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强吻（1 / 1）
第四章
小酒馆里的灯光是暗黄色的，暖烘烘的空气里飘着歌声，此时仿佛也是暗黄色的。史蒂夫坐在一张桌子前，和他的同伴们坐在一起。
在这群欢饮畅谈的士兵中，一样兴奋的史蒂夫.罗杰斯仿佛是不怎么起眼的一个。但一眼望去，第一个让人注意到的一定是他。不仅是因为他英俊的面容——那并不够让他被人非常显眼，帅小伙子多的是——而且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坚定的、令人信服的、难以言喻的出众气质。那种感觉就像是——当他在你面前时，相信他、跟随他、听取他的意见仿佛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他会带领着他的队伍走向正确的，只要那是正义的。而你无法不相信这一点。
露西亚在一旁看了一会，她发现史蒂夫身边的人仿佛都对他带着一股难言的尊敬，有几个男孩子甚至在不自觉地模仿史蒂夫的举止。每当他开口，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注意他。更别提不少女孩都在瞟他。
她不自觉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酒窝若隐若现了一下。灯光下的露西亚.瑞恩五官线条流畅而清晰，白裙黑发红唇——这种色彩的对比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强烈，仿佛凝成一幅油画，这一个笑容，使这幅油画超脱了凡俗，有一种——让人难以平静的美。
前后有几个人来邀请她去跳舞，得到的回复——无一不是礼貌的拒绝。终于，史蒂夫对上了她的眼睛——他望着她眨了一下眼，脸上的表情软化了，而后站起身向她走过来。她听到史蒂夫身边的巴基拍着他的肩膀（动作有力）发出会意的笑声。
"你有了一支队伍，美国队长。"她的声音轻而慢（疼痛所致——尽管她现在已经快要对疼痛麻木了），但尽量活泼道："恭喜你。"
史蒂夫今天穿着深绿色的军装，所有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好，领带端正，全身上下整齐服帖，同时无法忽略的是他的英俊——宽肩细腰，长腿翘臀，金发灿烂，碧眼清澈。他的脊背挺直（也许是军人的习惯），然而肩膀的线条是放松的。双手插在兜里，史蒂夫低下头对露西亚微微一笑，眼睛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自信而意气风发的神气无需言说——他确实让人充满希望。
露西亚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仿佛被召唤似的，她抬起眼睛凝望着他清澈的眼珠（在小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是蓝绿色的）——看到两个含笑的自己的倒影，史蒂夫仿佛想要说什么，可是语言在与她对视时是最多余的，所以他闭上了嘴巴。
露西亚微笑开口："美国队长，我有没有说过，这身衣服特别适合你？你简直把我迷住了，蜜糖。"
史蒂夫这才发现她脸上的红晕："好吧，我想你是喝酒了。"他触碰了一下（动作很轻）露西亚发烫的脸颊，确认自己的猜想没错："还喝的不少。"
露西亚没理会他的手，保持着微笑："你笑起来很美，宝宝，要不要笑一个？"
"噢…"，史蒂夫眉头皱起，嘴角下撇，眼睛温柔地望着她，露出没办法的神情。
露西亚依然不作理会，她伸出手，手指划过他的喉结（他咽了一下口水）一路向下，拨弄了一下他军装胸前的扣子。露西亚的目光变得像黏糖的丝一样缠绵，他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史蒂夫尽管没应她要求，脸却慢慢红了。
露西亚的酒窝渐渐隐去了，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张开嘴唇，仿佛有话要说，而她要说的话——显而易见地——全写在她的漆黑的眼睛里了。史蒂夫闻到她身上的极淡的香气，这是他此刻能闻到的最清晰的味道——露西亚脸上的神情能让任何一个男人感到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危险，此时的史蒂夫更渴望凝视她的含着水波的眼睛——倏尔，露西亚踮起脚尖，拽住史蒂夫的领带，用了一点力迫使他低下头（他很快地舔了一下嘴唇），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一个吻重重地印到了他的唇上——美国队长没有拒绝。
仿佛过了一刻，也仿佛过了许久，露西□□不自禁在他唇上轻轻一笑。宁静平和的情绪涌来，仿若水流环绕包围着露西亚，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明亮的，芳香的，甜蜜的，柔韧的情绪夹杂在汹涌的浪潮中，它是那么不一样，以至于她最清晰的感受就是这种新奇的情感——是酒精麻痹了疼痛吗？她的心现在几乎不疼了。
她注意到史蒂夫的胸膛起伏，抬头去看他此刻的面容——唇红齿白，眉毛舒展，明亮的蓝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望无际的星海。史蒂夫没有笑，他金棕色的睫毛低垂着，只是看着她，他的目光就能让最寒冷的冰雪融化。
史蒂夫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露。"他的声音就像叫一朵花的名字。
两人再次对视，史蒂夫看着她的目光叫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她感到自己背后脊椎骨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发麻的感觉从那里窜遍全身。露西亚轻轻靠到他的怀里，她现在需要他的体温。
不自觉把玩着他制服胸口的纽扣，须臾，露西亚和他的急促的心跳都一点一点慢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尽管酒吧里的歌声、人声还在，露西亚却觉得此刻那么安静。
少顷，史蒂夫敏锐地感觉到露西亚的手指渐渐不再放在他的纽扣上，而是在他胸前有节奏地轻轻敲动，纤巧的手指的每一下触碰都像是点在水面上，触电一样酥麻的感觉仿佛涟漪扩散到全身——过了好一会史蒂夫才意识到那好像是什么音乐的节拍。露西亚随着拍子轻轻哼了一段，她甜甜道："史蒂夫，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史蒂夫诚实地回答："呃…我听不出来。"他并没有什么音乐上的造诣，顶多只能分辨出露西亚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露西亚毫不掩饰地发出一串愉悦的笑声——史蒂夫并不是太明白她为什么发笑，但他明白此时问出来好像是太不合时宜了一些，所以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史蒂夫又听见她的笑声蓦地止住了——"《Memoria da Noite》。"露西亚倚靠着他的胸膛，感到他的手生疏地放在自己腰上。
史蒂夫困惑地张开嘴："what？"
她懒洋洋地说，"《夜的回忆》。并不算标准的西班牙语歌曲，里面都是加利西亚的方言——你知道，凯尔特风格。"说完她又笃定而不容置喙地问道："想听我唱歌吗？——顺便，不接受否定答案。"
史蒂夫："……"
露西亚背起手去拉自己的长发，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在来到前线后就剪短了，她只好把手放在史蒂夫火热的手中（她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比她的大上不少）。而后她仰起脸，向他露出深深的酒窝和一个天真又没心没肺的笑容："所以…一个简单的交换：背我回去。成交吗，罗杰斯先生？——再次，不接受否定答案。"
————
"史蒂夫，你的睫毛好长！我能摸摸吗？呃…既然如此，不，还是算了。"
"史蒂夫，你的鼻子真好看！"
"史蒂夫你知道吗，你的嘴唇好红——我得说它非常性感…"
史蒂夫："……"老天，她真的喝得不少。
史蒂夫无计可施，只好笨拙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露西亚…"
露西亚发出高兴的笑声，今晚她真的很开心。
在史蒂夫的劝说下，她终于安静下来，改为静静伏在他背上，仿佛在思考。露西亚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每一次呼吸都无法躲避地有一团炽热的气体打在史蒂夫的皮肤上，这触感过于清晰——尽管她的体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背着她还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过了一会，她好像得出了结论，断然道："我讨厌战争。"
史蒂夫嘴角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他平静道："这是没法选择的事，露。我们不能改变希特勒啊。"
露西亚又安静了，她再次思考了一会，闷闷不乐道："我讨厌希特勒。"
史蒂夫失笑，他包容地说："好的。"
露西亚不高兴地环住他的脖子，把下巴磕在史蒂夫肩上，贴着他的耳朵说："我也讨厌九头蛇。"
史蒂夫隐忍道："好的。"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在他耳边喁喁："说真的，我见过九头蛇的人…他只让我感到疯狂。尽管他的心志坚定，但让我觉得恶心——像吞了一条蚯蚓那种，简直是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露西亚咬字清楚地说了好几次那个词语，温暖的气体呼在他耳边。
"我不明白…我的叔叔对血清的力量如此执着…他简直要为此入魔了。"
"他甚至去…"露西亚的声音隐没在了风里，她不说了，转而道："我对血清是什么见鬼的糟糕印象你绝对不知道——所以那时候我才非常担心你。"
她用脸颊蹭蹭他的耳朵，天真地问道："你注射血清的时候，史蒂夫，疼吗？"
史蒂夫忍着痒回答："那没有什么，太久以前了。…认真的？说不定很爽？"他的回答让露西亚噗嗤一声笑了。她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的太阳穴。
停了一会儿，她又发问——今天晚上她好像爱上了这项无聊的活动——："你讨厌战争吗，史蒂夫？"
"如果战争不会带来任何牺牲，我就不讨厌它。"他克制地回答。
露西亚不说话了。她想了想，伸手轻轻拢了一下她面前的光滑的金发，并柔声安慰道："别感到悲伤。那不是你的错。"说完又揉揉，仿佛将它们变得更凌乱一些才好。
史蒂夫沉默了一会，抿着嘴低下头坚忍道："露西亚，请别这样——把手拿开，好吗？"
露西亚从鼻子里发出了不高兴的哼唧声，但还是乖乖拿开手，温驯地把脸贴到了史蒂夫温暖的皮肤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随即她试着用嘴唇碰了碰他脖子后面的皮肤，正当她想要用嘴唇碰他发红的耳朵时，史蒂夫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露西亚.瑞恩！"
呃，好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智的人不会选择这时候违抗史蒂夫.罗杰斯。她当然是明智的，露西亚想。
今天晚上有星星。它们闪亮，细碎，繁多地分布在夜幕上。露西亚眯着眼看了一会，困惑地伸出手去比了一下，又看看自己的手，嘟起嘴发出一个boom的声音，复又趴下，紧紧贴着史蒂夫。
过了一会，露西亚还是忍不住说： "史蒂夫，别人现在都认为你是个英雄，你高兴吗？"
他们两个一起安静了一会，然而史蒂夫还没来得及给出他的答案，露西亚就又自顾自地道："世界上有很多英雄，史蒂夫，也许美国队长是其中一个。但这都没关系，"她扶着他的肩膀，想了想，严肃道："我的意思是，甜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露西亚不着边际的话语已经够多了，史蒂夫又一次下意识地被逗笑了。但不知怎么的，这一次他竟感到一股酸痛——仿佛有什么柔软的武器击中了了他的心脏，以至于他现在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史蒂夫保持着静默，仿佛脑海中在处理庞杂的思绪，又仿佛只是发了会呆，什么也没想。
夜晚的风，是凉的，带点咸咸的气息。
良久，他才轻柔地说："谢谢你，露西。"
没有回答。
史蒂夫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背上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