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十一、
周泽公司的内鬼终于被抓住了。这个家伙见周泽终于将做好的游戏程序拷回了公司，便趁夜前来盗取，没有想到，这正是周泽设下的圈套，当场人赃并获。
然而令周泽和师兄想不到的是，这个内鬼背后的买家，竟然就是他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这个合作商大概在一年前也开始自主开发游戏，但因为起步晚，纵然肯出高薪，但人手依旧不足，设计思路一时间跟不上公司的要求，于是打起了周泽他们公司的主意。
尤其这时候周泽他们与合作商仍有一项项目在谈，此时一旦泄密一事流出去——事实上对方正是一切的幕后主使——恐怕不只是终止合同这么简单，周泽他们公司的信誉也将大大受损，客户流失，订单流失，这一切都是不可计量的。
周泽和他师兄在会议室里沉默了好久，那个内鬼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他也是师兄和周泽的校友，当初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才招进公司的。师兄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师弟竟然会背叛自己，脱口而出问了声：“为什么？”那人低着头，许久才闷闷地说道：“为了钱。”
是啊，为了钱，在这个城市里打拼，生活，怎么能不需要钱？纵然师兄开给他的工资比公司里同职位的人都高，但是在他眼里，仍旧不够。
周泽站在玻璃幕墙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师兄说道：“报警吧。”
“这件事传出去，恐怕……”
“如果让对方先散播出去，我们才吃亏。”周泽说罢，已经掏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这一夜的忙乱，让师兄和周泽身心俱疲。两个人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默默地抽烟，直到快凌晨2点了，周泽才站起身，掸了掸西装外套，对师兄说道：“回家吧。”
“嗯。”师兄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拿了外套，和周泽一起出去。
现下已是10月中，天气渐渐转寒，周泽紧了紧外套，钻进车子。此刻他只想赶紧回家，抱住君晔。
第二天，师兄和周泽都是最早到的公司。9点正式上班，师兄便召集所有人开了一个会。这会的主题么，自然是关于泄密一事。既然已经走了法律程序，他们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和盘托：如果有人觉得在这里待着没有前途，公司也不会强留；如果有人觉得工资太低，可以提出期望值，公司也愿意商量调节。
最后，周泽说：“确实，我们公司开创时间不长，规模也不够大，偏偏项目又很多，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两个人用，因此公司也竭尽所能地给你们最优厚的待遇。之后一段时间，公司会遭遇一些挫折，这其实是好事，没有谁的成功是一帆风顺的。这坎能不能过去，要多久才能过去，不好说，我没有办法打包票。当然，如果有人因为这事想要离开，我们绝不强留。我只希望，留下来的各位，能够同心协力地，把项目做好，走过这个难关。”
遭遇挫折……
在座的职员听完周泽的话，面面相觑着，心中总还是有些疑虑。师兄没再说什么，就让散会了。
这一天的忙碌，便从散会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开始。
大公司就是大公司，随随便便几个电话，便说动了周泽公司的客户纷纷要求解约。有项目期限将至的，要求提前交付；项目才刚刚开始的，直接要求解除合同；最悲剧的是项目做到一半，周泽他们浪费了人力物力，结果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解约，气得设计总监直接把电话摔了。
没过几天，HR犹犹豫豫地找周泽，带了他自己和其他几个人的离职申请书，递到了周泽的桌子上。
周泽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批过。
下班后，师兄、周泽和设计总监找了个饭馆子，菜还没点，先要了一瓶白酒。喝到最后，三个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各自打电话叫家里人来接。
周泽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给君晔打电话。
“姓周的，你死哪里去了？”君晔一接起电话就大着嗓门喊开了。
“嗯？我和师兄他们喝了点酒。”周泽有气无力地说道，“亲爱的，来接我好吗？”
君晔当下便心软了，拿了手机钱包钥匙就出门去了。
等君晔找到周泽他们喝酒的饭馆，另外二人已经离开，周泽坐在饭馆门口，低着头将脸埋进手掌里。君晔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周泽转过脸见是他，不由笑了。君晔也笑了起来，捧着周泽的脸，吻着他的嘴角。“回家吧。”君晔轻声道。
“嗯。”
这个星期过得很快，明天就到了周末。君晔下班回家的时候顺路去超市买了零食和水果，大袋小袋地提回家，一推门，周泽正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他手上的袋子，愣了愣，问道：“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吗？家里还有吃的啊。”
“我靠，你不会忘了吧，说好这周末一起去露营的啊。”君晔把东西放在餐桌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显然，周泽确实忘了。这几天忙得鸡飞狗跳，客户订单基本没了，只有几个马上要结束的项目还在苦苦撑着。公司的人也走了三分之一，从骨干到人事都有。设计总监甚至充当起了AE。现在的周泽哪里还记得露营这件事？
君晔没听到回答，回头一看，就知道这家伙铁定忘了。君晔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道：“我说媳妇儿，大半个月前就说好的，你有没有放在心上啊。”
周泽顺势揽过他，轻声说：“下次好不好？”君晔不语。
“我明天要出差，去南方，时间也没定，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晔……”“行了，”君晔打断他，叹了口气，说：“去吧去吧，记得回来就好。”说完才转过身，腰上的手臂一紧，后背便贴上了周泽的胸膛。
君晔以为周泽要得寸进尺，挣扎了两下，才发现周泽只是将头埋进自己的肩窝里。
周泽的公司出问题了，君晔隐隐约约知道，可周泽回来从没有说过一个字，该亲热亲热，只是总有些力不从心的味道。
君晔认命地转过身，抱住了周泽。
周泽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也什么都不说，从高中起他就是这个德行。很多人都佩服周泽的坚强，可只有君晔心疼他，即便周泽对君晔也从不说起自己的难处。这就需要君晔自己去包容，去揣摩，知道了，还不能明说出来。这种方法很累，可和周泽在一起的感觉又太好，好到君晔宁可自己累一点，也要和他在一起。
就比如现在两个人的亲吻，情丝缭绕，缠绵不尽，一片心湖荡漾，映出对方的身影。“晔……”“别说话！”周泽才开了口，就被君晔打断，“吻我就够了。”说着双臂已经环住了周泽的脖子。
嗯，吻他就对了。
周六一早，君晔被周泽拎起来，洗漱完毕，又拎进车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盹，直到快到机场了君晔才醒过来。
师兄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机场。周泽办好了托运，进安检前才和师兄汇合。师兄一看周泽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以为是周泽找来的一同去南方的朋友。没想到周泽大大方方地介绍说：“师兄，他叫君晔，我男朋友。”
师兄差点眼珠子掉地上去。君晔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师兄好。”师兄勉强笑笑，借口先过安检，赶紧离开，不做电灯泡。
周泽摸了摸君晔的肩膀，说道：“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君晔因为周泽不去露营，索性自己也不去了，周泽心存愧疚，君晔却笑道：“好呀，老子要吃全城最贵的菜，把你吃穷了！”周泽笑了起来，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我走了。”说罢，松开君晔，转身往安检通道走去。
君晔目送周泽离开的背影，一股心酸涌了上来，明知道周泽不过是去出差，总会回家来的，却不知怎的，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一张机票和他一起走。
当然，这种事情想想都不可能。
三方讨论会的日期一拖再拖，终于卡着10月份的尾巴定了下来。君晔这边准备资料，准备图纸，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周泽落地之后给了君晔一条短信，算是报平安。君晔看到消息，自然也放了心。
三方讨论会的第一天，君晔赶到酒店办了入住。洛丹也到了，当然她不需要开那么久的会，也就当天代表设计院出席一下就好。
洛丹自然和君晔坐在一起，趁人还没到齐，小声和他交流。“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没说。”
“那他现在还在上海？”
“没有，昨天转去深圳了。”
“啧啧，我哥也是够辛苦。哦，对了，你们部门的主任跟我说，有一个建筑设计师培训班，叫你也参加。”
“可不可以不去？”君晔一听到这个就头大。
“不可以，据说主讲人是你的导师。”
“我就知道……”君晔趴在桌子上哀嚎，前几天他的硕士生导师联系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果然不肯放过他啊。
“自求多福吧！”洛丹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背。
主办方终于到齐了，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挨个给与会的人发资料。发到君晔这里，她不由一愣：“君晔？”
君晔抬头一看，也是一愣：“呃，沈璐？”
洛丹看看那女孩子，又看看君晔，一脸探究。
那个名叫沈璐的女孩子不由冲君晔笑了笑，又看到一旁的洛丹，笑容立刻有些尴尬了，只好小声说：“等会儿见啊。”
“好。”
沈璐继续分发资料去了，洛丹等她一走远，立刻凑过来问：“谁啊谁啊？”
“前女友。”君晔一手遮了半张脸，有些沉痛地说道。
“前女友？”洛丹有些惊奇，“你不是喜欢我表哥吗？”
“我当然喜欢你哥，”君晔想了想说道，“你哥也有女朋友，为什么我不可以有？”洛丹一时语塞，也是，周泽也交过女朋友，为什么君晔不可以有前女友？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洛丹想不明白。
“不明白吧？”君晔笑嘻嘻地看着洛丹，“我自己也不明白。”
洛丹白了他一眼，正好此时主办方发话了，两个人识趣地闭嘴。
下午散会后，洛丹直接回家去了，留下君晔一个在酒店里整理今天的会议内容。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君晔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沈璐。
沈璐是君晔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他们一起谈了三年，直到毕业了才分手。分手之后，君晔继续攻读硕士，沈璐则找好了单位上班。
这一别也有好几年了，过往的感情在君晔心里只剩下了对这个女孩的好感，无关爱情。“一起吃饭吧？”沈璐笑道。
君晔也没有推辞。酒店有自助餐，入住者都有发到餐券。这个时候晚餐高峰期已过，但离晚餐截止时间还早，于是断断续续地上了几个新菜。君晔二人正好卡在了这个时候来吃饭。“你坐着吧，我去打菜。”君晔找了个位置让沈璐坐着，自己拿了两个盘子去选菜了。
沈璐看着君晔的背影，不由想起当年和君晔去食堂，每次都是他帮她打菜，而且每次都是沈璐最爱吃的菜。这曾让沈璐无比感动，因为这说明这个人，至少把沈璐放在心上。
沈璐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眼眶一热，赶紧甩了甩脑袋，把回忆甩出脑海。
君晔回来的时候，两个盘子都是满满当当的，给沈璐的那一盘，果然都是她爱吃的菜。君晔放下盘子，又去盛了两碗饭，这才坐下来开吃。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无非也是一些寒暄，问一些近况和曾经的老同学，不时唏嘘一番而已。
“对了，当时看群里消息说你进了你导师的大学当助教，怎么去设计院了？”沈璐不解。“别提了，”君晔一想起这件事就止不住地苦笑，“还不是被我那个导师忽悠的，先说他要我过去帮他，之后可以在大学当助教。好，项目做完了才发现，工资是导师开的，大学不负责提供工作，我只好又去找工作。还好导师觉得对不起我，帮我联系了他的老熟人，我这才进了设计院。”
沈璐也跟着感慨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说：“不过，要是你没去设计院的话，我们可能也见不到了呢？”君晔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君晔夹的菜还没进口就掉了下去。
沈璐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我会等你一辈子啊？”
“我没有……”君晔说了三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沈璐此时虽笑着，可眼里有几分是真正的高兴？“我也办了离职，过几天就要走了，所以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沈璐看着君晔，心里有几分怅惘。“好可惜啊，我要走了，才见到你。我本来以为你来了京城，就会来找我，这样，我就……”沈璐说不下去了。
沈璐是本地人，也因为这个，他们最后才选择了分手，异地恋有多苦，他们很清楚。“你……”君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沈璐又笑了，“你没有对不起我，说起来，你一直对我很好，很照顾我，那三年我过得很幸福，真的……”沈璐顿了顿，又说道：“哪怕在你心里，可能我跟一个妹妹，也没什么区别。”
君晔的初恋是一个男人，沈璐一早就知道。当初是沈璐大着胆子先追的君晔，君晔几次拒绝，最后还和盘托出，沈璐知道后本来以为真的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学校里突然谣言四起，说君晔是GAY，沈璐一生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就是君晔的女朋友，连君晔都吓了一跳。谣言终归是谣言，做不得准，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加上君晔盗了学校BBS管理员的账号，封了那些发谣言的人的ID，还贴了一封似模似样的警告信，这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只是沈璐，君晔知道她好心，最后便应承下来，可以试着谈谈看。毕竟，他不是对女孩子没有感觉，而是那一段过往，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但沈璐不是，哪怕君晔真的是同性恋，她也想把君晔掰直了。
可惜，到了最后，她没能做到。
“沈璐，”君晔问道，“他对你好吗？”
“很好，和你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我。”沈璐依然笑着，“只是没有你这么好看，也没有你这么有才华。他很普通，普通学校毕业，当了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不太会说话，也不怎么有趣……但是他爱我，一心一意的。”
君晔抽了一张纸递给沈璐，轻声道：“那就祝你幸福。”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