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第一四二章(1 / 1)
骆宇站在阁楼上,俯瞰大步流星离开的颜博,并留意到紧随他身后的那个熟悉身影,眼神微凝,面上却无丝毫波动。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也未能引起骆宇的关注,依旧一动不动地默默站在窗台旁。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毅然是一品轩的掌柜:“公子,阿里已经跟去了。”
“嗯。”
刘掌柜见骆宇只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偷偷瞄了一眼,见他家公子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告退道:“若主子没别的吩咐,属下先下去了。”
“去吧。”
刘掌柜得到骆宇的应允,方退出雅间,直到雅间的门重新合上,他才松了口气。他家公子这次回京后,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就连他这个跟在公子身边的老人,有时候都捉摸不透公子的想法,好比这次,他家公子为了推翻萧氏皇族,居然连表少爷都利用上了!
公子虽然因为和颜家立场不同,所以从未向颜家表明过身份,但刘掌柜知道,在公子的心中,是真的将护他长大的颜家人视为亲人的,可这次回京后,先是对颜家隐瞒了自己回来的事实,然后又不顾小姐的感受,明知小姐和大越皇帝在一起,还要设计让伯家大少爷去对付大越皇帝,如今又故意不告诉表少爷小姐还活着,就是为了利用表少爷的复仇之心与颜家老爷抗衡,好彻底整垮萧氏皇族……
这一切一切若是让颜家人知道了,怕是连亲戚都做不成了吧?看来公子这一次真的是孤注一掷了,虽然他打从心底不赞同公子这么做,但主子的想法又哪里是他一个下人能够质疑的?只希望公子最后不要作茧自缚,落得一身是伤就好。
而另一边,“被算计”了的颜博却毫不知情,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一脚踹开房门,吓得正在里面哄孩子睡觉的颜少夫人一惊,怀里的孩子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颜少夫人知道颜博这段时间不好,其实自从小姑子去世后,府里的低气压就持续不散,颜少夫人都已经习惯了,她嫁进来没多久小姑子就进宫了,所以颜少夫人对于小姑子的噩耗真的没有太大感触,只不过因为受府里的低气压影响,多少也有点阴郁就是了。尤其她的夫君还是个宠妹妹的哥哥,妹妹没了跟天都要塌了一般,天天酗酒,时不时就突然大喊大哭,其实颜少夫人早就受够了,只不过体谅颜博丧妹之痛,才忍了下来。
她本以为时间能够让伤痛淡化,却不想这都过去三四个月了,她的夫君非但没有振作起来,反倒疯得愈发厉害了!今日居然还踹门而入,难道他不知道这时候正是同儿的睡觉时间吗?!是啊,他搞不好是真的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恐怕只有他那死去的妹妹罢了,哪还有她们母子俩?
正所谓女为母则强,颜少夫人心疼地安抚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直到怀中的小人儿渐渐平复,方将他抱进内室,放在摇篮中,眼神凝了凝,回道外间怒视着被儿子哭懵了的颜博:“皇后不幸早逝,夫君与皇后兄妹情深,悲恸不已,妾身能够理解,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夫君一直沉浸在悲恸中,堕落放肆,究竟意义何在?那样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夫君不为自己想想,不为妾身想想,甚至不为定阳侯府想想,也为同儿想想啊!他如今不过几个月大,没有父亲的庇护,你难道以为他还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吗?!”
颜少夫人是礼部尚书唯一的嫡女,自幼就在传统礼教的耳濡目染下长大,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平日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颜博何曾见过她这么强悍的一面,心情本就不好的他如今更糟糕了!可偏偏对方说的还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咬了咬牙,强压住心中那一直向外窜的怒气,没好气地回道:“你放心吧,今日是最后一次了,我确实不应该再什么都不做了!”
颜少夫人一听这话,并没有松一口,心中一突,总觉得她这夫君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由地着急上前抓住颜博的手臂,不安地问道:“你想干什么?千万不可以乱来啊!”
颜博低头看着自家娘子惊慌失措的模样,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虽说在一品轩时,说得那般豪言壮志要为阿诺报仇,但具体这仇要怎么报,他根本没想好。刺杀萧煜宸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自己不要命了,还要顾着定阳侯府上下百条人命呢!最好的就是能够将萧煜宸拉下台,他倒要看看没了那个尊贵身份的萧煜宸,还算个什么东西!只是,要将人拉下台,又谈何容易?
颜少夫人见颜博迟迟不语,心里更慌了,抓着颜博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夫君,同儿还小,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颜博安抚地拍了拍挂在他手臂上的那只素手,柔声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的,这段时间你只需好好呆在家里,看好同儿和我娘就好,其他事情都不要管。”
颜博的话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颜少夫人听了只觉愈发不安了:“夫君,你告诉妾身,你究竟想做什么?皇后娘娘的死是意外,根本怨不得任何人,你何苦揪着不放呢?”
“意外?!”颜博一听这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阿诺在家的时候身体好着呢!一年到头,无病无痛的,连小感冒都极少有,这一进宫不是手受伤,就中毒,如今还病逝了,是一句意外就能够解释的吗?!”
颜少夫人一听这话,更加笃定颜博要干大逆不道的事,也顾不上对方正处于盛怒中,继续劝道:“如果不是意外,侯爷能不为皇后娘娘讨回公道吗?这事连侯爷都默认了‘意外’这一说法,夫君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
这话颜博更不爱听了!猛地站起身来,甩开死死扒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手,怒不可遏道:“他的眼里只有所谓的忠君爱国,为了能保他心目中的君主之位,甚至连自家闺女的一生都能搭上去,阿诺死了你见他才悲伤了多少天?又为他的国家大事给忙碌上了,就这样还想他能够为阿诺报仇?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
颜少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颜博挥手打断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安心待在家里就是了,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说罢,也不等自家娘子反应,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颜少夫人愣愣地看着因颜博用力过度而晃动不已的房门,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守在门外的大丫鬟,不放心地走了进来,低声问道:“少夫人,您不要紧吧?”颜少夫人这才惊觉,激动地抓着丫鬟的手:“快!扶我去见侯爷!快!”
然而,定阳侯现在却不在府里,他如今正在赶往护国公府的路上呢!今日伯府大少爷将伯府小公子从城外一路压回府中,如此大的事又怎么可能传不到定阳侯的耳里。若是以前,他听到这消息也不过是一笑而过罢了,毕竟这伯小公子的混账事多了去了,之前是有护国公护着宠着,所以才如此放纵,但他爹终是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兵不足为奇。
可偏偏如今陛下和阿诺失踪多日,他的人又暗中发现了护国公府今日私底下有动作,虽然至今定阳侯还没查出这动作具体是针对什么的,但直觉却认为和陛下脱不了干系。在这敏感的时候,伯府大少爷的忍耐极限居然正好就被突破了,让定阳侯不得不怀疑起因和陛下有关,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理,定阳侯一得到消息便急冲冲往护国公府赶,却不想自己正好撞上了伯府兵荒马乱的时候!
要说伯诚将伯泽压回府,便料想到他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来也不去正厅给护国公请安,就直接将伯泽压回自家院子了。可伯诚心里也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审问,便听到下人通传,说他爹过来了!伯诚不由地冷笑,他爹已经有多少年没来过他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伯泽不是他儿子,而他是他爹捡回来的呢!
可不管伯诚心中如何不满,那终究是他爹,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没好气地瞪了面露喜色的伯泽一眼,便起身迎了出去,可还没走到门边,就见他爹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伯诚何曾见过他爹如此狼狈?愣了好一会儿,方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然而,护国公却恍若未闻,着急地扫视着房间,直到视线落到跪在不远处的那个熟悉身影上,方松了一口气,直接绕过伯诚,走到伯泽身边蹲下,抱着伯泽的双肩,仔细端详着:“我的乖孙子啊,这都受的什么罪?居然被他爹一路绑回家?!有那么做爹的吗?!快让祖父看看,伤着了没?”
伯诚闻言,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起了厚厚一层!他并非没有见识过他爹对那个不孝子的宠溺,只不过眼不见为净可以忽略了,如今突然给他上演了一个现场版,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腻歪!
瞧他爹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有那么做爹的吗?他爹拿手臂粗的棍子打他时,怎么没见他想起这话?如今他不过是将这欺上瞒下的不孝子压回府罢了,伤都没伤着,倒是落得个狠心爹的罪名了!这双重标准要不要更明显啊!被同行公认能言善辩的伯家大少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