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四章 幽人缥缈孤鸿影(1 / 1)
“影儿,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我还好。”这一摔给影儿摔得七晕八素的,眼冒金星。
两人相互扶持着坐在一起,在小船的颠簸中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小姐,撑船的怎么不见了?”
“刚刚船身急剧倾斜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会不会掉到了河里呢?”
羽瑶摇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会,他会水,应该不会。”
阵风变小,周围峭壁嶙峋,耳边原本呼呼的狂风也渐渐缓和下来,天际之处,一轮明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山谷顶空瞬间掠过一排大雁,小船在河水中漫无目的地飘着。
羽瑶和影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打湿,在这深冬时节,分外寒冷。
两人趴在船的侧面找寻了许久,却连一个影子都找不到。
“影儿,你进船舱去换一件干净保暖的衣服吧,我在这里找找看。”
“好。”
影儿站起来,走进船舱。
羽瑶又仔细搜寻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掉下河里了吗?”羽瑶正准备跳下河里去进一步查探船老大是否真的掉下去了,突然只听到“啊”的一声。
“怎么了?”
影儿从船舱里面跑出来,一脸惊慌,手里面拿着一张纸条:“小姐,我们上了黑船了!”
“你看!”
羽瑶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两位姑娘,实在抱歉拿了你们的东西,只因小儿多病,多年来一直用药物维持着,巨额的医药费仅仅靠我撑船来维持早已经入不敷出,无奈之下暂向过往客人借一些银两,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奉还。“
字条语气极其客气,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小船向西北方向行约一刻钟就会见到陆地,两位姑娘珍重。落款船老大。
自己还算工整,词句也较为通顺,看来这个船家年轻的时候也颇通笔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以撑船来打劫度日。
羽瑶起了恻隐之心。
“小姐,他只给我们留了这么一点点碎银子,上岸之后我们要怎么办呢?”
“算了,本来我们就打算多给他一些的,更何况他也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
“你还真信他的那些鬼话?他一定是害怕我们报官而编出来骗我们的。”
影儿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就这样被全部拿走了自己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恨不得亲自去把那可恶的船家找回来抽筋扒皮。
“如今我们只有先上岸再做打算了,就按字条上面写的我们往西北方向话,试试看吧。”
影儿苦笑,早知如此,自己一定不会陪她上这条贼船,小舟晃晃悠悠,影儿弯腰跨到过小舟上的横梁,腿肚却有点抽搐,忙扶紧船舷坐稳了,静候剧烈晃荡着的小舟慢慢平稳下来。
羽瑶觉出他身体异常紧绷,不若寻常那般柔软,连心跳也似不大平稳,诧异地睁开眼,忽然明白过来:“你晕船?”
影儿尴尬笑道:“倒不是晕船,只是晕水。看着流水久了,便不舒服。”
“哦,晕水?我们一起这么久竟然没有听你提到过。”
“从前没有,最近不知怎么的才开始的。”影儿好像在回避着什么,羽瑶也就没有追根究底的细问。
万幸的是如今风浪已经减小,两人稍稍做一番努力,便让小船走上了正轨。
天空已经放晴,两个人因为失去了包裹也就没有了换洗的衣裙,身上湿漉漉的,寒气逼人。
在高山上矗立许久的朱棣看到远处海岸上暮霭渐浓,心里咯噔了一下,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样的天气,江面上很有可能正在经历狂风暴雨,若是羽瑶在那艘船上,怎么办呢?
他下意识下山,找最近的小镇穿着小路,想要赶快找到羽瑶,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朱棣皱着眉头,挥鞭向前:“羽瑶,要是你真的在那里,就证明你我缘分一直还在,未曾断绝!”
日上三竿,两个人终于靠到岸边,已经正午了,匆忙吃了一些干粮,填饱了肚子,拿上仅有的一些事物和银两,两人从船上走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草地上。
影儿一上到草地就不自觉地干呕着,“你还好吗?”
“还行,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我去给你找些果子吃,可能是干粮不利于消化。”
“嗯,谢谢。”
“你我姐妹,客气什么?”
羽瑶向前方走去,影儿用谨惕的眼神盯着羽瑶离开,从包裹里拿出临走之前晴岚塞给她的纸条,出门之后一直和羽瑶在一起,这才有了单独自己一个人的机会!
浏览了一眼,了然于心。
巍峨的山坳里,只有头上两山之间缝隙处的一点阳光照射进来,冬天本就阴风阵阵,羽瑶踏着脚下松软的土地,吱嘎吱嘎地走了回来。
“我找寻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果子,我们往前再走走看吧,等到了张叔叔那里应该就有吃的了。”羽瑶有些抱歉地耸耸肩。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很多了,咱们继续走吧。”
霰雪轻碎,打在碧□□辉的琉璃瓦上,薄薄地盖了一层。冷风吹过,直往人脖子里灌,刺骨的凉,转眼已入三九严冬了。
朱棣望着路上稀少的行人,时间慢慢地在身边流逝,想起之前的事情,恍如隔世。
如今的燕王府,想必院中雪落纷纷,屋里温煦如春,麒麟铜炉里丝丝银炭烧得正暖,空气中散着木樨枝的淡香。
沉浸在自己勾勒出的美妙生活里,朱棣舒心地深吸一口气,面前羽瑶的脸被炭火映得微红,那抹轻霞般的浮晕让她看起来有种娇媚的韵致,海棠色的重锦罗裳,雪凝般的肌肤。
她正拿了一个冬梨亲手削给他,梨子水灵灵的薄片自她的指尖落下翡翠玉盏,仿佛一片白石沉入
碧潭深翠,她就像临水的一株虞美人,婉约而娴静。
看着眼前美妻娇儿,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雪声,朱棣嘴唇微微上扬,闭着眼睛,转头吩咐道:
“来人,去取府中藏酒,难得好雪景,应当围炉煮酒,把盏赏雪才是。”
没有人回应,睁开眼,无日,无月,无星,无光,心里倏地一紧,仿佛世界到了尽头。
他只是朱棣,她只是秦羽瑶。无关其他,无关过去与将来,无关生与死,悲与喜,对与错,无关这苍苍茫茫。
如果找不到你,我愿意用余下的人生就干这一件事,找到你。
“这是哪里?”影儿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看方向,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山谷的入口了。”
“真想不到这冬日的山谷是如此的阴寒。”影儿感慨道。
“是啊,也不知道张叔叔是怎么度过这一个个冬天的”羽瑶脑海里面浮现出张必先那充满沟壑的脸。
两人顺着一条曲折小路,七拐八拐之下向着更深处走着。皑皑白雪之下掩盖着许多秋日落叶,待到春天来临的时候,这些枯叶优惠吧仅有的养分分给新开出的花,结出更加鲜艳的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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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东宫。
皇太孙朱允炆坐立不安,在自己的大殿上来回踱着步。
“殿下,你都走了这么多圈了,还有走到什么时候啊?你再这样走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真的头晕眼花了。”东宫侍郎黄子澄无奈地说。
“师傅,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皇爷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朱允炆停下脚步,脸涨得通红。
“这几天每次我上书,无论说什么他都总是驳回,第一次,我建议为开国功臣修建祠堂,这有什么不好的,既可以警示后人,又可以让百姓铭记我们建国的艰辛,你说呢?”
黄子澄连连点头:“这道奏疏我看过,是个好主意。”
“可是结果呢?皇爷爷当场驳回,理由竟然是国库吃紧!这......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当众让我下不来台!”
“殿下,也许是你想多了。”
“不止,还有,他不是说国库吃紧吗?我就又上了一道奏疏说建议消减官员,开源节流,这样总行了吧。”
“嗯,建议不错。”黄子澄很是欣赏,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学生,懂得变通。
“什么啊,结果皇爷爷说,国家需要有才能的人来治理才能够愈发强大,才能够长治久安,说我鼠目寸光,建议把他们放回家养老,是不是要累死他!”
“师傅,你说他是不是要废掉我,立四叔?”
“嘘......”黄子澄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迅速把门虚掩上。
“殿下,这话可千万不要乱说。让人听去你我都会有大麻烦的。”
“这种生活真的是够了!每天都担惊受怕,谨小慎微,不敢做这,不敢做那,这样畏首畏尾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朱允炆把桌子上的一摞书简一把推下,瞬间散落一地。
巡逻的侍卫听到屋子里有响动,隔着门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你们忙你们的吧。”黄子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