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醉梦难安(1 / 1)
慕晚紧紧闭上一双眼,眼睫却止不住的颤抖着,泄露了她的不能自已。
就算隔绝所有光明,就算依旧看不清他的容颜,但那双眼睛,过分的澄澈明亮,在月光下熠熠发光,灼热得不像话。
是他。
又,不是他。
这双眼睛慕晚不会认错,但它的主人此刻的情绪对慕晚来说无疑又是陌生的。
是了,它的主人此刻,很生气。
终于松开束缚,慕晚蓦然睁开双眼,所有的心事终于被用力摁住,她努力笑出来。
“宋大哥,”慕晚如常般招呼他。
眸子的主人紧紧将她锁住,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靠近,两人最终只余下一指的距离。
他的薄唇微抿,松开一只手压在她脑后的地方,慢慢将她靠在墙上。
慕晚一动不动的,表情有些愣愣然,眼里满是疑惑。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在酒楼里也是这样,被他步步紧逼。
上一次他怎样说来着?慕晚深刻记得,他眸里有杀气,张口的话却是要她不许伤飘然姐的心。
慕晚不敢大声吸气,一点点小心翼翼,确保心率稳定了,朝他努嘴笑。
“宋大哥,飘然姐跟萧师兄出去办事,没有带你,所以你很不舒服吗?”慕晚说完试图推了推他,没有推动,轻声劝道:“没、没关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但其实,这也不丢脸的。”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慕晚没了办法,一瞬间泄了气,有些被逼急了的焦躁不安,紧张不已。
但渐渐被缩小的面部距离提醒慕晚,此刻,似乎,很不同往常。
目光触及那张面具,被遮了大半的脸,露出的下巴和薄唇,她刚刚回笼的心跳再次要冲出牢笼,蹦跶个不停。
鬼使神差地,慕晚忘了此刻的境遇,轻轻伸了手去碰,一下,他没动,再一下,他忽然僵硬地躲了一下,下一刻,他又贴上来,主动碰上她停在半空的手。
慕晚笑着收回手,心里泛酸却也知足了。
宋星抬了她的手覆在面具上,等待她下一刻的动作,慕晚却坚定地摇摇头,朝他浅浅的笑,她自以为隐藏的好,偏眼神里早就出卖了一切。
想看吗?我给你看。
慕晚却还是摇头,无可奈何的拒绝。
我想,但我不敢,只怕看了,会更加……放不下。
慕晚此时心里一片凄惶,这样的空气仿佛凝滞不动,该带走的要留下的,一切似乎都被打乱了。
她早已深处万丈深渊,如今已经习惯少有的阳光,而他,就像来自另一端的呼唤,叫她欣喜不已却又彷徨不敢向前。
因她,明知如果她应了,那么连同他在内,那一端便也成了深渊。一个更暗无边日的深渊。
既是如此,慕晚狠了心用力推他,可回应她的却是更加亲密无间的相拥,她终于听他今晚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别逃。
他说,别再气我。
慕晚还在反复咀嚼他话里的含意,亦或是这些话他究竟是要说与谁听?
下一刻唇舌就被他汹涌掘住,含在嘴里吮吻,想要把她吃下去。密不可分的亲吻太过醉人,彼此交错的气息融合……再融合,唇齿间有浓郁的桃花香,她才意识到他竟是醉了。
原来那些话,果然不是说与她听。
但本知道不该如此,却抵不过那缠绵的气息,一点点覆了她的理智,于是生涩而陌生地回应他,一点点将心事覆在吻里,想亲近一些,但不敢光明正大的纠缠。
随着桃花味道的侵袭,没来由地慕晚又忆起奶娘曾给她唱过的南烟儿谣:桃花香,桃花酿,桃花林里藏娃娃,桃花树后说情话……
末了,他眼含惊喜,浅浅后退的时候,慕晚瞅准时机脱身出来,静静地与他相对着,重重的平复着呼吸。
差一点就跟着醉了,还好……还来得及,慕晚佯装羞恼别过头去,沉声诉道:“你醉了,宋大哥,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说罢低了眼眸,下逐客令。
又是这样?总是稍微放松警惕,让他有一点甜头,下一刻,她就会冷漠疏离对待他,如同防守的敌人。
宋星眸子里渐渐多了丝戾气。
一声“呜咽”声低低响起,黑子在黑暗里嗷嗷的叫,也唤起了慕晚的思绪,她悄悄绕了几步,躲过他,从窝里抱起黑子,转身刚想说些什么,手里的小东西一瞬被夺走。
在黑夜的吞噬下,他准确无误将它扔在窝里,慕晚难以置信地目睹了全程,吓得就要去抱黑子,可电光火石之间,一手大力将她捞进怀里,慕晚没站稳,倒在他身上,下一刻,只觉身下一轻。
两人双双扑在床上。
刹那间上下颠倒,再反应过来,她已被重重压在床上,头顶的人呼吸沉重地低过来。
宋星早已无法忍受她一次次试图逃离自己。
第一次她说,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与他形同陌路。
第二次,就在不久前,她又说,两人不该这样私下往来。
好,这些他都不同她计较,是自己太过鲁莽,早在初见时就吓到了她,还几次三番弄哭了她。自己何尝不曾悔恨,若早知会遇见她,会那般……想往她,又怎么舍得为难她?既是自己的错,他认了,如今他本已准备好,再多给她些时间,可她呢?
几天不见,就和慕准出双入对,比起他来,毫不忌讳。
这让他如何平衡……
宋星顿时觉得自己是头醋了的狮子,一定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些标记,才能杜绝自己的食物和领土被人惦记。似乎所有都不能满足他,只有手底下的温热,唇舌真实的触碰,似乎……才能让他心安。
手里不由加重了力道,顺着曲线蜿蜒而下的大手,如入无人之境,忽然的,手里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他忽然停下来,看着一动不动如木头一般的人,眼里的清明渐渐回笼。
心如死灰。
他,在做什么?强迫她?宋星喉头泛起苦涩的腥甜,胃里酒水翻涌,竟不可自控想要吐,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这股感觉,紧紧盯着悄无声息的慕晚,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一切早已超出慕晚的认知,年仅十三的她,又孤身了几年,奶娘也从未教过她男女之间的这些事……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撑圆了一双眼睛,早就忘了反应,眼睛里空洞而无光,惊慌又失措。
她不知道如何阻止,亦不知道要不要阻止。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寻求依偎,于是双手扣在床上,右手摸到一枚硬质的东西,就不管不顾的握在手里,紧紧攥住,顾不上指尖的疼痛,这是……唯一的出路。
宋星支起脸看着她,她的身上衣衫凌乱,往上,那双眸子只剩下黯淡无光,瞬间像一张网将他缚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身子抬起来,就要退后,受到阻碍才发现她手里攥着他腰间的清白玉牌,青葱手指早已泛白,可见她,有多害怕。
几乎下意识的,他就出手斩断了黑线,然后慢慢合拢她的手掌,将玉牌留给她。
下一个动作,就是掀了一旁的锦被,将她整个人都埋住。
“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不,不会……有下次了。”他的声音隔着被子响起,慕晚听得不是很清晰,却隐约领悟到,
他,这是后悔了。
于是慕晚默默地,在一团被子下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再说话。
宋星说完,自顾自又站了片刻,抬手揭了面具,仰头长叹了一声,脸上忽然笑起来,嘲讽而讥诮,无声却难以停止,渐渐双眼通红,紧紧一闭,再睁眼,似乎做好了决定,便越窗而出。
乱了,乱了,早就乱了。
慕晚怔愣了好久,身上才有了一丝力气,她慢慢地扯下盖住脑袋的薄被,仍旧睁着眼睛,下意识地,空着的另一只手在寻找什么。
半天摸到了他丢在床上的东西,质感厚重精密的面具,忽然地,顺着眼角流出两行清泪来,淌入发丝里。
慕晚半天才想起闭上眼,却止不住泪水狂流。
佛说,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而她,似乎在偏离净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找不到……原来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