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君不见41（1 / 1）
黄山郑华昌官邸
重庆的天像是闹脾气的孩子，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空中就飘起了蒙蒙细雨，窗外轻柔缠绵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窗上化作了缕缕无声的涓流。
钱布夫屏着呼吸念完公文后，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郑华昌的下文。
良久，郑华昌挥起手中的拐杖，身边的青花瓷花瓶应声脆裂，他勃然大怒的道：“娘希匹，他陈兆充还想干什么？”
头前因忌惮霍远的势力，和陈兆充联手做掉了霍远，没了左手已经是寸步难行，如今自己最得力的右臂又临阵倒戈，投奔了日本人，党国仕途风雨飘泊，此事如若处置不好，自己就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郑华昌长叹一口气，心情跌到了谷底。
国防部长高诚志上前耳语几句：“校长，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陈君临呢？”郑华昌环顾四周，也没能找到陈君临的身影。
钱布夫有些尴尬，“校长您忘了，前些日子您说让陈主任在家休息几日，由许杭特派员代替陈主任处理情报科的一切事项……”
“我说过这话吗？”郑华昌被气的有些糊涂，跺了跺手中的拐杖，“立马把陈君临给我叫回来，我不想相信他老子干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能丝毫不知！”
钱布夫又问：“如果陈主任问起召他所为何事，卑职该怎么讲？”
“所为何事？”郑华昌转过身，走到偌大的写字台后坐下，声音中透着一丝阴冷，“那就派他去河内一趟，亲自把陈兆充押回来！”
郑夫人站在郑华昌的身旁，宽慰的顺着他的背，“别气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安定人心，应通告全国声明政府抗日之决心绝不会因为此而轻易的动摇。”
“夫人说的是”郑华昌沉着脸回道。
荣敬城站在门前的石阶上，记起散会时郑华昌意味深长瞧看他的目光，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郑先生这次可是走了一步险棋啊！”聂森与他并肩站在台阶上，一同望着远处青山湿遍，迷雾朦胧的山间景色。
山上不比市区，寒气更甚一筹，荣敬城吁了一口长气，仿佛把肺里的尘埃都吐了出来一般畅快淋漓，他四两拨千斤的回道：“险不险，郑先生心中自有定数。”
聂森似笑非笑的打探着他，“陈兆充毕竟是陈君临的亲生父亲，这大义灭亲的事我还真不相信他陈君临干的出来，万一他要是在河内和他老子一同反了郑先生……事情可就难办了。”
对于聂森所说，荣敬城也不敢保证陈君临不会一时冲动，跟着陈兆充在河内另起炉灶，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他道：“你最好期待陈君临不会。”
“那是那是”聂森连连道，“我还真就希望陈君临有去有回，否则连累到你可就不好了，毕竟你家那位和陈君临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这个就不劳聂长官操心了”荣敬城的唇角勾起一抹俊笑，这时才想起他刚刚从长沙回来，问候道：“长沙的情况还好？”
“都放火烧城了，你说能好吗？”聂森摸着块台阶坐下，声音透着遮不住悲凉，“上个月底我转战桂林的时候，见到燕婍了……”
“燕婍？”突然听到妹妹久违的名字，荣敬城忙着问：“她不是应该在读大学吗？这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桂林？”
“这不如今两党合作了吗，我接替桂林防务的时候就恰好碰上了。”聂森一顿，又道：“燕婍现在是那边的随军记者”
燕婍果然还是加入了共产主义。荣敬城拧着眉更深了。
“郑先生恨赤匪恨得咬牙切齿的，你说那丫头学什么不好偏偏投奔了他们？”
荣敬城苦笑着摇摇头，“我哪里会晓得我们荣大小姐的心思。”
聂森笑的也很坦然，“你猜我还碰见了谁？那人估计有机会成为你妹夫。”
“江澜育吗？”荣敬城望着聂森道。
“你怎么知道？”聂森摇摇头，觉得自己问的太唐突，人家是燕婍的亲哥哥，自然是比和自己亲近多了，“是他，江澜育，他现在在那边的官做得还是蛮大的，都军团政委了。”
荣敬城却揶揄他道：“大的过你吗？聂副司令长官”
聂森耸肩，“现在也许不会吧，将来谁又说的准”
“你和燕婍谈过了？”荣敬城问。
“谈什么都只是徒增尴尬罢了，何必呢？”聂森目光中遮不住的落寞，“燕婍样子变了不少，连性格也越来越稳重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成天动不动就哭闹的小姑娘了。”
荣敬城没说话，静静的陷入了回忆当中，幼时，燕婍最爱黏着聂森，连大夫人也会打趣她：“燕婍，你若这么喜欢你的森哥哥在一起，不如长大就嫁给他吧！”那时候燕婍年少，不懂‘嫁’的含意，听见能和自己的森哥哥在一起，便满心欢喜的答应，只不过随着她越来越大，也渐渐明白和喜欢和爱的区别，当年她喜欢上的森哥哥便仅仅只是依赖，只是喜欢罢了。
“算了，多说无益，我不是伤春悲秋之人，民族兴亡的时刻，没工夫考虑那些儿女情长的事”聂森起身，正了正军帽，便要阔步离开
“阿森……”荣敬城像儿时一样喊了他的名字，他能感受聂森心中的迷惘和彷徨，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该如何说起。
“墨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聂森回过头，宽宽的帽檐下一张英挺的脸，“人在变，有些事情我改变不得，便只好欣然接受，就比如燕婍，我守护了十几年的小姑娘，终于找到了自己真心爱着的男人，只要她能过的开心，至于什么别的我都无所谓了”聂森拍拍他的肩，“别担心我，我看得开”
荣敬城也是感慨万分，“这个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兄弟你若真的能看开，我也替你高兴”
“顺其自然吧！”聂森微笑着，脸上洋溢着说不清是开怀还是无奈的笑容，他转身迈进漫天的雨幕之中，坚毅修长的背影挺的很直很直。
荣敬城刚下了山，就被一个行色不定的陌生人往手心里塞了纸条，他打开一开，顿时哑言，“没想到陈君临在这个紧要关口上还敢冒险找我”
杨哲生站在他身后，“司令您是去还是不去。”
“他这是有事有求于我，我当然要去”荣敬城捏碎了纸条，“给我备台车”
“是，属下马上去办。”
车子一路颠簸从南郊赶回了市区，最后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前，荣敬城下了车，余光却瞥见站在街口处神态各异的便衣，他们有些装作若无其事的看报，有些三两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余光却时不时的冲他身上瞟过来，都是郑华昌的一些眼线，荣敬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大步径直走向里面。
书店的伙计见到荣敬城先是一愣，然后警惕的环顾了一周，才压低声音道：“荣司令，里面请。”
他领着荣敬城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地下室，门口处站着两名持枪的便衣，荣敬城随意瞧了一眼，向后吩咐道：“杨副官，你在外面等我”
“不行，万一您在里面出了差错，属下可没办法向夫人交代啊！”杨哲生道。
“我的身手别人清不清楚你还不了解吗？”荣敬城道。
杨哲生被驳的哑口无言，只好木讷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