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青衣伤水(1 / 1)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清晨时分悄然驶入天衣场也就是青衣门的地界。
韩浪漫小菲菲迷迷糊糊都没怎么睡,外面的车夫刚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怕自己连夜赶车会犯困,其实是他想多了。有青嫘无时不刻振聋发聩地刺激着,他根本不用担心。
赶了一夜的车,仍旧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韩浪漫睁眼发现天已经亮了,下意识拉开车帘,顿时睡意全无。
好美啊,早就听说天衣场是一个绚丽的花海,人间仙境,果然如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跟青嫘分享,一把拉醒了她。
“青嫘,你看。”
青嫘睡眼惺忪地一看,也是困顿全消,精神抖擞。
天哪,自己这是在梦里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一路茜草紫苏,满眼苏木红花,初阳晨暮,花红花白,紫色金光,露衣带水,美丽不可言。
小菲菲干睁着眼,空洞无神,如若未见,真替她惋惜。也或许人家从小在这长大,早已司空见惯。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背叛了艳儿姐。
两人无能为力,除了克制新鲜兴奋,便是安全把她送回家。
染料绵延十数里,即便不在花期,那整齐的方块,同植的规模,也足够两人大开眼界。
一直到午前时分,马车开始驶入城区,街道宽广,屋舍讲究。不知道平时这里就这么热闹,还是因为今天有贵宾到访,三人的车还没进城,远远地便被一群人迎接了。
这些人穿成了一青两色,深青浅青,分队两列,胸前则跟赶车的年轻车夫一样,绣有一朵别样的花青。街上人来人往,似乎都特别喜欢颜色,恨不得每人穿一件不一样的,明的暗的艳的淡的,比艳儿蔚为两人衣橱里的全部衣服加起来还要丰富多彩。
青嫘光看着他们的衣着眼花缭乱,真漂亮,真想立马下车也来上几件。韩浪漫则多少注意到了人群中随身配有兵刃的人,比例竟不比寻常百姓少。这里又不像铜城,是个江湖门派云集的地方,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武林人士?
三五成群,分属不同门派,难道要开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不成?
见了三人浩荡隆重的马车,无不驻足观看,并小声议论纷纷,好像全部在说佣金客。韩浪漫明白了,这些人肯定都是奔着金媚儿来的,好大的排场啊,不过就是抓到了最后一只金媚儿,青衣门有必要这么张扬吗?
心里有气,因为这只金媚儿还是靠卑鄙手段得来的。放下车帘,索性不见。
“浪漫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也不知道蔚为他们什么时候能来,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等多久都无所谓,我喜欢这里,这里的衣服好好看呢。”
青嫘嬉笑着,拉开车帘又看,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韩浪漫心叹,想两人刚从青崖出来的那会,一个老头一个老太,且都是缝缝补补过的,比第一次见到青嫘时身上的那身还古怪。幸好这次师傅万俟星给了两人一袋银子,不然昨天又得厚着脸皮问蔚为艳儿要衣服了。
那会在集市买衣服的时候,韩浪漫留了个心眼,有意给青嫘推荐了一身樱红,因为那是小师妹的颜色。除了长相不同,青嫘的活泼可爱还有吃相都跟小师妹有几分相似,穿上樱红直觉更加亲切。
他自己则仍是一身蓝色劲装。
青嫘不明所以,傻乎乎的穿着樱红,真当韩浪漫的夸奖是夸奖,成了替代也不知道。
突然吁声换起,马车停下,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行人不见,一律一青两色,分列两旁,各个精神威武。这么大的场面,两人都是头一回,青嫘兴奋,韩浪漫却不由的有点紧张。
心想这青衣门的门主坏虽坏了点,对女儿倒还有情,立了大功,夹道欢迎。但为免也太盛大了,派女儿当卧底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吗?
车夫掀起大帘,早有人摆好了马凳,大门前站满了人,韩浪漫抬头,一眼看见了廖东墙金老大谢诺千以及红梅师姐,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这辆马车上,显然第一时间四人也都看到了韩浪漫。表情就跟韩浪漫一样,无不惊讶。但三个前师傅的惊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惊,这小子竟然没死?就算他没死,却怎么坐在了这辆马车上?
谢红梅则惊中带喜,恨不得立马上前,无奈被爹爹谢诺千一把拽住,并示意她不要说话。
“二位路上辛苦了,来来,小心慢点。”
上前笑脸相迎的这人一身华服,长着一张尖酸的小下巴,留着两撇吝啬的胡子,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笑里藏刀的人。
“鄙人青衣门门主木鼎,已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见韩浪漫光盯着身后的廖东墙等人,不免尴尬,抬眼看向青嫘,“小女菲菲给二位添麻烦了。谢儿,快把你妹妹带回去。”
“是。”
这谢儿,就是那天跟唐满月桑女以及丰球琳一起争夺金媚儿的木谢,原来他是青衣门的少主。长相平常,至少没他爹这么可憎。正觉得哪有不对,既然爹爹吩咐了,只好先照做。伸手拉走木菲菲,木菲菲面无活色,一声不吭。
“敢问二位可是佣金客单掌门的高徒?”木鼎见木菲菲离开后,拱手问青嫘。
“不,这位是我朋友,我师兄还在后面,过几天才来。”青嫘张口谎言,面不红心不跳,反而暗自兴奋。
心想这可恶的老东西,竟然把自己认成了艳儿姐,有意思,灵机一动,顺势接了下来,可不得好好耍耍他。为艳儿姐也为小菲菲,非出口恶气不可。
“原来如此,那不知金媚儿可有在姑娘身上?”
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青嫘聪明道:“没有,在我师兄那里。”
“无妨无妨,”木鼎有点失落,“贵人事多,等几日也无妨,来来二位里面请。”
说着让开,青嫘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韩浪漫,嬉皮笑脸,疯疯癫癫,一点也不像中了湿斑之毒的人。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这佣金客果然了得,不愧为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之人,竟连天下第一的剧毒也奈何不了他们。
“爹……”
谢红梅想说什么,被谢诺千制止,逆着人流又往外走了走,拉到一旁角落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廖东墙金老大看在眼里,尤其金老大,右手一抓左臂空空的衣袖,咬牙发恨。那小子没死也就算了,怎么还勾搭上了佣金客的人?愤愤不平。莫非卢倏也没死?
青衣门的建筑与汤儿堂又有所不同,楼院迭进,相互连接,层层叠叠,细致丰富。又因空间得当,排列有序,非但没有密密麻麻之感,层层包裹之下,反而有种环抱的温暖安全。
青嫘韩浪漫被安排进了最高规格的中间庭院,这里是青衣门腹中地带,安全清静隐秘,同时也是木鼎的家属院。木谢木菲菲都住这里。
青嫘韩浪漫一左一右,木菲菲则在两人的对面。自见了廖东墙他们后,韩浪漫回忆伤情,想起九层崖前的那场血战,九层崖底的那个草木的坟堆,心思全无。有那么一瞬的冲动,他想冲上去为卢大哥报仇。可是一见了金老大的断臂,再是按着正常的江湖道义,卢大哥确实有错在先,是该人人得而诛之。
只是因那层特殊的关系,韩浪漫放不下。毕竟在别人眼里的杀人魔头,却是他最最亲密的人。
“浪漫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我就是想替蔚为哥哥艳儿姐还有小菲菲出口气,那个什么木门主的实在太可恶了。”
“没有,你做的很对,我只是看见了杀我卢大哥的师傅们。”韩浪漫低落地说。
青嫘随即跳了起来,激动道:“是谁,他们在哪,我帮你报仇去。”
“报仇?”韩浪漫怔怔地看着青嫘,有点发空,“我该报仇吗?”
“当然要报仇,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有仇不报非君子。”
“有仇不报非君子?”韩浪漫苦笑,“可他们都是我的师傅,一日为师……何况本来也是卢大哥有错在先。”
青嫘听韩浪漫说过这些,细一想似乎也挺纠结的,不由心疼起来,浪漫哥哥好可怜啊,从小便受了这么多磨难。自己虽也没爹没娘,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至少自己比他幸运,遇到了爷爷。
依偎到韩浪漫肩上,暖声安慰道:“浪漫哥哥你别难过了,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我都会帮你的。”
韩浪漫很感动,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正想说谢谢,木鼎领着儿子木谢站在了门口。房门没关,青嫘亲昵地靠在韩浪漫身上,两人还以为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忙背过身去。
“二位一路劳顿,想必也饿了吧,木某特意准备了一些我们当地的风味饭菜,来请二位用餐。”
“浪漫哥哥,你饿吗?我们吃饭去好不好?”青嫘并不觉得有什么,继续靠在韩浪漫身上。
韩浪漫也没多余的想法,一直把青嫘当小妹妹,他没有胃口:“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我也不去了。”青嫘抬头冲木鼎,“那个木门主,我们不去用餐了,你能叫人把饭菜送过来吗?我只要肉,然后给我浪漫哥哥来点清淡的面食就可。”
“这?”木鼎试着回头,见两人已经分开,这才完全转过来,“大家都等着二位,都想一睹佣金客的风采,要不……”
“我们不喜欢热闹。”青嫘没好气道,“然后顺便再给我们弄点好看的衣服来,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以后没事少来打搅我。”
木鼎的脸色可想有多难看,这小丫头片子,要不是看在她佣金客的份上,有事求她,非撕了她的小嘴不可,目无尊长,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前辈。可恶。
但当下却不得不忍声吞气,应了声是,悻悻离开了。
青嫘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等他走后干脆乐得跳了起来:“实在太解气了,哈哈。浪漫哥哥刚才你有看见他那张臭脸吗?哈哈。”
韩浪漫跟着勉强笑笑,要自己成天也能这么无忧无虑的那该多好啊。
唐风廉死后,汤儿堂陡然衰败,南方武林顿失平衡。青衣门雨花居都对无人谷的黄金虎视眈眈。
之前三派鼎力,尚可相互牵制,如今青衣门事先拉拢了唐满月,又得到金媚儿,原本像廖东墙金老大谢诺千等还在观望或打算重金加入无人谷的帮派,深知形式明朗,纷纷唯有投入青衣门的怀抱。大有一统南方武林之势。
所以与其说木鼎拿着金媚儿请求佣金客办事,还不如说他这是在借着这个时机登基上位,昭告天下他的狼子野心。南方武林除了无人谷,就连潜在对手雨花居也来了。也可以说这场鸿门宴是做给雨花居看的,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宴席上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恭维声恭贺声,杯盏交碰声,一个个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似乎大局已然尘埃落定。
木鼎皮笑肉不笑,暗恨青嫘的轻狂,旁边的桑女唐满月廖东墙金老大谢诺千以及一个手粗如磨的男子全都看在眼里。想他肯定是因为没请到佣金客同席而恼怒。
桑女不算,木谢唐满月是在场唯二见过佣金客两个年轻弟子的人。当时在大门口迎接,木谢第一眼就觉得哪有不对,刚想说话,却被木鼎安排去送妹妹了。路上他询问木菲菲他们两人的身份,怎么跟月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木菲菲一言不发,他也没办法。于是去问唐满月。唐满月明知真相,却说他也不是十分肯定,当时他们一行七人,只知道这两人也在其中。
唐满月之所以这么说,含糊其辞,主要是忌惮佣金客,青嫘韩浪漫怎么说也是他们的朋友,万一找自己算账怎么办?而且现在不比从前,依人篱下,说好听是结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分明是投奔是侍从,地位比干爹唐风廉在时还不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一来木谢不禁也开始怀疑了,莫不是自己记错了佣金客的模样?那天抓金媚儿,他一共看见三人,木菲菲他妹妹,抓走金媚儿的男子,以及另外一个奇怪的女子。
他肯定那男子是佣金客,当时以为那女子则是另一个佣金客,也就是被唐风廉偷袭湿斑的女子。青嫘明目张胆的把蔚为说成她的师兄,她又如此嚣张跋扈,又是跟着木菲菲一起来的,木谢彻底迷糊了。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那天看到的那个奇怪女子不是佣金客,那青嫘如假包换。他又不敢跟父亲木鼎说,免得挨骂,若错那就将错就错吧。
这时匆匆跑进一青衣门的弟子,小声在木鼎耳畔说了什么。木鼎一听,直接惊站了起来,两眼诧异,还有这事?
在场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木鼎匆匆走开,离得远的停酒瞩目,同桌的桑女廖东墙等人则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众人一路直走大门,只见大门口一青两色青压压的弟子们亮剑警惕,团团围住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翠,男子古怪地背着一个偌大的包裹,女子双目呆滞似乎没有知觉。
“住手。”木鼎忙厉声喝道。
原来刚才蔚为上前拜门,守门的弟子问他是何人?
蔚为答道:“佣金客。”
这并没有不妥,那守门的弟子或许是因为奴才惯了,多了句嘴,夸道:“您这位朋友真漂亮。”
蔚为一个横眼冷目:“她是我师姐。”
师姐?这可不对了,午边那会青嫘韩浪漫来时,这守门的就在这里,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青嫘是其中一个年轻的佣金客,她的师兄还没来。这黑衣男子自称佣金客无可厚非,可说他旁边的是他师姐,那佣金客年轻辈的弟子岂不平白多了一个人?
立时警觉,一边招呼师兄弟们围过来,一边赶紧去通报师傅。
“木门主,这就是你们青衣门的待客之道吗?”蔚为冷冷道。换做别的什么人,他不会是这么个态度,只因小菲菲的事,实在太伤人太可恨了。
“木某有罪木某有罪,教导无方,不知佣金客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木鼎满脸赔笑,看眼艳儿,“不知这位是?”
“她是我师姐,有错吗?”
师姐?还真是这么回事。木鼎也纳闷了,回头看儿子木谢,木谢早知错般低头了,他也晕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二位里面请,里面请。”
木鼎毕竟是一派掌门,经验老道,当面质问一是丢脸,二来岂不是对佣金客更不敬。木菲菲的事,在两者间已然埋下了一道梁子,他可不想因为这小事再得罪佣金客。先请他们进门再说,到时当面一个对峙,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不了。”
蔚为从包袱里取出金媚儿,所有人凝神屏气,在场绝大多数都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金媚儿。金羽金目,状若麻雀,这金媚儿似通人性,只见它朝向木鼎泛了几泛金眼,迅速化成金光,消散于无形。
木鼎喜形于色,恨不得把心里所有阴暗野心的东西大声叫喊出来,这一刻他足足等了将近五十年。从他出生开始,他父亲便把霸占无人谷的伟大霸业烙在了他身上。他从一个小孩等到自己也有了小孩。
眼看着孩子一年年长大,自己则将一年年老去,以为终身将跟父亲一样抱憾而终,没想老天有眼,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年前汤儿堂突然轰塌,几天前又处心积虑的终于让他得到了金媚儿,天时地利人和,全站在了他这边。
这种还没成功却胜似成功的喜悦,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享受体会的,包括儿子木谢在内。
其他人如廖东墙金老大谢诺千等人则在震撼过后,更多的是对前程的坚定和无力。坚定是因为除此别无选择,无力也是如此,只恨自己不够强大过于渺小,除了依附只有死路一条。
金媚绝尘,天享人福。
世间最后一只金媚儿尘埃落定,却不是享福,而是杀戮,意味着争夺杀戮的真正开始。
桑女面色沉重,相对于廖东墙他们的无力,她更多的是压力。南方武林各大小门派不但悉数归于青衣门门下,如今就连佣金客也成了他的助力筹码,他到底会让这个绝对的王牌帮他做什么呢?
剩下的也只能关心这事了。
“身份已定,木门主你可以说你的意愿了。”蔚为面无表情,毫无好感。
木鼎尽量压制内心的狂喜,有意看眼众人,收拾兴奋,慢慢说道:“这事很简单,一年多前你便做过,而且做得很好,我只要你保我于性命无忧,不受他人伤害威胁即可。”
此话一出,廖东墙等人无不骇然,佣金客人岂不时刻都得守护在他左右,寸步不离,成了他私人保镖?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今后只能他杀别人,而别人却奈何不了他。想想一年前堂堂汤儿堂堂主唐风廉的下场,率众几百人,竟抵不过佣金客区区两个人。
这佣金客到底有多可怕,众所周知,一目了然。
一个佣金客便足可抵过在场所有人了。
当下坚定的更坚定,沉重的也更沉重,只待这黑衣青年的回复。
“此事恐怕不妥,你也说了,一年前我已经先答应了天一盗童城之女,保她平安。若再保你,势必也要跟你吃住一起,到时到底是你牵就着她还是她将就着你?恐怕不好办。”
“这事木某早想好了,那丫头说的是仇敌尽除时,而她最大的仇敌便是汤儿堂,唐风廉已死,如今的汤儿堂由满月贤侄做主,只要他一句话,保管那丫头今生平安无事。是吧满月贤侄?”
“是是,汤儿堂上下保证不敢伤她一根毫毛。”唐满月忙拱手哈腰道。
“即便如此,江湖之大又不只汤儿堂一门,倘若……”
“即便也如此,”木鼎一改前面的恭敬恭维,突然打断道,“素闻佣金客人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这些只不过区区小事,就把贵派难倒了吗?”
这家伙,果然早有准备,就像一年前的童颜。关键是蔚为已知木鼎的野心。唐风廉死后,他一家独大,若自己再助他一臂之力,无人谷岂不亡矣。
且整个南方武林势必陷入厮杀混战,生灵涂炭。
可是一来他的要求合理,并没有违背任何江湖公义,还有过前车之鉴。二来无论自己有多不喜欢多不愿意,为了佣金客百来年一贯的名声,也必须答应下来。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你定个时间吧。”
“我也仇敌尽除时。”
“那好,我师姐行动多有不便,我先将她送回谷里,一个月后我再来履行诺言,不知你可有疑议?”
“没有没有……”
木鼎还想说什么,蔚为黑影拉着翠影一闪人已经不见了,骤然消失在众人眼前。众人心叹,果然是天下武功第一能力第一的人,太可怕了。
于是乎木鼎再转身看他们,原本廖东墙金老大谢诺千等腰杆还算硬的,不免也软了软,彻底臣服,躬身祝贺。
桑女却意外莫名走了神,她盯着蔚为刚才站的地方痴痴有些发呆。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蔚为,难道连他也要成为自己的敌人了吗?
谢红梅深知不妙,赶紧往里面跑。
而此时的青嫘正忙于挑选床上这堆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木鼎这老家伙可恨是可恨了点,办事倒麻利,说衣服就衣服,一送还这么多,青嫘只觉得自己双眼不够使两手不够用。
到底选哪件呢?件件都喜欢都想要。可她哪拿得了这么多啊,真是又爱又急舍了哪件都心疼。
“浪漫哥哥,你帮我选选好不好,我实在都太喜欢了,都想要,怎么办啊?”
韩浪漫坐在她身后的圆桌旁,看着这样活泼可爱的青嫘,心情好了许多。有这么个活宝天天围在身边,心情能不好吗。起身正想过去,房里突然闪进一个红影。韩浪漫侧头一看,原来是红梅师姐,还是那一身傲视梅花的艳红。
“快走,出事了。”
谢红梅二话不说,拉上韩浪漫就要走。
韩浪漫制止了她:“怎么了红梅师姐,出什么事了?”
红梅师姐?青嫘抱着满满一怀衣服,好奇地看着谢红梅,这就是浪漫哥哥说的红梅师姐啊,真红真艳真好看,比自己身上这件樱红的好看多了。忙为自己翻找了一件同样颜色的衣服。
“你们冒名佣金客的事被揭穿了,刚才真正的佣金客已经来过了。快走。”谢红梅着急道。
“艳儿姐来过了?”韩浪漫有点意外,像是自言自语,“那他们人呢,怎么不进来?”
“是啊,艳儿姐人呢?”青嫘听是艳儿姐,注意力又暂时从衣服堆里爬了出来。
“走了,他们已经走了。你们也快走,不然就晚了。”
“怕什么,那姓木的老头难不成还敢杀了我?”
谢红梅看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跟她说了也是白说,执意拉韩浪漫:“快走。”
“红梅师姐,没事的,他女儿是我们朋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是吗?谢红梅稍微迟疑间,外面人声涌动,他们已经来了。
“小丫头片子,你给我出来。”
木鼎气急败坏,这小丫头片子,假扮佣金客也就算了,竟还敢对自己大呼小叫,呼来喝去,这分明是不想活了。
青嫘一扔手里的衣服,看眼韩浪漫,先一步走了出来。只见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密密麻麻几十号人,不但有那几个有名有姓的各派掌门,而且还有他手下一青两色的虾兵蟹将。青嫘觉得好笑,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木老头,你是怕你一个人打不过我吧,居然找这么多人来帮忙,真真老不害羞。”
“放肆。”木谢要替爹出头,拔剑要上。
木鼎伸手拦住,笑道:“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佣金客人?”
他毕竟老江湖,这小丫头见了这阵仗,还敢这么嚣张,要么来头不小要么果真有点本事,还是不要着急得罪的好。
“我是你宝贝女儿的朋友,是我送她回来的难道你忘了吗?这才短短一个时辰,你也太健忘了吧?”
木鼎怒不可遏,强忍着,木谢看在眼里,又要为爹出气,金老天先一步站了出来,横着眼:“小小年纪便如此猖狂,木门主可否由老弟出面代你教训她一番?”
木鼎看眼金老大,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
韩浪漫跨前一步站到青嫘身前,冷视着金老大,心想你真要来吗?这可是你自找的,大可为卢大哥报仇。
“你小子来得正好,我这断臂之仇正恨找不到人报呢。”金老大大喝一声,单手拎着他的狼牙棍直冲过来,狼牙恨意尽显。
韩浪漫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冷冷地盯着金老大,冰雪断崖,血红惊天,全是寒冷的仇恨。只是在最后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另一个画面,也就是当年他快饿死的时候,金老大给了他一口吃的。
也正是这口吃的,最终韩浪漫改变了主意,没有食指一劈直接砍掉他剩下的右手手臂,而只削断了他手中那根凶神恶煞的狼牙棍。
只听哐当一声,一刀两断的落地声是如此清亮,金老大傻了,在场除了青嫘其余人也全都傻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这小青年竟然用他活生生的食指斩断了金老大金刚打炼坚硬无比的狼牙棍?
而且只用了一招?
即便如野心勃勃自认为见惯大场面的木鼎不由也怔了怔,似乎也跟着众人不由也往后退了一步。这小青年还有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韩浪漫十一岁前,在雨生门学了一套简单的刀法,十二岁在尚武门学了半年狼牙棍,十三岁在红石帮学了几个月的长鞭,十四岁又在梅山庄学了半年剑法。这些基本没用。
十五岁到十八岁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在短刀门,背完短刀术的内功心法,并练好了食指削木的外功。
那时候简单的短刀术外加卢大哥教他的倏然剑法是他最厉害的武功。直到一年前拜入万俟星门下,承蒙倾囊相授,如今夕阳险的内功追风影的轻功以及倏然剑法才是他最厉害的三门功夫。短刀门的短刀指则成了他的兵刃,以指代剑,小巧灵活精致,更能发挥倏然剑法的速度。
别说独臂的金老大,就是当年三个卢大哥现在也早不是韩浪漫的对手。若非念在小时候金老大曾对自己有恩,这一剑必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金老大死性不改,不但不念韩浪漫的好,恩将仇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反应过来后,连忙退了好几步大叫道:“在场的英雄们,这小子便是那无影兽卢倏那魔头的结拜兄弟,当日在九层崖我与廖掌门谢掌门等将其兄弟二人双双打入崖底,不想他竟然还活着。此人不除,必有大患。”
这话一出,在场的惊醒后又无不愤恨,纷纷握紧手中兵刃,要亲手为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因为惨死在无影兽手下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关联。但骇于韩浪漫刚才惊人的表现,谁也不敢抢先上前一步。怒而不动。
这么一来全场的焦距不仅仅只在韩浪漫身上,更多的反而跑到了木鼎那。因为他才是众人的领袖一帮之主,杀与不杀,全凭他一句话。
木鼎暗自抓狂,恨死了这金老大,光凭韩浪漫刚才这一手,连自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骑虎难下。他可不想因为毫不相干的人损兵折将,影响他的宏图霸业。若就此放了韩浪漫,不免又失人心,实在可恶。
谢红梅紧张,桑女欣喜,满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新的猎物。这世上除了佣金客,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而且也这么年轻。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定能为雨花门减轻不少危机。
并且同样也是冷脸,这蓝色劲装男子却喜感可爱的多。那双眉上的两个旋涡,俨然两处笑眼,桑女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讨人喜欢的男子。当下芳心重置,莫名兴奋。相比佣金客那黑衣男子,诚然她对眼前这蓝色劲装男子更有把握。
至于他身边的黄毛丫头,根本不足为虑。就凭自己这玲珑娇柔的身段,水深火热的双眼,想要拿下一个男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稳操胜算。要是他们现在立马打起来,那就更好了,一方面可以借机近一步观察这男子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削削木鼎的锐气。
不过看他这进退两难,上下不是的窝囊相也挺解恨的。就这点心胸能耐,还想独吞无人谷称霸武林?简直可笑。
桑女意想不到出人意外的是,韩浪漫居然一把拉上青嫘跳上屋檐飞走了。难不成是他怕了?
木鼎也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大喝众人“追”。心里则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小子自己走了,不然可真就麻烦大了。
谢红梅桑女最早追上去,同为了一个男人,各怀心思。无奈谁也没追上,也不可能追上。青嫘韩浪漫也没走远,施展开追风影在天衣场内绕了一圈,彻底甩开众人后,来到了街市上一间热闹的成衣铺里。
韩浪漫要给青嫘买衣服。
“你还是穿这件鹅黄的最好看。”
“前几天你不还说我穿樱红比较好看吗?”
“但是鹅黄比樱红更好看。”
“真的吗?那我就要这件了,谢谢浪漫哥哥。”
韩浪漫几乎没有听到青嫘后面的话,他总不能说樱红其实是小师妹的颜色,而他此时满脑的已全是小师妹了吧?那个月如霜天青如墨的夜晚,那句简单却直叫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家。
小师妹你还好吗?
终于可以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