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疯癫痴狂3(1 / 1)
她以为元溪被她打死,既愧疚又害怕更伤心,挨在他身边哭哭啼啼好一会儿,直至太医替他处理好伤口,告诉她他并没有死,只是大睡一觉,她才不再哭闹。
大家通通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内仅剩下他们二人。
天黑透了,元溪占了她的睡榻,她觉得落墨和浮翠一定在外面玩疯头,所以等很久也没有一个人肯回来陪她。
偌大的房间里,她孤单单的一个人等在榻前,茫然无措。
她等累了也不见他醒来走人,就伸出一根手指,轻戳着几下元溪:“王兄,我困了,你让一让,我没地儿睡觉。”
元溪继续贪睡,没有半分让一让的意思。
杜若一连打几个哈欠,没办法,只好另将梳妆台前的软垫挪到榻边,蜷缩在软垫上迷糊一会儿。
迷糊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窗外的闪电惊雷吓醒。
她再度胆怯,好在借着闪电的光发现元溪还在,她爬起来晃着元溪的胳膊。
“王兄,你醒醒啊,雷公打雷了。”
元溪沉睡着,照旧没有理她,暴雨如奔马一般,惊天动地而来。冰冷的白雨一团一团,击打的世间万物鬼哭狼嚎。
她的头微微发疼,似乎有不好的记忆,似凶猛的群兽向她袭来,如此深夜,她不敢多想,唯有一步一步、胆战心惊地向衣柜的方向挪过去。狂风裹挟着骤雨,从哐啷乱响的窗户涌进来,扑在她半侧身子上,打灭寝殿内的烛火。等她终于摸黑靠近衣柜时,她已经冷得瑟瑟发抖。
哎,她的命也挺苦,睡榻被王兄占掉,衣柜也被花猫抢占地盘。
花猫搂着三个猫娃娃,一家老小不知几时在衣柜里安下一个暖窝。它听见杜若弄出的动静,黑暗中放出一只盈盈发亮的眼睛藐视她一下,继续酣睡。
再次没办法,她只得从衣柜里抱一床软被,重回原地。
被子原本给元溪盖,她趴在睡榻旁边,一开始仅仅将一只手伸进去被子里取暖,可逐渐就是两只手,一双手臂,到最后整个人都挤在元溪身边。
鸡鸣的时候,窗外仍旧昏沉,虽不再是昨夜的凶猛之势,却照旧阴雨连绵。
杜若看着灰白的窗页,好一会儿转过头,才发现元溪一直在注视她,此时目光相交,彼此会心一笑。
这样的会心一笑沉醉了元溪的心,仿佛千百年前她们就是如此,而经历过千百年后的期盼,他们终于能够重回从前。
他不敢多说一言,生怕打破难得的静谧。
心境在沉醉之后就是沉痛,她的神志不清并不是令他最痛苦的事情,令他最痛苦的事情是原本健康活泼的她身中剧毒,如果找不到解药,恐怕就仅有三年五年的寿命。
杜若原本在笑,倏然发现他落泪,紧张至极。
“王兄,你怎么哭了?你的伤口很疼吗?”
元溪轻抚着她的脸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为什么哭。
杜若奇怪地眨巴眨巴又肿又涩的眼睛:“我怕你死了。”
元溪的脸抵着她的额,抢占杜若的地盘贪睡一夜,照旧脸色苍白:“我不会死,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不食言,你也不能食言,你不能让你的一生一世那样短暂。”
杜若一点也听不明白他的话,听不明白也就不听,反正他的话她十有八九是不懂的。
就在她哼唱小调,丢下元溪自己和自己玩耍的时候,敲门声响,有人送药过来。
她出门接了,将药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元溪面前。
“王兄,喝药。”
元溪自己坐起身,摇头说不喝。
她感到莫名其妙,想了一想就有模有样地模仿元溪每次哄她喝药时的神态语气。
“喝了药病才会好,你乖乖听话,喝完药我带你出去玩。”
他还是摇头,还推开药碗:“不想喝。”
杜若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她绞尽脑汁才终于想起来,每次他喂她吃药都是自己先尝过。
她照样学样,尝了一大口,药苦的她整张脸都拧起来。
可她还骗他。
“一点都不苦,你尝尝。”
他还是不肯喝。
一大把年纪还学矫情,杜若真急了,咕咚咕咚半碗药喝完,元溪都没拦住她。
“真的不苦。”
明明苦得要死!
喝过药的她话都不敢多说,简直苦的一张口就会吐掉。
元溪将剩下的半碗从她手中拿走,可仍旧不喝。
杜若急得又想打他,这一次拳头抬起来,却不知该落在何处,万一再将他打死一次可如何是好。
她耐心地向他普及常识。
“不喝药会死的。”
“不吃东西也会死。”他反问杜若,“你真的希望我死吗?”
远在北国之时她明明一次次逼迫朱衡置他死地,可是她自己却始终不肯亲手杀她。
回想起来,如果她想手刃他,从头至尾她的确有无数的机会。
他信任她的时候,他可以在他沉睡时刺他一剑。
他在沙漠中迷路的时候,她连剑都不必用,只消等在他的身边,等他被饿死渴死,而非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喂给他。她的血也是毒,受伤的人若沾染到她的血就会全身奇痒,可是他饮下她的血却能安然无恙,她又一次不肯杀他。
后来她定然还放过他许多次,他明白她并不是真心想杀他,她只是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不知该如何排解那些沉积的痛。
杜若听过他的反问,紧张地摇头,用力抓住元溪的手:“你不要死,你别丢下我。”
元溪胸中一阵酸涩泛起,柔声道:“你害怕我死,那我是不是同样害怕你死呢?”
这一次杜若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她偷偷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想提朱衡,你会不会生气?”
元溪目光柔和:“我不生气,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杜若放松紧绷的心弦,轻声道:“因为人人都不许我去找朱衡,所以我才不吃东西。”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以便他生气的时候自己可以回转。
他真的没有恼她,不过相当严肃地告诉她。
“无论你想做什么,拿自己威胁人都是最傻的事情,这个毛病不是一朝一夕,你一定得改。”
元溪平日连大声对她说话都不肯,这一次的态度严肃而认真,看样子她的问题的确相当严重,
“那我吃东西,你喝药。”
元溪坚持:“你吃东西,但是为了让你记住,我今天还是不喝药,以后再有第二次,我就永远不喝药。”
“可你疼啊。”
“不疼。”
他说不疼,可明明嘴唇都发白,她知道他一定疼的很难过。
她不忍心不听他的话,从果盘里取一只李子,眼看就要咬下去。
他从她手中拿过李子,像小时候一般约束着她。
“待会儿正经吃饭。”又握着她的手认真问,“你真的十分想见他?”
他是谁?朱衡吗?
她怯声怯气地解释:“我约朱衡去看花船啊,我不去找他,他就和别人去了。”
“我知道,那天我也有去,我望见你一个人站在熙攘的石桥上等他,你等了很久他都没有来。后来花灯灭了,花船远去,游玩的人都散场,石桥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他回忆着往事,突然冲她笑了笑,“过几日我就带你去见他,你相信我,等我病愈之后我一定让你见到他。”
杜若听到好消息,激动不已。
“好啊好啊,那你的病一定要快点好。”
元溪见她这般欢喜雀跃,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却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