空推测。韩削山已然如此,想必他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去。
妇人顿时整个人傻了,下意识松开了童颜的手,两眼发空,眼泪横流,她没法接受这一切,这一切一时之间也不是她所能消化得了的。
太突然太震撼太残忍了。
她只是一个平常再不能平常的妇人,听从丈夫的话,一心服侍孝敬好公公婆婆,偏居深山。她从没想过自己陡然间会成了什么大魔头的妻子。而这些人则都是来找大魔头报仇的。
那岂不也是来找自己的。
怪不得相公会突然把公公婆婆带走呢。
却把自己独自留在了这里。
当年来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把自己拎了进来,整整二十三年。如今他要走了,又一声不吭把自己单独留在了这里。
自己对于他而言,又算是什么?
或者自己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
就是一心一意照顾好公公婆婆?
是了,就是这样。
妇人趁三人不注意,一咬牙奋力一头撞上了门柱上,当场头破身亡。
因为直觉告诉她,仇敌既能杀到这里,儿子多半已经被他们杀害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若死了一了百了。
青嫘韩浪漫刚好飞到,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却无能为力。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童颜说了这妇人的故事,两年不免也是心酸叹息,对于她就连东方怀寒也生不出一丝毫的仇恨,何况他俩。
五人一起在院前埋了她,然后一把火烧了这精致的木屋,韩浪漫再分别拎着桑女东方怀寒出去了。
除了桑女还有心思在韩浪漫身上,其余四人多多少少心情沉重,想不了其它。
汇合众人,韩浪漫受东方怀寒所托,又特别进林找到仍在加紧拉直线往前开路的东方寻音等人,跟他们说了大致情况,领着他们一起出来了。
东方寻音仍有疑惑,拉女儿到一旁确认再三,这才相信韩削山已经带着他的父母跑了。那剩下的三个女弟子呢?怎么一直没出现?
青嫘自豪地说,刚才她跟浪漫哥哥追韩削山而去,在外面的树林里遇到他那三个女弟子。三人挡住他们,于是浪漫哥哥便把她们全部收拾了。
“那她们人呢?”杜钓激动关心道。
“浪漫哥哥废了她们武功后就放她们走了。”这是韩浪漫跟她商量好的,反正这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你们……”杜钓脸上眼里充满了责怪与愤怒,又无可奈何,怎么能把人放了呢?岂有此理。当下轻功而去,但愿还能追回她们,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
踏川盟的其余人紧跟而上,东方寻音也吩咐其他人一起搜索,顿时间警惕戒备成了肆无忌惮的追捕,一个个气急败坏,咬牙切齿。
韩浪漫看眼东方怀寒,显然她也有责怪之意,只是也不好说出来,跟着大伙一起追去了。
“那一个个的都什么眼神,不知道感谢还那么凶。要不是浪漫哥哥,看他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毫发无伤地从这里跑出去。哼。让他们找去吧,反正也找不到。”青嫘埋怨道。
身旁只剩下韩浪漫跟童颜。桑女其实也不想去,可她不得不去。
“为什么?”童颜问道。
“因为……”青嫘突然意识过来,转而笑道,“没什么,反正就是找不到,是吧浪漫哥哥。”
童颜奇怪地看着他俩,跟着一起缓缓走出死亡谷。果然众人忙活了大半天,竟无一人想到上黑丹山黄海峰看看,注定白忙活一场。
青嫘把打斗的地方说在了外面的树林里,既然三人被废了武功,也就不可能再爬上险峻的二山,所以都没往这方面想。
看着他们一个个又急又气又一无所获,青嫘觉得有趣,这无疑是她所玩过的最大最好玩的一个游戏了。只因为她的几句话,便有这么多人傻乎乎地围林追捕,心中的不快消失殆尽。他们的脸越臭,她反而越开心。
只是不好太过分了,如果没有怀寒姐姐在里面,真想拉着浪漫哥哥跑到一旁好好开怀大笑一番。
昨晚捉到肉愁绿,并解决了进入死亡谷之忧,他们一个个欣喜若狂,礼敬有佳,视为英雄豪杰,无不仰慕推崇。今天一下解决了三个女魔头,也消除了死亡谷的后患,只不过私自放了三女,没有交给他们残忍处置报复,待遇便截然相反,天差地别,那埋怨那仇视,显然这里已经不欢迎自己了。
加上童颜有心机的挑唆,与其在这遭恨,还不如离去的好。
青嫘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可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再说了,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韩浪漫也有此意,只是有点不舍东方怀寒,这一走,再相见,还能再见吗?然后就是她真的也在生自己的气吗?
多少能理解她,连喜欢的男子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一剑封喉,何况自己放走了她三个嗜血不共戴天的仇敌呢。
韩浪漫没办法,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秋谷蓝她们三女像肉愁绿那样受折磨。他又下不了死手,废去她们武功,放走她们,是他的底线,也算是完成了万俟星师傅交代的使命。
青嫘稍微一坚持,他不再犹豫,连离别也没有一声,就这么不辞而别了。
江湖之大,谁也不知道韩削山会跑到哪去,寻他不见,唯有等他自己再出现。起先三人漫无目的,四下游走,直到有一天韩浪漫在街上看见一个跟母亲走失了的小男孩边哭边喊着“娘”,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其它两件重要的事情。
一是他想去雨生门看望那位从小疼爱他如亲生儿子的师娘,他十一岁之前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母爱,全是师娘给的。
可恨老天无眼,韩浪漫赶到雨花居,里面静静悄悄,只剩下几个留守看门的老妈子老爷子,其余人全跟着廖东墙投奔青衣门去了。
韩浪漫打听师娘的情况,一老妈子告诉他,当年他被逐出师门后不久,夫人因为想念他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韩浪漫当场泪下,心痛不止,除了遗憾除了叹息,他什么也做不了。离开前特意去坟前拜祭,然后直接去了尚武门。这是他要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替卢大哥拿回他的倏然剑。
两年前他跟卢倏双双落崖,可卢倏的倏然剑却留在了上面。金老大恨他夺去手臂,于是拿走佩剑泄恨。
满以为免不了要跟金老大交手,逼迫他交出倏然剑,没想尚武门的情况跟雨花居差不多,年轻的弟子们也全跟着金老大投奔青衣门去了,只留下一些年迈的老人看守家门。
韩浪漫也不为难他们,他熟悉这里,推开金老大的房间,自己找到了倏然剑。
只是推门前不免想起当初无意看见小师娘在里面洗澡的情景,稍有犹豫,往事历历在目。如果那天他没有这么莽撞,进门前先敲了门,或许也就不会有这后面更加曲折的故事了吧。
但,没有如果。
完成这两件事后,韩浪漫再无所恋,恨不得立马回青崖,或是九层崖也可以,从此隐匿一生。
但他还不能回去,他还要阻止韩削山。韩削山一天不改邪归正,或者一天不死,他就不能归隐山林。再然后,便是关于家关于孤独。他自信回到青崖即使青嫘不在,只要有万俟星师傅相伴,他也不会觉得寂寞。至于九层崖,倘若要他天天独自盯着卢大哥的坟堆,估计最多也只能坚持半年吧。
他怕寂寞。特别害怕。
所以等到哪天完成使命后,九层崖他会去,但归隐终身的地方,他的首选还是青崖。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夜里他常睡不着,常想起小师妹东方怀寒还有童颜。
小师妹已然不可能,东方怀寒离自己又太遥远,童颜?
他害怕想这个问题。
青嫘似乎很喜欢她,总有意无意的撮合。
比如走路的时候尽可能的让童颜挨着自己,吃饭也总有意让她坐到自己对面。青嫘有时还半认真半玩笑的问自己喜不喜欢童颜,或者觉得她怎么样?
韩浪漫总不回答。但结果呢,回馈到童颜耳朵里的却成了自己害羞了,承认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童颜她自己也有这个意思,虽然不像红梅师姐车忆果那样大方地说出来。但有时也会主动接近自己,试探自己的反应。
比如她可能听了青嫘说自己有随身携带针线的习惯,便故意撕破她自己的衣角,来问自己借针线。或者有意早起,站到自己的客房门前的走廊看街景,增加见面机会。最过分表现得最亲昵也只是给自己夹菜吃。
“来,吃这个。”
“这个好吃。”
“尝尝这个。”
简单举止简单的话,都让韩浪漫觉得别扭不自在。头疼莫名烦乱不已。
因为他没有主意,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小师妹,甚至还有东方怀寒。
说到东方怀寒,自己跟她显然就是完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自己无欲无求,与世无争,而她除了仇恨还有宏图霸业,根本相处不到一起。可即便是如此,往往不经意的还是会去想她。
想跟她的初遇,她对自己的讨厌,想她不耐烦地拎受伤的自己。再是一起经历生死,又一起说掩埋在心底各自压抑心痛的事,然后再一起兴奋地跳梯田寻死。那感觉那经历,恍若一切都在眼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更别说忘怀了。
她也会有这种感觉吗?她也想起自己吗?
韩浪漫不会去问她,也不会去主动问童颜的想法。他很庆幸童颜也没有过来追问自己,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因为童颜跟红梅师姐车忆果不一样,自己可是欠了她一份拿什么也还不了的情。青嫘弄丢了她父亲拿命得来的盈月,也就等于是自己弄丢的,他得负责。倘若童颜真开口对自己说她喜欢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至少现在目前当下还不知道。
他烦他乱,儿女私情。
他也从没想过,他有一天竟会陷入什么儿女私情。
他只想有个家而已。
家没得到,也没那么容易得到,如今搞得还这么复杂。
小师妹那放不下又不能再胡思乱想。东方怀寒那纵然自己爱上她,她也爱上自己,但彼此追求天差地别,根本无法生活在一起。然后就是童颜,自己跟她似乎倒挺合适,她从小只有恨没有家,一定也渴望有个家吧。
可是,一时间自己对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就这样,心烦乱着又漫无目的走了两天,童颜突然兴起,分析当前江湖形势,说是雨花居引星水派入盟,无疑引狼入室。星水派几乎代表着北方武林,完全可以跟当下的青衣门平起平坐,实力不相上下。三方共同掠夺无人谷,指不定鹿死谁手。
若青衣门败,也就意味着星水派从此一统江湖武林。
雨花居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强大后援,势必像汤儿堂一样活生生被青衣门吞并。如今她最希望看到的自然是三方鼎力,互为牵制,继续保持平衡。
但多半这只是她一方的一厢情愿罢了。
最终无论结局如何,古镇的无人谷再无永宁之日,灭顶之灾,何不趁此大战前夕,安然无恙完好无损的时候再去看上一眼,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和平繁华的无人谷了。
青嫘韩浪漫没有意见,两人之前都没去过无人谷,早听那里为南方武林第一富庶之地,早想去看看了。
两人纷纷奇怪的是,分析起当下局势来童颜可真厉害,一针见血。仿佛不像是旁观者,更像是身在其中不仅不迷惑,反而冷静清醒异常。刮目相看。
韩浪漫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东方怀寒真的会一统江湖吗?这才是她真正的宏图霸业吗?要不为什么好好的北方不待,不惜长途跋涉入主千里之外的南方呢。真的只是因为商业,想多赚点钱?
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追求,从今以后必然成天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为伍。而这些,恰恰都是韩浪漫最不想也最不喜欢的生活。他只想田园佳人,简单如此。
也就是说从此他势必将跟东方怀寒越走越远。
所以注定不可能跟她发生什么,是吗?
真的会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