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钱,还是需要钱……她还可以从什么地方去挣出那一大笔手术费?她还有什么可以放弃的?西汐从医院出来,全身都累,无能为力的疲乏,让她眼睛睁不开。如果可以,她只想倒下,不管任何时间地点,只要能好好睡一觉。
周末晚上,玫瑰照常出现在“清风”,妆容精致,笑意盈然。眼看重要的贵客都还没来,玫瑰躲进化妆间补妆。在她忙着把烟熏妆化得更浓郁的时候,姚姐进来了。
“你前两天跟我说的事,确定吗?”
“确定。”
“你知道,客人都喜欢十七八岁的,论风情万种,你还可以,但论起这个,你的行情就差远了。”
玫瑰透过镜子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吸着女士香烟的姚姐,眼睛里空洞无物,眼神却专注地看着。
许久,玫瑰低下头,问:“能有多少?”
“运气好能有十万,我抽一万。”
“谢谢。”
玫瑰这句话是真心的。她是知道这里面规矩的,中间人一向是可以拿到超过总数三分之一的可观收入,还有一部分得交到会所。如今姚姐帮她周旋至此,她很感激却做不了什么。
姚姐笑笑,转身出门前念叨了一句:“你这样,还不如抓住一个男人。”
玫瑰只能回以苦笑。
即使只是西汐,会有那样一个男人爱她爱到刻骨毫不犹豫接过她的包袱给她依靠的肩膀吗?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前的西汐想过,有情饮水饱;现在的西汐会想,面包比爱情更能填饱肚子。有情没钱,现实的困境就会步步紧逼,把最初的浪漫磨蚀得剩下怨恨才罢休。有情有钱,只存在幼时的童话书里。
如果只做玫瑰,或许会有男人看上了她的美貌、她的身体,但那些有家有室的男人,能给她什么?如果做了某一个人养在豪华别墅里的情人,她最后的结局恐怕连现在都不如。那是一条彻底无法回头的不归路,玫瑰自问没有勇气完全地任由自己沦落到那不堪的境地。
画好最后一笔唇彩,玫瑰对着镜子笑了笑,挺身走出去。
今天楚少城照例来了,照例点她的名字。
玫瑰进门之前,特意看了看门上照出来的那张脸,完美的妆容,无懈可击。
推开门,她看到楚少城习惯地坐在平常的位置,神色有些不豫。其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玫瑰知道,他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她无从追究,玫瑰只是在心里想着那件事。姚姐已经跟他说过了,跟每一个和她相熟的客人都说过了。
楚少城猛喝了一大口烈酒,语气森冷地开口:“这件事,是你自愿的吗?”
玫瑰妩媚一笑:“男欢女爱自然得是两情相悦。不然楚总您以为是什么?”轻薄的语气婉转低回,柔美的声音勾勒着不着痕迹的诱惑。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酒杯往桌上一顿,碎片顷刻飞溅。楚少城越发冷硬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怒气。
玫瑰分不清是自己得罪了他,还是他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楚少城通红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玫瑰眼中一闪而过的仓惶失措。
玫瑰招来服务员,很快把东西都收拾干净。
“楚总消消气,伤了手要怎么办?”玫瑰为楚少城满上酒杯,却不敢坐到他旁边。
“如果是我,愿意吗?”楚少城没有看着她,仿佛在对空气说话,玫瑰错觉那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怅惘。
玫瑰突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自然是愿意。这是她设想过千百遍以后最好的结果了。虽然准备出卖自己,她仍侥幸地希望,不要是脑满肠肥、老态龙钟、视女人如玩物的男人。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不知道他家中是否妻妾成群,但是,他至少问了一句,愿意吗。至少,他对身份卑微没有自主立场的女人,还有一分尊重。
玫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楚少城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她才发觉自己在微微颤抖。
姚姐进来,看到玫瑰挨着楚少城坐,心里掂量着事成了几分。
“你拿多少?”楚少城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姚姐疑惑,飞快地看了一眼玫瑰。楚少城突然抬起头,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姚姐,等着她说话。
姚姐索性爽快回答:“一万。”
“我不喜欢麻烦。我给你五万,其他的事你处理,玫瑰你就不用管了。”
姚姐虽有些讶异,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她自然明白楚少城的意思。当即笑着说:“难得楚总这么豪爽,玫瑰可真是遇着好人了。您放心,我会照您的意思办妥的。”
待姚姐掩上门出去,楚少城才转过脸,看着玫瑰说:“你需要多少?”不等玫瑰回答,他又接着说:“但你要知道。得到和付出是同等的代价。”
玫瑰看着他,不答。她突然好奇,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把一桩难以启齿的交易用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来。
“对我来说,交易本身没有任何色彩。任何人都可以用他所拥有的东西换取他所需要的。”楚少城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再次补充说道。
“不如由楚总来提你的条件,看我是否能做到?”
“20万。陪我一晚,告诉我你的名字,随时能联系到你的手机号码。”
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玫瑰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她还是莫名地生出了害怕,只是,她已经没有退路。
“成交。”
楚少城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透是什么情绪,他沉默半响,递给她一张支票和他的名片:“时间你来定。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楚少城临出门前,突然犹疑地问她:“你不会因为钱反悔吧?”
玫瑰扬了扬手中的支票,反唇相讥:“既然如此怀疑,方才何必惺惺作态?”
女人都是这样善变的,可以因为上一句话而感动万分,也可以因为下一句话而厌恶仇恨。玫瑰承认,她也不例外。
到了和楚少城约定那天,西汐先去医院看母亲。母亲长时间用药控制病情,精神不好,一日里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西汐默默地在床边伺候,一坐就是一下午。旁人看着她一动不动,似乎坐成了一座雕像。母亲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西汐贪婪地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和感恩。
母亲梦中,听见女儿温柔地重复这一句话:“只要您能好。只要您能好……”
傍晚,西汐出了医院大门。夜幕慢慢落下来,这样的情景,西汐太熟悉了。每一次,在天色将暗未暗之时,在路上行人匆匆往家赶的时候,西汐就变成了玫瑰,走在晦暗不明的路上。而这一次,她有没有勇气,坚持到底呢?
西汐猛地抬头看天,把眼泪忍回去。忍住眼泪,是她懂得世事以来学会的第一件事。眼泪,是最无辜的,也是最没用的。西汐明白,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只能、就必须往前走下去,即使是万丈深渊,即使日后会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