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诋毁清白2(1 / 1)
杜若曾哀伤地质问他为什么那般讨厌她,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自此消失不见。
前些时日追问容和,他才确定朱家获罪之时,杜若的确回过王宫。
原来当年的她曾不顾自己再度被元溪赐死的危险,在瓢泼的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只为求元溪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后来发生何事,容和则一概不知,容和尚且不知,朱衡就更不得而知。
朱衡知道的是元溪的确饶他一命,放任他逃离北国,但杜若自此下落不明。
而今而后,杜若再也不会质问自己,她往日所有的忧愁与欢乐,都化作镜中花水中影,供人叹息,却不堪为人碰触。
她消失不见,或许是早就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见到从前人生里的人。
几案上的金兽吐出一蓬蓬烟雾,轻轻袅袅,在浣盈周身缭绕。
百无聊赖间,浣盈拿一根缀绿珠的步摇,拨弄着金兽里灼烧得透红的香块。
透红的香块化作灰,灰蜷缩着发白,最后余热散尽,她手里的步摇也冷下来。
她将步摇掷在案上,因为掷的不准,步摇从案沿跌滑在地。四散的绿珠与地板相击,一阵清脆叮当。
朱衡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他回身望着浣盈,浣盈讪讪一笑,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颗颗绿珠。
朱衡帮着浣盈一道将绿珠捡起。
等他将捡起的绿珠交给浣盈后,他突然说:“你该回到元溪身边。”
浣盈原本在数手心里的绿珠个数,朱衡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也仿佛没有听见,将手中的绿珠数完一遍,再数一遍。
朱衡误会她没有听见,因此也再重复一遍。
“你应当回到元溪身边。”
浣盈的胸膛里像是硬生生被他塞进几块大石头,又沉又胀又疼。
她紧攥着那些硌人的珠子,攥了又攥,突然全部将之丢向朱衡。
“就因为我是你的妾,你就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随意处置?从前你甚至可以为我向你的夫人拔剑,今日你到底受谁的蛊惑,居然不惜将我送给你的仇人!”
珠子打在朱衡的身上脸上,他始终一动不动。
“你若不愿回元溪身边,就回南夷,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浣盈见他意态坚决,终于慌了神。
“是因为太子成周吗?是他命你将我送走?”
她深知太子成周一度将她视为祸水,太子认为她昨日既能为害郑国,来日亦可以为害北国。
朱衡摇头:“不是太子。”
浣盈又猜:“那么是郑王在你面前说过什么?你不要相信他,他从头至尾是个奸险小人。你如果相信他,一定会害了你自己,你应该赶快杀掉他。”
朱衡再摇头。
不是太子,不是郑襄王,那是因为什么缘故?
她想来想去,蓦然想到水晶。
思前想后,也唯有这一件是她得罪了将军。
“那么将军必是怪我误闯小渡园。”她主动低下姿态,“今日误闯小渡园,闹得大家不快,的确是我的过失,倘若……”
谁知不等浣盈说完,朱衡仍又摇头。
浣盈直至离开朱衡的书房,也不知朱衡为何非将她送走不可。
浣盈回到芜园大发雷霆时,夏茁赶来。
夏茁站园外便听见姐姐在里面责骂侍女。
“芜园芜园,谁取的鬼名字,是诅咒我和将军无缘么?将这些破草烂花通通拔光,一棵也不许剩下,以后谁再敢提芜园二字,就从将军府滚出去。”
夏茁见状,紧忙将浣盈劝入内室,掩紧房门。
浣盈余怒未消,甚至将怒火蔓延到他身上。
“做什么!松手!”
夏茁松开手,倒一杯水给浣盈。
“她们不过是些低贱之人,姐姐若喜欢,同她们玩玩笑笑也无妨,姐姐若不喜欢,只管命人来将她们卖掉,又何必自己大动肝火?到底小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传至将军耳中,于姐姐无益。”
浣盈接过杯子,茶水才喝一口,耳中便听见将军二字。
她此时是最听不得的就是“将军”二字,气恼之下,杯子也遭殃,幸而夏茁眼疾手快接住,杯子才不曾粉身碎骨。
“姐姐到底因何事不快?”
浣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里的痛楚。
“将军要送你我回南夷,这还不够我气恼吗?”
夏茁却一点也不惊讶。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此事。”
浣盈怪道:“你早知道?”
“将军又并非只遣姐姐一人回南夷,我自然知道。一旦回南夷,我在北国所有的建树都将化为乌有,所以我比姐姐更不情愿。”他将杯子搁回原处,“但是气恼无用,姐姐还是应当想个良策应对。”
浣盈自然也知道该想个办法,既然夏茁与自己同属一国,那么事情就容易许多。
她从身上取出一颗糖丸,含在口中慢慢化开,待那糖丸的甜腻几乎渗入骨髓时,她才暂且心平气和一会儿。
“将军说他将派遣田总管等人护送你我回南夷,我方才特地询问过田总管,原来我们回南夷时将经过松阴岭。我听说松阴岭常有猛虎出没,戕害过路行人。”
“那是一年前的旧事,后来地方上的县尹一力除虎,松阴岭上的老虎早已被射虎的壮士打尽了。”
浣盈抬起眼睛,微微道:“也许有一两只不曾被打尽也未可知。”
夏茁心领神会,立时明白浣盈的意思。
几日之后,田总管等人护送浣盈回南时,不幸在松阴岭遇到猛虎。
田总管等人皆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猛虎初时扑向人群时,她们虽然吃一惊,但很快就镇定心神,拔刀拉弓,合力将极具攻击力的猛虎制服。
唯一出问题的坐骑,田总管等人的坐骑皆是陪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朋友,主人临危不乱,它们也就容易被束缚得住。然而浣盈不常骑马,如今乍遇猛兽,那马儿原本不甚慌乱,无奈浣盈受了大惊,那马儿又受了浣盈的惊,方才自乱起来,负着浣盈在岭间一阵乱逃。众人搭救不及,浣盈即重重地从马上摔下。
待众人将浣盈救起时,她整个人已摔得不成模样,一张脸更是被岩石擦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