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身怀有孕2(1 / 1)
二人皆是大惊,夏茁尚未看清来者何人,浣盈却在震惊之中将“青岩”二字脱口而出。
夺走锦帕之人的确是青岩。
他能够在最恰当的时机轻易夺走锦帕,想来是在她身边埋伏已久。
原来不止元溪怀疑她,朱衡怀疑她,连青岩也都怀疑她。
或者并非青岩怀疑她,而是朱衡怀疑,才派青岩来埋伏。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青岩抢得锦帕,下一步都必定将锦帕交给朱衡。
夏茁已经追出去,她知道夏茁是追不到青岩的,朱衡看到这封锦帕已是注定。
朔风呼啦作响,石室外已经没有任何一只羊。
木门被大风吹得喀拉喀拉响,元溪在室内耐心地织一条很大的羊毛毯。
羊毛毯又厚又密,从夏天到秋天,从一窍不通到灵活熟练,他已经织了数月。
北国的冬天干冷酷寒,看守元溪的人都知道他的这条羊毛毯是为过冬预备,然而唯有元溪自己心里最清楚,手中又厚又暖的羊毛毯,这个冬天或许用不到了。
借着狂风的力,浣盈将越来越不坚固的木门踹开。自上次被元溪欺侮,这是她第二次踏进元溪的石室。
室内光线昏暗,她的脸色也是一片阴沉。
元溪抬头看她一眼,却仿佛没有看到,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
浣盈一眼看到墙上挂着牧羊的长鞭,盛怒之下,扯下长鞭,狠狠地挥舞在元溪身上。
昨日照旧是元溪受刑的日子,此时的他伤痕累累,元气大伤,自然连躲闪也不够敏捷。
既躲不过,他索性也就不躲。
狠戾的鞭子一连抽打他数十下,皮鞭打裂他身上的伤,红色的血滴落在雪白的羊毛毯上,格外艳丽夺目。
血不停地在流,浣盈见他一动不动地忍受着,终于将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
内心的痛楚无处安放,她似乎想冲出令她窒息的石室,然而到底还是扑回来,像饿虎一样咬在元溪的肩上。
他毁了她!
他拆散了她和朱衡!
她恨透了他!
她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而她的内心早就抵达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她简直快要被他逼疯。
终于她无力地摔坐在羊毛毯上,从元溪身上落下来的血,染红了她的一只手。
她跪在温厚的羊毛毯上,颓废地用双手捂着脸,似乎是在哭泣。
寂静之中,元溪先开口。
“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可以好好谈谈。”
此时此刻,哪怕元溪说一个字都足以刺激她,更何况他还说夫妻一场。
她整个人猛然冲元溪撞过去,继而跳起来怒视着元溪。
“你对我做下那样卑鄙的事情,你还有脸提夫妻二字?我和你永远不是夫妻,你拆散了我们,你永远都是我的仇人!我会吃你的肉!我会喝你的血!我会杀了你!”
她的半边脸上沾了元溪的血,元溪从她眼中看到仇恨与痛楚,但并没有看到任何一滴泪。
他缓缓坐正,平声静气道:“你跑到我这里来发疯,内心必定不平和,能让你内心如此混乱之人,必是朱衡无疑。”
她攥起他的衣领:“你不必和我假装无辜,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屡次害我么?”
元溪并不否认。
“我害我,你害你,这在我们之间实属天经地义,并不值得一提。值得一提的是朱衡对你若有信任,我想害你也无从下手。”
浣盈手中多出一柄匕首,整个人也更加凶狠。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杀了你。”
元溪却似看透她的心思,半点也不惧怕那柄可削金断玉的利器。
“你的确一直想置我于死地,你也曾有过无数次的机会,可是你为什么始终不敢动手?难道你当真心中有鬼,不敢杀我?”
浣盈没想到一个没有任何力气的人,目光竟会比自己手中的利器更锋锐,更摄人。
她硬迎上他的目光,一点也不许自己退避。
“我不杀你,但我会一刀一刀割你的肉,让你尝尽人世间的伤心痛苦。”
元溪道:“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哪怕用针扎,也不会落下一滴血吧。”
浣盈不再同他废话,拉他起身,逼他同自己走。
“你带我去何处?”
“你错了,并非我带你去何处,而是你挟持我去何处。但凡离开北国,太子就会认定刺客是你所派,到时再由将军将你捉回,就可以令将军洗清嫌疑,也可以借太子之手送你归天。”
元溪心知不测,心思飞转,然而还来不及说什么,耳后蓦然被一根细针刺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无声地看向浣盈,惊讶于浣盈方才的行为,浣盈以前就喜欢装神弄鬼,他竟没想到她还懂得一些下三滥的招数。
她将手中的匕首移到他的腰间,低喝:“快走,今日我可是疯了,你别让我的手发抖。”
元溪向来不将浣盈的小伎俩放在眼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紧要关头上,他居然受到她的胁迫,听任她摆布。
狂风吹起表层的浮雪,遥望连绵雪山,万里素裹。
风将雪花卷入雪洞中,阵阵寒冷彻骨。
这已经是她们在雪山上的第十五天,十五天里倒落了八天风雪。
元溪尽管身受重伤,但他自幼苦练内功,七天的时间已足够他自行调息,恢复元气。
但浣盈再度对他用药,加之酷寒折磨,他已经不能用寻常的速度呼吸。
元溪静听着洞外的狂风大雪声,估计再留几日,他就将命丧于此。
他又一次向浣盈道: “北国的风雪最是厉害,这场大雪下上一月大概也不会歇,待山道被积雪封死之后,你我再想离开就难如登天。”
浣盈听了他的话,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洞口,遥望洞外尚未被积雪封死的高险山道。
“等不到将军到来,你和我也只好死在这雪峰之上。”
浣盈固执己见地令元溪生恨。
继续滞留的后果她心知肚明,可惜纵然如此,她也没有半分下山的意思。
她说的不错,她的确是个孤注一掷的疯子。
她是疯子,元溪却不是;她可以不在乎生死,元溪却十分在意。
“我以为你与别的女子多少有些不同,如今看来,到底也是空有一副外表罢了。你真正识得的男人又有几个?你处处为他设想,可他果然对你真心吗?”
浣盈猛然从雪壁上抓起一把硬雪冲元溪掷去。
元溪侧身躲过,柔声道:“我可以理解你,他没有出现,你很气愤。但是气愤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既然对你没有真心,你也不必痴傻地舍命相待。”
浣盈从他的劝言中嗅到某种可能,因此更加气愤。
“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别逼我先割掉你的舌头。”
元溪怎可能惧怕她这点威胁,依旧坚持不懈地争取生路。
“浣盈,你忘记了么,从郑国到北国,我们也曾一度同舟共济。那时的你在我心目中是最美丽的姑娘,那时的我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发誓一定保护你活下去,我说的话你可能不想信,但……”
浣盈不怀任何感情地打断他。
“你说的话我相信,那时候的你可怜至极,从云端跌入泥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我之外甚至没有任何人将你当人看待,所以但凡任何人对你有一点好,你都会感激涕零。但是你莫要忘记,我不是不相干的任何人,我对你的好通通是伪装,今日你身处雪峰,死无葬身之地才是真真正正拜我所赐。”
今日的一切是拜浣盈所赐,元溪自然心知肚明。
“我们之间尽管有一些不快,但我相信同舟共济的感情并非全然是假,为了朱衡,你就当真忍心置我于死地?”
浣盈沉默不言,元溪以为她是心软,是以再接再厉。
“哪怕我们之间的感情比不得你与朱衡之间的感情,但我毕竟是你孩儿的父亲,等有朝一日,孩儿出世,难道你要告诉他是他的母亲亲手害死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