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十五、
周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似要发作,想想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妈妈去世了,我怎么也该来看看。”
君晔注意到周泽嘴角渐渐抿紧,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冷意。君晔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凉,周泽他,此时定然十分生气。
“多谢了,”周泽开口说道,“你看也看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香都没上一炷呢,就赶人走?君晔睁大了眼睛,却也知道此时他插不上什么话,只好站在一旁,看看周泽,又看看周泽的父亲。
那中年人脸上果然挂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好心来拜拜她的,现在还有外人在场,你就这样不给我面子?”
“你当年扔下她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给她什么面子。”周泽说道。当年周泽父亲有了外遇,周泽母亲很是大闹了一场,甚至亲自到小三的住处,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这一推不要紧,把小三肚子里的孩子给推没了。周泽父亲果然大怒,于是打官司闹离婚,周泽母亲丝毫不心软,该她的东西,她一分钱都没给周泽父亲少算——他们家的住宅、车子、银行存款,周泽母子的抚养费,周泽上大学的费用,她自己的开销,公司的股份,等等,几乎要走了周家近一半的资产。不过,这也确实是她该拿的,当年她不顾一切嫁给白手起家的周泽父亲,到如今周泽父亲能有这样的商业大亨的地位,她居功至伟。
可那又如何?周泽母亲强势了一辈子,以为自己的眼光独到,结果,还不是验证了一个渣男而已。所以周泽母亲在离婚之后,等周泽上了大学,就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周泽的父母没有一个人想过周泽他当时,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而已。
那中年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看那灵位,又看看冷漠的周泽,一扭头走了。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又转过头来,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这次来,我也是有点事要找你。”
周泽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便继续说下去:“你弟弟他,出了点事,我手上的钱不够,听说你在北京开了家公司?好像生意还不错?总该有点存款吧,就当帮你弟弟一把,多少意思一下吧。”
周泽的嘴角抿成线,忽而向上弯起,问道:“要多少?”
“多了,怕你也没有,就100万吧!”
君晔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100万?这还叫不多?周泽公司现在正是危机的时候,去哪里要100万啊?
“他犯了什么事?”周泽问道。
“你管那么多干吗?”中年男人不悦,催问道,“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给不给这个钱?”
“你的公司年净收入上亿,却来问我要这区区100万?”周泽笑了,“ 你已经穷得连100万都没了吗?”周泽忽然收了笑,冷声问道:“他吸毒了是不是?”
中年男人的表情扭曲起来,压住心头火,咬牙切齿地问:“他是你弟弟,你和他都是我的儿子,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周泽摸了摸鼻子,回头问君晔:“晔,你身上有多少钱?”君晔楞了一下,掏出钱包来数了数,说道:“1000多一点。”“给我。”
君晔把钱都递了过去,周泽当面数了数,数出整数,剩下的都还给君晔,然后把这1000块钱,塞进中年男人的西装口袋,塞好了,又轻轻拍了拍,说道:“这就是我的意思,这1000我就当打了水漂,不要了。你和你儿子也不用惦记还我了,没事了吗?那就请吧。”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泽,半晌才反应过来,想把钱掏出来,却被周泽死死压着手,一抬眼,周泽的目光仿佛一把冰刀子,直刺得他不敢直视。
中年男人落荒而逃,才走出门,又返身对周泽说道:“那个人,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君晔?”君晔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才要否认,就听周泽已经答道:“是又怎样?”
“果然,”中年男人冷笑,“你妈妈心理不正常,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变态。喜欢男人?还好我当初就没要你。”周泽微微一笑,说道:“是吗?那我真是要谢谢你,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吸毒的儿子,和我,哪个会死得早一点?”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吐了口唾沫在周泽的脚边,骂道:“别以为你在北京,我就什么都干不了了,说起人脉,你能比得过老子我?让一个人身败名裂是很容易的事,周泽,你在这里跟我横?小心这辈子在北京都抬不起头来!”
这话说得君晔都大怒起来,纵然父子关系疏离,可哪有当父亲的会这样还自己的儿子的?不想周泽仍旧云淡风轻一般,点点头,说道:“好啊,我等着。”
中年男人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掉头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君晔看着周泽,隐隐心疼,他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周泽似乎察觉到君晔的目光,回过头来,冲他一笑:“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自从爷爷去世后,这个家就没什么我可值得牵挂的东西了。”
周泽的爷爷,君晔记得,那是个慈祥和善的老人,在周泽父母打拼商业帝国的时候,是他一个人默默地把周泽带大。
原来老人已经去世了,君晔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也是那个暑假吧,”周泽似在回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君晔的心一把被提起,也是那个暑假?那一年暑假,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才令他们两个彻底错过?
君晔上前抱住周泽,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周泽也伸出双臂抱住他,许久才说道:“那1000块钱,我回去给你。”君晔哭笑不得,嘀咕道:“老子又不差那点钱。”
周泽也笑了,松开君晔,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我很想你,晔,非常非常地想你。”
君晔心头涌上一阵酸楚,这个人嘴里说着想他,结果又一言不发地离开,凭什么?“我去你的周泽,你说你想我,你丫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周泽,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君晔一把推开周泽,大声问道,“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周泽浑身一震,看着君晔的目光复杂了起来。
君晔犹自喘着粗气,他真是要被这个家伙给气死了。待到气平顺了一些,刚要开口,周泽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然后托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来。
君晔先是一愣,随即双臂紧搂着周泽的背,用力地回应周泽的吻。
是的,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关于这一点,周泽从来没有动摇过。只是他以为君晔还没有准备好,作为他的港湾。
而现在看来,是周泽错了。
这个家伙,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和周泽一起走下去。
他们早不再是高中生了,不是说一句“永远在一起”就会以为真的能永远在一起的,这个社会还没有宽容到可以完全接纳他们的地步,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
这是和高中时候完全不一样的状态,仅仅凭一个“爱”是无法走下去的;而相反,如果没有这个“爱”字,他们也走不到现在。
这里到底是灵堂,周泽和君晔也没敢放肆,发泄一般地彼此咬了两口之后,又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守灵。中午去吃了饭回来,君晔二话不说把周泽推倒在唯一的沙发上,命令道:“给我老老实实地睡觉。”
“我不午睡,你知道的。”
“老子管你那么多,现在给我睡觉,不听话老子揍你。”
周泽知道君晔是为他好,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君晔,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心想着眯一会儿就好,结果这一眯,就到了下午3点。醒来时,君晔正跪坐在灵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周泽抬起的头,又放了回去,看着君晔的背影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家人,不错,这是他唯一的家人。
守灵结束,便是要火化了。周泽和君晔看着母亲的尸身推进去,再看着那一瓦骨灰罐出来。墓地是早就选好了的,周泽妈妈颇有先见之明地早在十年前就选好了自己的墓地——在坐北朝南的墓区的最顶层,往下一看,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周泽妈妈从来要什么都是最好的,因为那都是她付出了相应的努力得来的,她用得心安理得。
将母亲下葬,周泽和君晔手牵着手回家去。墓区的台阶可真长,长得足够周泽讲一个故事。是什么故事呢?是关于十年前的那个暑假,那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周泽没想到母亲的执念那么深,居然防他们一直防到了最后,也发现了他们彼此约定要上同一所大学。于是计策就在两家家长之间诞生,施行,而他们二人一无所知。
直到临死前,周泽妈妈才告诉了周泽这一切。而她之所以到这时候才告诉他,也并不是为了让周泽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和男人交往,恰恰相反,周泽妈妈对周泽是这样说的:“泽,我不知道你现在对男人还有没有感觉,你交往过女朋友,我知道。可我也知道,这十年来你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其实,在你心里,你还想着君晔。当年是我设计了你们,若你见到君晔,代我说声对不起吧。你们那时候都太小,懂什么感情?我也是18岁的时候遇到的你父亲,可是结果呢?我从来不相信爱情,可如果你现在遇到君晔,发现自己还和以前那么爱他,那么,我,作为你的母亲,我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