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君不见15（1 / 1）
北风呼啸，天空中飘着纷飞的鹅毛大雪，沉甸甸的积雪覆盖着土地，整座城市仿佛陷入了一片苍茫。时光飞逝，快的有些叫人猝不及防。
荣敬城随着母亲来到上海霍家，正式登门提亲，两家长辈一番商榷后，把婚礼定在了下个月的初八。
霍远一身板板正正的中山装，精明与老道全部写在脸上。他颇为赏识的拍了拍荣敬城的肩，着着赞扬的语气对林淑琴道：“我早就说过，我这个贤婿可不简单！北伐军一路北上，从未打过败仗，没想到竟在庆岭，被这小子给团团围住，我是攻不得也守不得！”
荣敬城不说话，脸上淡淡的表情叫人琢磨不透。
霍远见到荣敬城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挥了挥手中的黑色烟斗，有些气郁道：“不是我说你，你这桀骜不驯的性子以后可要改改了，跟着郑先生好好干，政府内部里有我照应着，你荣敬城又是如此的实力，日后定是官运亨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
如今的国民政府里，有两种人，一种如荣敬城聂森一样，只想着做一个纯粹的军人，驰骋疆场驱逐外寇，而另一种便是诸如陈兆充霍远之类的政治家，在乎的更多是自己的仕途。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虽不赞成霍远的升官发财的那一套说法，但也不好明着反驳岳父大人的话，荣敬城只好浅笑着点头，算是对霍远的回应。
林淑琴亲昵的拉过懿曼的手，温柔的眼中泛着溺爱之情，“可真真要谢谢霍副主席，生了懿曼这么个精灵剔透的女儿，能得此儿媳，真乃我荣家之幸啊！”
霍允曼立刻娇羞的一笑：“伯母，您过奖了。”
“还叫我伯母？”
懿曼再次羞红了脸，霍远看着一向顽皮的女儿难得红了脸颊，便开怀大笑起来。懿曼娇装怒容的瞪了一眼父亲，然后声音小的细弱蚊叮般，喊了林淑琴一声妈。
林淑琴高兴的应着，霍夫人见状，端起酒杯道：“我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日后就麻烦荣夫人多多照顾了！”
一时间其乐融融，但只有荣敬城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恍若失神的久久凝望着手中的酒杯，懿曼轻轻搭上他的手背，温柔的问着：“敬城哥，不舒服吗？”
懿曼的娇声突然在耳畔响起，荣敬城立刻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可能昨天睡的不太好。”他拿起酒杯，自顾自的一饮而尽，撂下手中的餐巾，冲着尚在用餐的霍远夫妇和母亲道：“爸，妈，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从一开始，荣敬城坐下后就没讲过一句话，对此霍远颇有微辞，但适才听到他恭敬的喊了一声爸，觉得自己这个女婿还算有些良心，便笑着叫他离开。
懿曼见荣敬城出了门，起身俏皮的冲着长辈们笑了笑，“爸妈，那我也吃好了。”
“丫头，别追的那么紧，他不早晚都是你的？”
霍远戏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懿曼拿着大衣，在一片哄笑中忙不迭的赶出了家门。
荣敬城穿着单薄的衬衫，坐在车子里，冷风吹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是一口又一口的猛吸着烟。上海是个让人伤心的城市，一想到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就在这里，心口处顿时就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
懿曼跟随着他一同坐进车子里，拿着手中的外套披在他肩上，“这么冷的天，敬城哥，你怎么可以穿的这么少？”
荣敬城恍若未闻，反问道：“很冷吗？”
从那日知道倾如的真实身份后，他的心便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周遭再是寒冷，也及不过他那颗仿若跌入冰窖里的心。
“懿曼，我一个人静静好吗？”荣敬城转过头看她。
懿曼微微楞了一下，下一刻脸上便浮现了一抹笑意，凑上前，飞快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操着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调皮道：“Anything for you”
荣敬城笑了笑，在她关上车门后，便一个人,漫无目的驾着车行穿过柏油马路，却鬼使神差的停在了风华乐门口，望着霓虹灯闪耀的风华乐三个大字，他勾起嘴角，默默的走进去，随意的寻了一处灯线昏沉的角落里坐下，独自喝着闷酒。
正值酒酣，他喝的微醺，眸子上仿佛一层氤氲缠绕，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堪，远处的物体仿若近在眼前，伸手便可以抓住。他烦躁的扯开衣襟最上端的两粒扣子，索性不去看，闭起眼睛，斜倚在沙发的扶手上。
一阵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他倏的睁开眼睛，趔趔趄趄的走过去，只见一身着晚礼华服的女子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强行拽住手臂。想必那男子也是喝的酩酊大醉，全然不顾旁人的阻拦，出言不逊的道：“谁？我管他妈的是谁的干妹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跟老子走！”
荣敬城本就是怀着好奇之心，才走过去瞧了瞧，恍然间却惊觉那女子的背影竟神似一个人，怒意蹭的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拿起圆桌上的酒瓶，猛地砸在那闹事者的头上。
嘭的一声撞击声，碎玻璃散落一地，一旁人都一副惊呆了的表情望向荣敬城。
那男子捂着血流不止的头，怔愣在原地，许久后，想必也是觉得面子尽失，便对着荣敬城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敢打老子？”说着便动手推搡了起来。
荣敬城也是喝的大醉，早已经不是平常冷静的模样。他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来，冲着他就是一枪，子弹夹带着蓝光砰的在他脚边响起，见有人动了枪，在场的人都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只有荣敬城仿若尊雕塑站在原地。似是被枪声震得有些清醒，那男子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额头上频频冒出冷汗，待看清来人之后，才知道自己竟惹了大麻烦，颤颤巍巍的抖着声音道：“荣二爷……小的不知道是您……”
荣敬城微眯着狭长的眸子，缓缓走过去，拿着枪顶在他脑门上，一字一句，生冷的开口道：“这回看清了吗？爷我他妈的就是这个东西。”
因着前些日子的风波，陈君临则尽多的避免倾如出席各大社交场合，华纭这几年随着倾如在风华乐历练的不错，已是上海这十里洋场众人皆知的纭小姐，一时间风光无量，不少权贵人物也愿意花钱捧她，旁人都称她是继倾如后，上海的另一大名伶，倾如这一阵子心情不好，华纭特意邀请倾如来风华乐散散心，她本是呆在楼上的休息室，突然间却有人汗流浃背的跑上来，告诉她，上海烟土行的王老板喝醉了酒，非要带华纭小姐走，现在两个人在楼下已经闹了起来。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枪声，她忙不迭的跑下楼去，却不想竟望见一道举着枪的修长身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荣敬城。
华纭站在荣敬城身边捂着手腕，白皙的皓腕上早已经是一片深红的指印，荣敬城不冷不热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给她道歉。”
那男子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荣敬城又瞧了瞧华纭，突然咚的一声跪下，如捣蒜般跪地磕头，“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荣二爷和华纭小姐，荣二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荣敬城扶着沙发的扶手，不耐烦的冲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喝令道：“滚。”
那男子连忙道谢，一边鞠躬一边被一旁的侍从搀扶出去。
被刚才那么一闹，华纭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瞧见前面走过来的倾如，华纭急忙奔到她怀里，低声抽噎着。
倾如安抚的拍着她，“好了，小纭，去盥洗室洗把脸，瞧瞧你都把妆弄画了。”
华纭自是知道倾如和荣敬城之间的恩怨，满是忧虑的喊道：“倾如姐……”
倾如知道她的担心，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你去吧。”
华纭点点头离开。
荣敬城背对着倾如，软软的靠在沙发上，吃痛的按压着太阳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醉意直冲脑海，最后一点仅存的神志也随着胃里的酒精消耗殆尽。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倾如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慢慢的踱步走到他身边，荣敬城听着声音，抬起头来。
真的是好久未见，倾如盯着荣敬城那张消瘦却不失英气的脸，突然不能控制的失声痛哭。
荣敬城早已经分不清眼前站着的是谁，凝望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依稀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女人的影像，他踉跄的起身，捏着倾如的下颌悠悠道：“还真是像啊……”
不仅背影神似，而是正面看来，简直就是和那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吻上去，而下一秒，他却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像是在嘲讽自己：“荣敬城，你可真是丢人，到现在都还忘不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