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 执念残世只影孤(1 / 1)
不知昏迷了多久,隐隐感觉到地面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感到来人周身散发出一道强烈的杀气, “她在哪?”冷浚寒声道。
“回四殿下,犯人受了刑,现在还在昏迷。”
“你说什么?谁准你们对她用刑!”朱棣的眼眸变得幽暗深沉,一把抓起狱卒的衣领,提起,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谁……怎么回事?”羽瑶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不见光亮,神思有些恍惚,这是梦吗?可是……手好痛,一动就撕裂般钻心的疼,许久,一抹轮廓出现在她的眼底,身着海蓝色的长袍的朱棣,深邃的眸子正凝望着自己。
“我快要死了吗?”羽瑶生涩沙哑的声音,自己都觉得好陌生。她挣扎着移过自己的手,愕然地看到右手食指已经血肉模糊。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你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就来接你出去。”淡淡的月光从气窗映入,照射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让他的脸略显苍白,漆黑如墨的黑眸,泛着如夜色一样深沉的幽光。
“接我出去?我舅舅呢?”羽瑶拼尽全力抓住朱棣衣袖,“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怎么可以让舅舅一个人牺牲,自己苟活于世!
朱棣看着眼前弱小的人儿,无论怎么努力,就是说不出实话。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血肉里面。
怎么可以动情?一旦动情,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燕王,一旦动情,就有了弱点,就有了被人威胁的砝码啊!
要不是为了救她,自己也不会答应父皇苛刻的条件,但是他不后悔,即使断送自己一生的幸福,他也要她活着!
“求你,让我送一送舅舅,这些年他带我如亲生女儿,我……”羽瑶手支撑不住,身子前倾,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朱棣望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圣旨下,所有谋逆乱党次日问斩,似乎天都不忍看这人间惨剧了,后半夜就开始下起了雨,倾盆大雨带了冰雹打了半宿,到天亮才渐渐止住。
主斩官薛岩却是自觉苦不堪言,这么恶劣的天气他真想赶紧斩了这帮乱党赶快回家吃饭,午时就快到了,囚犯们是早已经押在了刑场,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薛岩也没什么顾虑,就将他们一直扔在了雨中。
大雨将所有人都淋湿了,不远处一辆马车驶近,朱棣下车,向刑场走去,薛岩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起身见礼,谄媚道:“殿下冒雨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事要问他,不耽误你行刑,但事关机密,我需要单独谈。”朱棣指着秦重谦,冰冷的目光直指薛岩。
薛岩眉头微蹙,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殿下有圣旨吗?”
朱棣拿出一块随身令牌,“见此牌如见父皇,还不把人带过来。”
薛岩没有办法,不情愿道:“来人,把秦重谦带过来。”
马车里,羽瑶呆滞地凝望着一个地方,瞳孔失去了焦距,面上木然,额头滚烫,秦重谦踉踉跄跄上了马车,羽瑶看到舅舅,眼中闪过一丝微芒,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泪如雨下。
看着眼前的羽瑶哭成泪人一般,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哽咽着,千万句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大半边天,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响,马车里瞬时暗下来,黑的只看得见羽瑶透着微光的泪眼。
“舅舅,我......”悲痛中的羽瑶一样不知道说什么,自从父母过世后,舅舅早已是她最亲的人。
秦重谦望着身前的羽瑶,压低声音缓缓说道:“丫头,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利皇宫远远的,当年若不是那个女子替朱元璋挡了你父亲那一箭,现在的江山一定不会是他朱元璋的,我们和他有血海深仇,他不会放过你的!”
羽瑶咬唇,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舅舅的手,“舅舅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羽瑶目光浸染上一股深深的寒意,“从今以后,我要让他们朱家不得安宁!”
“千万不要,你只是一个女子,斗不过他们的!”
秦重谦身体虚弱,如此急切地说了半句话又忍不住的呛咳起来,羽瑶赶忙拿起半杯水凑到舅舅的嘴边,喂他喝下,哑声问道:“好些了吗?”
待秦重谦的气息平稳,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朱元璋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父亲被他射杀,为了报仇,打胜之后率军队来到汉阳县城,那是一场屠杀啊!城内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还有你那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舅舅不要求你去报父母之仇,但你也万不可忘记,他们朱家,是欠我们的!”
羽瑶满眼都是泪,突然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陷入了沼泽里,再挣扎也是无力。眼前的黑暗没有缝隙,压抑到头疼欲裂......
“舅舅,瑶儿不想失去你,你根本没有参与谋反,天理昭昭,难道没有王法了吗?”羽瑶双拳紧握,她从来没有如此地憎恶权利,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草芥人命,就可以凭自己的好恶断他人生死!
“天理昭昭?”秦重谦冷笑着,语调都变了:“所谓的天理昭昭都是皇权之下的天理昭昭!丫头,我死不足惜,只是不能够再照顾你,今后的路都要你一个人走了,一定要好好保重,照顾自己。”他紧紧咬着牙,挤出一丝为了让羽瑶安心的僵硬的笑。
父亲,母亲都离自己而去,现在就连舅舅也要遭毒手,羽瑶的脸上,突然散发出冷冽的气息,锐利的眸子划过马车外的俊美男子的背影,是他欠我们的。
又一声响雷划过天际,薛岩招呼两个侍卫走来,“王爷,还望能行个方便,别叫卑职为难,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朱棣面色阴沉下来,缓步走近马车,艰难地开口,“时间到了。”
羽瑶眼眶红红的,抓住舅舅的手不舍得松开,薛岩望见,手一挥,从刑场走来的那两个侍卫,架起秦重谦就把他拖了回去。
羽瑶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加之受过刑的身体本就虚弱,瞬间失去了意识,朱棣回首,正好看到羽瑶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泪。
身体不由自主地冲过去抱住她,吻着她的脸,朱棣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看到你的脸,只想,听到你的声,只想,握着你的手,只想,把你紧紧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