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六十一(1 / 1)
卷三:娑婆之疫
“娑婆”是梵语的音译,也译作“索诃”、“娑河”等,意为“堪忍”。根据佛教的说法,人们所在的“大千世界”被称为“娑婆世界”。
章六十一
落枫红透开封府,斜雨映透漫天红。
枫叶的红,红的直达天际。同天边残红的晚霞相映成辉。如同血一般的绚烂,耀目。
这止步于天边的红,漫山遍野,更是衬得那一袭白衣突兀且苍白,格格不入。
白净还略带病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安详的神情,黝黑的眼眸微微眯起遮住的往日里的桀骜同狠厉。信手拾起微微沁着湿迹的蜀锦鞋面上的红叶,嘴角蓦的绽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姣好的面容映衬得此情此景,惊鸿一瞥,更别有烟雨朦胧下的清新雅致的味道。
带着薄茧的手掌中,那片枫叶脉络清晰,红得格外绮丽,格外鲜艳。他注目凝视着手心,仿佛有一种将手一并染成了朱色的错觉。
眯起的双眼蓦的睁开,白着脸盯着看了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皱起了眉头。
"唰"的一声,腰侧的雪色宝剑被抽出来再以极快的速度还鞘。眼前的红叶却顺着叶脉整齐的裂成了几瓣,循着微风消匿于满地的落红中。
他,许是不喜欢红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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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刚点过卯牌,从宫里当值回来。身上还穿着那件红底蓝纹的官袍。
揉了揉略显酸涩的双眼,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压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皇家宫苑的压抑感也跟着轻了许多,身形也跟着变得明快起来。
刚迈出左脚,玄色的官靴鞋面上却突然落下了一片绛色,定睛一瞧却是一片绛红的枫叶,他有着茫然的抬头。
这是开封府的深秋,满是绛色枫叶的深秋
不甚宽阔的街道两侧不时的偶有红叶飘落,贪玩的孩童们嬉笑着拾起落在青石地砖上的枫叶,卖糕点的小贩微笑着用一个簸箩将新摘的枫叶作底装饰。
展昭捂了捂额头,人道是一叶知秋,果真不假,自己最近真是忙昏了头,都没发觉这已经到了深秋。
小贩许是发现的展昭,笑着递上一块用两片枫叶包裹着的糕点"展大人这是刚当值回来么?尝尝小老儿的栗子酥,整个开封府就我家的最是可口。"
展昭不好推脱,在年过半百的小贩殷切的目光中浅浅尝了一口,果然唇齿间不光有栗子特有的甜腻香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枫叶的清香。
让他蓦的想起了那个表面看起来是个衣食皆金贵无比的贵公子,实则却是个遇到街边零嘴小吃便会贪嘴的……嗯……大孩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失笑,心中暗自算了算时日,回头便叫小贩多包了半斤栗子酥。
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一边笑呵呵的同沿路的小商贩打招呼,一边一刻不停的朝着记忆里的地方走去。
路过开封府的时候,他略微抬了抬眉,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上的官袍,又想起公孙先生一向慈眉善目的脸上那言于其表的不赞同,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托门口的衙役带话给了包大人。
自己则依旧马不停蹄的往开封府城西赶,但却始终小心护着怀里的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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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五!你这次就算不想回去,也得跟俺们回去!俺们是粗人比不得你洒脱,可陪不得你丢不起这人!"
小茈被楼上雅间传出来的这声浑厚粗鲁的怒吼给吓得差点翻了手里的小菜,一旁的掌柜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用上去伺候了。
他有着迷茫的看了眼楼上雅间禁闭的房门,在城西最好的酒楼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这种事情也见得多了。
只是今天遇上的……看起来比以往那些吃饭赖账,酒后撒酒疯的客官都来的凶猛些。
没过多久伴随着木制房门被大力打开的咔呮声,一个身穿月白色外裳的人怒气冲冲地从房中掠出,一晃神便从二楼的栏杆后面径自翻了下来,目标直指大门。
眼见着白衣人就要离开,小茈这才恍若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冲那个白色的背影喊到"客官,您的账还没结。"
白衣人已然从门口走出去一尺有余,听到小茈的喊声,微微侧了侧头,正在这时方才传出声响的雅间里却突然又走出来四个大汉。
为首的年纪稍长些,身穿一身绛紫色的长衫须发皆有些许透着灰白,正痛心疾首地冲着大门外的白衣人劝导"五弟,不要再任性了。难道你就放的下你那寄养在金华的儿子,云瑞?大哥断不可见着你这般错下去了!"
白衣人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瞥了瞥那四人,抬腿又迈了几步,右手信手一扬,一块碎银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小茈手心里。
楼上的那四位依旧还在争论不休,大致似乎是要想办法要方才那位白衣客官好生忘记旧情人,回老家疗养。
不过这些东西,他一个小小的店小二不需要去记住,他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只是依稀记得那个出手阔绰的白衣人,生的非常俊俏,可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忧伤。
白玉堂低着头,盯着自己洁白的鞋面,心里沮丧极了。
在瞒着大哥,大嫂他们溜出陷空岛的时候,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却未曾料到竟会闹得这么僵。
大哥他们不赞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这次却拿白家的名誉同自己嫂嫂侄子来压他,他现在已是迷茫,难过到了极点。
数月前回京,两人俱做好了被众人反对的准备,所以在一月前两人关系被捅破的时候,没有固执己见的寻死觅活,非君不度。也没有如寻常小做作妇人那般,抛弃一切,奔走天涯。
只是一切就这样平常却又平淡的发生,两人均受到了不同人的反对,之间的距离也就慢慢的拉开。
但是不管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从三日一聚渐渐变成半年一聚。
从相见恨晚,逐渐……见面寒暄,对面相思。
距离远也并不是代表他们之间心与心的距离也很远。
冥冥之中,似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而有些人,有些事却是注定了要留在你心里,一生一世的刻痕,怎么抹都抹不掉。
不管周遭的人用多么鄙夷的态度去看待那件事,只要心里问心无愧,那么……就那样做吧,不要后悔。
就像现在那样……
白玉堂蓦然转身,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个人身着显眼的绛色官服,明亮的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蓦的染上一层淡淡的欣喜。
温润的脸庞上,淡薄的笑意虽然微乎其微,却直达心底。就像夏日里在闷热的环境中,一缕轻轻的微风,很舒服,很开心。
他低笑着从用月白的宽袖里掏出一块锦帕,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拭了拭唇角。褪去满脸的疲乏,收拾妥当后,又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抬手摇了摇,唇畔换上一贯的轻笑。
远处的绛衣人也想是感召到了什么,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也学着他摇了摇,脸上的笑渐渐变得越发开怀。
"猫儿/玉堂。"
虽然只是低低的叫着对方的名字,那样低微的声音兴许早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但是那声音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传入他们的心里。
透着暖暖的,柔柔的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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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雨了!"
小茈领着一位客人走进雅间,忙不开交的收拾着桌上纹封未动的饭菜,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细微地水声,渐渐地声音大了起来,淅淅沥沥。
走到半开的窗前,抬手刚准备取下横木,却被雨滴落到窗棂上迸出的细密水珠溅了满脸。
朦胧间抬目远眺,远处茶棚狭小的屋檐下似乎相依着两个人。
他揉了揉眼睛,那一身绛红,那挺拔的背影,怕是整个开封府的人都认得。
开封府的展护卫。
但他从未见过平日里温柔可亲,被开封府民众们视为神明一般的展护卫,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不同与往日那般的欢喜和满足。
他身旁的白衣人被他护在身侧,两人相偎着挤在窄窄的屋檐下,虽然平淡的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一定是幸福的。
因为就连他都觉得这份平淡,很好,很珍重。
"好……好景致!"一旁的客人却突然掀起衣袍,坐在了刚收拾出来的桌旁,从随身的行囊中找出画卷、笔墨,朱笔绛封,泼墨而现竟是就着实景作起画来。
"此情此景,怎可不作丹青一副呢?"
小茈看着他提笔走锋,手法娴熟,勾画得栩栩如生,反倒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便收回放在横木上的手。
"客官,画的是什么?"
那位客人尔然一笑,提起饱蘸墨汁的狼毫笔"我笔下的……是这整个开封府。对了…… 小哥,你们店的名儿是什么?"
小茈提上一壶温过薄酒,看着他提笔望着画卷有些入神,笑道:"客官,折煞小店了。小店的名号内带有清明二字,可是有些不吉利。"
"但说无妨。"
"既然客官有心,小的哪敢折了客官兴致。小店名号自是掌柜专门请了秀才爷取得字,叫作清明上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