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由在死（1 / 1）
相当偏僻的小镇上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街道上人群三三两两，妇孺们手提篮子方从农田回来，采摘下新鲜的蔬菜瓜果，赶在天大亮前回去为孩子相公做好早饭。
马车奔驰而过，引来侧目，不一会儿停在一家招牌遍布灰尘的镖局门口。
这个时辰，门还未开，不到日上三竿，汉子们是舍不得起床的，晚上是他们的天堂，下午是地狱，在踏往地狱前的早晨，当然要好好休息体贴一下自己。
幸而镖局还是有女人的，做饭的厨娘和各家媳妇们早起洗衣择菜，诚敲了几下门，就引来了一位大娘不乐意的为他开门。
“谁呀——大清早的！”碎碎念打开门，看到来人瞬间画风突变，“呀！！诚回来啦！！”
里头有人探头看，“诚？这臭小子还记得回来？真意外。”
“啊拉小帅哥回来了，姑娘们婆子们快收拾收拾打扮打扮迎接去！”
“可算是回来了，整天糙汉子看多了，审美观都不好了——！”泪流满面的飞扑过来。
诚默默闪身躲过去，“傅婶，淡定，请淡定。”
失去目标的傅婶视线一转，发现了新目标，“哟，出了一趟门，还拐回来了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儿！！”随即醒悟有外人在，自己该收敛收敛，遂继续变脸，化作稳重长辈模样，“小哥儿，你随诚来这里玩的罢？”
叶挽秀：“是。”
诚介绍：“我这位友人姓叶名挽秀，傅婶，咱别在这门口站着了。”说着就要拉着叶挽秀往里走。
开门的关嫂跟在后头喊：“别急呀，也等等我。”
傅婶头也不回奔帅哥而去，“连夜赶回来的么？早饭没吃吧，正巧准备做呢，想吃些什么？不用客气随意点！”
诚非常不客气的回答：“嗯，小笼包虾饺刘婶做的酱汁风爪李大妈做的……什么来着？最拿手的那样是什么？”
傅婶：“……蒸枣糕？”
“对，就这些。”
傅婶不开心了，“婶婶我做的豆腐也很好吃的！刚点好的豆腐，又嫩又滑，配上独家秘制酱料，再撒上青葱，一碟你都不够吃！”
“也要。”诚笑，“挽秀就爱美食，连着赶了几天路，吃的都是干粮馒头，可把他委屈了。”
傅婶切换好妈妈模式，瞧着叶挽秀的眼神情切又慈爱，“哎哟真受罪，那可得补补，正好秀子家刚挖了颗野参，讨一些来炖汤补一补，我马上去做些好吃的送过来。”
“谢谢。”叶挽秀道。
傅婶摆手，“哎呀不用谢不用谢。”
转身走开马上拉住一遍路过的谁家媳妇，“瞧瞧，这公子哥啊就是懂礼貌，哪像咱们家那些土里打滚的糙汉子，别说谢谢，幸苦了都不会说一句。”
叶挽秀小声道：“看来她们都很喜欢你？”
“喜欢？”诚回想，“嗯，喜欢拿我来打发时间。”院子里新鲜事少，终于盼来来一个可供玩乐逗弄调戏等等等等的小伙子，怎么能不喜欢？
“只要管住嘴不要乱说话，光靠着你这张脸看来还是很讨女人欢喜呢。”
诚瞥他一眼，“说起这个，我是万万比不过你的罢。”
叶挽秀于是满意的赞同，“也对。”
忽然有点瞧不惯这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补刀，“虽然五官有些太过精致。”
“什、什么，这怎么能用精致形容！”
诚默默心里偷笑着继续补刀，“所以，最好不要跟姑娘站在一起，会不自觉拿你们两个比长相的。”
叶挽秀郁卒，“哼，那么，请你千万不要跟随便哪个成年男人站在一起，人们看你的脸会误以为你已经成年，不自觉拿你们两个比身高的。”上下扫描两周，“毕竟，虽然你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只是一点点。跟成人比起来，还是太小只了。”
诚：“…………”脸长的成熟怎么了怎么了！用力推开房门，结果厚重灰尘纷纷扬扬铺撒而下。
……
叶挽秀抬袖将鼻子捂住，道：“……你有多久没打扫过房间？我绝对不相信只离开几天，灰尘就能呈现如此壮观的景象。”
诚不太确定道：“嗯……几天，或者几十天？”
叶挽秀继续捂鼻，“所以，在吃到早餐前，还得先整理出能够坐的位置？”
诚重新关上门，“我们还是回去，在大厅等吧。”
现点现做难免会使得等待的过程变得漫长，叶挽秀靠坐在椅上，“这椅子，老古董了吧。”坐上去咯吱咯吱响。
“据说是，听起来很值钱的样子，不要乱摇。”
叶挽秀：“房梁上有不少蜘蛛网呢。”
诚：“这个，因为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打扫……”
“真的是随随便便挑了一家呢，说起来，如果那时候这家镖局不缺人，诚又打算做什么呢？”
“找下一家不就好了？”
“……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反正对待遇要求又不高，包吃包住就好了。”
“这么说，做小厮跑堂也可？”
“……大概。”
“这样没出息的人，果然还是得留在身边看着啊。”叶挽秀肆无忌惮的感叹，“还想要随随便便就娶了穷苦人家的姑娘，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度过，那样的女人和人生，如何配得上你？”
诚愕然，“恐怕我这无父无母，从前以绑架盗贼为生的人，才更配不上那些清白姑娘罢？”
更何况，世俗定论的美好生活，就一定很美好吗？
碌碌无为妻子相伴一生儿女平庸无奇，与之相比，掌权天下后宫三千高高在上的帝王，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不明白。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种生活确实会令人羡慕。
但是那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
不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多数人都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既然怎样都不会满足，再怎么不同的人生，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样想着，也这样无所谓的看待自己的人生，话是这么说，却不知为何，又理所当然的认为叶挽秀该过上世俗定论的美好生活。
“过去并不代表未来。”叶挽秀调笑道，“你一定忘了，除了盗贼以外，你还是个江湖昙花一现的嗜血魔头。”
诚下意识摩挲手腕上的指骨链，“这不是更糟？”
“不。”叶挽秀道，“你不觉得，从来都是魔教败类吃香喝辣美人左拥右抱，正派武林吃糠咽菜还得勤学苦练，连娶个老婆都得比武招亲。”
身为魔教败类一份子却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诚：“…………”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想着这时候厨房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就起身往门外走。
正巧赶上傅婶端了碗碟过来，“出来做什么？不用你们端不用你们端，才回来这么累，就不要乱跑了。”
“没关系。”诚等候片刻，等到傅婶摆放好碗碟出来，就随同她一起往后厨走。
“你这朋友，可是有什么来头？”傅婶低声道，“我瞧那马车和他的气质打扮，并不常见。”
“……这，富贵人家。”
傅婶忧心忡忡，“你怎么会结识到这类人？还与他称兄道弟。这身份就不符啊。”
诚轻笑，“傅婶，你就别担心这些了。我答应挽秀要随他去四处闯荡，恐怕婶娘们的苦心要白费了。我近期是不打算成婚了。若是已挑中，还要麻烦婶婶帮忙上门赔礼道歉了。”
“什么？四处闯荡？”傅婶大惊失色，“你此次回来，竟是道别来了？”
“我还是会回来看望你们，如果你们还欢迎我回来。”诚道。
傅婶：“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过年过节不回来看望一下，真要白辜负了我们这么些年对你的疼爱？”
两人各端了一盘木托，诚道：“我只怕婶婶会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们待我这么好，我却说走就走了。”
傅婶哼笑，“亏你还知道这道理。恐怕老刘是得心里不舒服上好几天。不过他每月发你那些月钱，也就是够零用的，那扣扣索索的人，不必在意他。别的不说，反正你师父嘛，我是打包票不会生你的气的。他从前还说过，男子汉，年轻时候就该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你这么丁点儿大，窝在镖局里头，将来也是没什么出息的。”
“至于姑娘那边，你可得出这礼钱，我总不好空手上门道歉去。”
诚笑，“婶不用担心，车上有带，还有镖局大家的，都有。”
傅婶意外，“哟，出门一趟，懂事不少。”
诚默默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脚下的房梁。
叶挽秀眼巴巴看着餐桌上香喷喷的吃食，等啊等终于等来了诚，“你再不来，我就真的忍不住要一个人先偷吃了。”
傅婶放下托盘，叮嘱了两句，只说是自己已经吃过了，并且还有别的事要忙，就离开了。
“吃吧。”诚道，将虾饺端到叶挽秀面前，“先尝尝这个？”
傅婶从大厅出来，就进了偏房，将还赖在床上睡死的相公揪起来，“还睡！还睡！你家好徒儿都要被人拐跑了！！”
“哪个徒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迷迷糊糊的问。
“诚，他今日回来了，带了个唇红齿白，男生女相，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的小少爷。诚说是答应他要陪他闯荡天涯去！”
“小少爷？”男人翻个身，“这么说，他说去看望的友人，就是这小少爷？”
“大约是。”
“走就走吧。”非常不负责任的转身继续睡，“他也不该一直待在这里。”
傅婶不高兴，“就猜你会是这反应！可你不想想，诚不懂人情世故，又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现在是两人玩的要好，哪天无意惹怒了人家小少爷，恐怕死了都没人能为他伸冤！”
傅天凉凉看自家媳妇一眼，“你也太小瞧我徒弟的自保能力了。蠢是蠢了点，武功方面还是一点就通的。就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如何伤得到他。”
“找了打手或者趁他无防备之心下药呢？”
傅天被说的一愣一愣的，“那就是他识人不清，活该吃个教训，再说了，哪家的孩子会这么对自己兄弟？”
“我也是担心诚被欺负了去。”傅婶没好气道，“那公子哥娇生惯养，可眼神一看就是精明过人，心里能打上千百个算盘，我瞧他们之间相处，也多是诚照顾他。”
“有心有心。”傅天打一个呵欠，“你还不去忙？做好了午饭，再来叫我。”
傅婶啐他一口，“赶明儿就让文宇休了你这懒鬼师父！连徒弟的未来都不操心，一点儿都不称职。”
傅天翻了一个白眼：“是我徒儿又不是你徒儿。”
傅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