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二十六(1 / 1)
章二十六
“贾三赶这么急作甚?脚底下抹了猪油不成溜这么快?”老刘从布兜里掏出旱烟袋,砸吧了几口,惬意的吐了几口烟圈。
贾三抹了一把额际的汗水,心有余悸的捏了捏大腿,这才止住大腿不住打颤的趋势,看了眼坐在一旁跟个没事儿人似得老刘,寻思着自己适才是不是也太丢人了,也就跟着老刘坐在了门口的板凳上“你还真别笑我,我这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儿么,方才抬进去的那个面上狰狞的很,可把我吓的两腿肚子都打颤。”
老刘吸了一口烟,伴着烟雾弥漫间,抬眼看了眼贾三。语气竟是哪呢平淡“贾三,人固有一死。你看不论死前有多风光,死后不还是照样要经过我们手,埋入黄土?”
“生前带不走的,死后也甭想带走些什么!”老刘拍了拍贾三的肩膀,刚想再说些什么话安慰一下这个新手,眼前却蓦地一片白影掠过。
一阵透着凉意的风吹过,只叫贾三吓得魂不附体。他哆嗦着指了指方才白影掠过的方向,颤颤巍巍道:“老刘........老刘......刚……刚才见鬼了。”
老刘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旱烟,若无其事得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干这行的,只要心中没有亏心事,你怕什么鬼敲门呢?”
贾三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方才白影飘过的方向,果然是往停尸间去的,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观音心经》,也将老刘的话记了个十乘十,做这行的他可是新手以后他可要好好的向老刘讨教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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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姑娘,怎么是你?”展昭抬手拭了一把淌至眼睫前的雨滴,有些迷茫的看着身后的执伞相望的青衣女子。
兴许展昭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问话时的口气在外人听来是有多么的失望。话刚出口,他才发现自己说这话是有多么的失礼,但究竟自己又在奢望些什么呢?
他抬眉看了眼秦子衿,却发现她依旧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一如初见时那般清冷的性子。完全没有在意展昭说的话有何不妥。
“展大哥,虽说过了清明天气会转暖,但是这雨中透着寒意,最是容易害了风寒。”秦子衿将竹伞往展昭的方向挪过去几分,看了看展昭身上半湿的袍子“若是展大哥真的得了病……会有人担心的。就像白大哥……”
说这话时,秦子衿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永安桥边稀稀朗朗的几把白色纸面的竹伞。仿佛自己说的话只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柔且清亮。仿佛无形间有一股力量一点点的将那个人的一颦一笑刻入他骨血里,画进他的心里。
展昭也只是有那样一瞬间的诧异,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如常的面色。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秦子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秦子衿却是略显狼狈。
贯穿的青衣上带着几丝褶皱,发髻倒是梳得十分整齐,却是一脸倦容,眼底甚至带着两抹淡淡的青黑。这些无一不令她看起来憔悴不堪,若是平常她也断不会让自己就这样出门。
“子衿姑娘……这……?”展昭有些疑惑的看着秦子衿,他有些不明白难道秦子衿此番伊人憔悴而来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些事么?罢了……
秦子衿没有答话,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只是不停的绞着衣角,目光游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展昭见她没有答话的念头,也就没有强求只是透过伞面外雾蒙蒙的雨帘,看着外面杨柳依依的江南雨景,两人竟就这样站在桥头伴着点点雨丝一直都没有讲话。
兴许一切都在不言中吧。展昭看向河的对岸分明看到有一人身穿紫色外袍正向岸边卖雨伞的店家讨价还价。“五爷我可是很看好林兄的人品,所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也甭管,好好看着就行!”心中竟是有了答案。
现在的他依旧在永安桥上静静地守候,可是那个曾经笑着同他定下赌约的白衣年轻人,那个桀骜不驯,精彩绝伦的锦毛鼠,却是已经与他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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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船只已经备下了。同船家讲好了,雨一停便就启程。爷可有什么想买的,小的这就趁这时间去寻来。”
林君浩不住的翻拣手边的一摞油纸伞,听到耳边小厮的禀报略微挑了挑眉。低头略微思索半响,看了看手边一把伞面上画着点点桂花的竹伞。
眼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次请秦子衿用桂花糕的时的场景。吹箫时的淡淡忧伤,吟诗作对时的游刃有余,碰到自己喜欢事物时的欣喜,刻意隐瞒时的满腔愁绪……哪一个是真的她?又是哪一个她吸引了他?
他苦笑着吩咐道:“别的不用了,就帮我去镇东的茶楼中多买些桂花糕就好。”
小厮头一次从自家主子这里听得想要买这种甜腻的点心,竟是有些愣神忘记了回话。
他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正准备打发小厮赶紧买了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且问你,家中瓷窑可能烧制出白瓷琉璃盏?”
小厮低着头踌躇半饷,唯唯诺诺得开口“有是有,只是在太老爷那辈儿烧制的卷轴就被瓷窑里的工人不小心毁去了几页,现下若是想要重新开窑……恐怕……”
林君浩淡淡的执起手边的竹伞,猛地打开伞面。走到门外就着伞柄转了几圈“还不快去买桂花糕若是误了爷的时间小心你的月钱。”
小厮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微微欠了欠身就冲出店门口,消失在了蒙蒙雨帘之中。
林君浩付过银两后,慢慢的撑起竹伞。刚抬头准备寻一寻展昭的身影,却在抬眼间猛地与一双熟悉的眼睛目光交汇。
他将伞面略微抬高几分,隔着细密的雨丝。看着她略显朦胧的面容,竟是有些恍惚。
风雨加身,情如薄纱,因这缘分而聚,终还是抵不过离分。
不知是谁先踏出了那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一点点的在缩短。也是不知是何时一直淅淅沥沥下着的雨竟是就这样停了。
秦子衿收起伞,将它交予一旁的展昭手里。轻移莲步,缓缓的走下桥面下的台阶,台阶下有一紫衣男子,一边收着手中的油纸伞一边拾级而上。
待二人终于面对面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蓦地沉重了许多。
“秦姑娘,你这是……”终还是林君浩现行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他四处看了看却发现那个总是同秦子衿形影不离的小离这次竟是没有跟着秦子衿,这个认知教他心悸不已“小离呢?你怎么能在小离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个人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秦子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君浩可疑放慢的语速,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无比的惨淡。“不用为了顾忌我,特意这样说话。”说着透过桥面上的石栏杆看了看桥下停泊的船只,淡淡道“听说你要走了,我…… 我来送送你。”
林君浩皱了皱眉头,四下里看了看远处立于桥头的展昭脸上那捉摸不透的表情。再看秦子衿毫不躲闪的目光,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若不是他听错,那就是今日他得了风寒,头疼脑热。
平日里秦子衿不是躲得远远就是一个劲的同自己划清界限,这次他回窑光镇就没想过会有除了白玉堂展昭以外的人前来送他,这个人的到来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就这样走了,继续回去,空待三月春?也太没骨气了吧……要不然五爷我送你一份离别践行的大礼吧。”不知怎么现在他脑海里尽是临行前白玉堂那笑的无比欠揍的脸,原来……竟是如此。
林君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眉替秦子衿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几缕发丝“你想说什么?”
秦子衿咬了咬下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到林君浩面前“这物什……我今日来还与你。”
林君浩目光一凛,伸手摸了摸上衣内的暗袋果真不在……他连连苦笑,白玉堂啊白玉堂……你又何必为我做到这份上呢?自己费尽心思寻来送人的东西被人退回来两次,这又能教我如何是好?
两个人竟就这样僵持住了,秦子衿见林君浩也没有拿回锦囊的打算,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想将锦囊塞于他腰间暗匣内。
林君浩不动声色的拦住她,将锦囊丢还给她。别过脸去“这东西他既然替我送了,就是他的事情了。你要还也是还给他,何必又要来给我。”
秦子衿一愣,似是没有想到林君浩竟然也会像白玉堂那般耍起了无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有一个灰衣小厮口中叫着“林爷”跑了上来。
“林爷,船就要开了。您方才吩咐小的买的桂花糕小的已经备下了,可以启程了。”
“好,我这就登船。“林君浩微微颔首,刚想要随这小厮下了码头去。
“我送你登船吧。”秦子衿也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看了几眼林君浩不动声色的收下了锦囊,提起裙角就准备同林君浩一起下码头。
林君浩动了动嘴角,看起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在她踏下台阶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展昭扶着桥上的石质栏杆,看着一艘乌蓬小船从脚下的桥洞中缓缓地开出永安桥地界,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桥下的码头边一袭青衣的秦子衿静静地立在码头边,掠一袭风凌然吹向他,只把他心头的杂念都吹散了。
看着秦子衿怀中抱着一个包裹慢慢的拾级而上,他别过头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子衿姑娘,不如就由展某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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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掀开草席,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教他下意识的以袖掩鼻。手下的动作一滑险些拿不住草席。
“尸体若是停放时间过久,尸身上便会出现尸水尸斑等腐败现象,所散发出的尸臭若是常人闻得多了,便会有尸毒囤积体内。破解之法便是在验尸之前嗅一嗅薄荷叶,艾叶等提神醒脑的药材。”
他甩了甩头,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包,凑到鼻下猛地吸了几口,凉凉的味道冲淡之前的恶臭也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不少。
看了看手中的香包边角上粗糙的针脚,白玉堂蓦地收紧手掌将香包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俯下身细细的查看尸体。
“奇怪……明明是自溺身亡的,为何这牙口大张,表情也是如此狰狞?”①
白玉堂着手掀起尸体上身衣物的一角,眼角不经意的一瞥“这是……”
伸手点了点尸体右臂上两条浅浅的伤痕,伤口泛青,依这青紫程度及形状上来看,死者生前定是被外力强力拉扯向某处,所以才会在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若是被害者是被人蓄意溺毙的,那么在溺水过程中定会有挣扎的痕迹。口鼻中吸入的泥沙也会比平常自溺的人要多得多,仔细勘察一下被害者的各个细节处,定能发现重要的线索。”
越是在这种关头,脑海里展昭的话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冒了进来。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抗拒,但是白玉堂手下的动作还真是鬼使神差的照着展昭之前说的那样做了。
轻轻地掰开死者下颚,虽然已经是做好的心理准备,不过在他看到死者口腔内泥沙混杂着不少污秽物的时候,他还是不可厚非的皱起了眉头。真不知道,平常他是怎样面无表情的查验尸体的……这简直……
查验完口鼻后他近乎就可以断定死者定是被人蓄意拖至案发地溺毙的,不过看县衙内各个衙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知道这是一起命案的样子。如此明显的破绽,为何展昭没有说出来?这点令白玉堂感到十分费解。
“嗯?”白玉堂捻起方才从死者指甲里抠出来的点点皮屑,带着淡淡的微红,嗅起来还带着淡淡的腥味,看起来这个人死之前定是拼命挣扎兴许还抓伤了那个行凶之人。
想到这他脸上竟是也不由的浮现出一抹笑意,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行凶会令他都觉得束手无策。
鼻间除了嗅到血腥味之余尽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味虽然很淡但是却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凝神细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手中的碎末包入随身的手帕中,看了眼死相惨烈的死者替她重新将草席盖上,紧接着一晃身就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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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究竟是何人?”展昭将剑锋一偏,剑尖直指黑衣人咽喉,身上的怒气只让巨阙剑上的戾气又是重了几分。
黑衣人移了移脖子,非但没有想要躲开巨阙锋利的剑锋,反而还向剑尖处挪了几分。黑色面巾下的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展昭看着黑衣人过于镇定的表现,心里蓦地不安起来。他一边手持巨阙,一边轻喊“子衿姑娘,你快些逃吧。”只盼秦子衿可以快些逃出这是非之地,也好让自己不再分心照看。
哪知道却像是没有听到展昭的话一般,只是静静地立在展昭身后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展昭有些急了,眼前的情形他虽然制住了黑衣人但保不准他还会有什么同伙,他注意着黑衣人的动向,一边用比方才还要高几分的声音喊道:“子衿姑娘,不用顾忌展某,你快些逃吧!”
秦子衿却还是两眼紧盯着黑衣人,宛若雕塑一般站着一动不动,就在这时候展昭注意到黑衣人右手食指同中指微微一动,紧接着便有一枚泛着青色额透骨钉直直的朝他身后的秦子衿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考虑,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那枚透骨钉穿透他右肩时那清晰的疼痛感只叫他疼得发出一声轻哼。
紧接着从伤口处泛起一阵酥麻感,一点点的啃食了他本就被疼痛侵蚀的不留分毫的意识。
在一切归于黑暗前,他想到的除了在护在身下的秦子衿的安危以外,便只剩下那让他铭记一生的白色了。
注:①墨水木有学过医,所以下面有哪些不对的地方大家见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