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明)都人记 > 41 同姓一家

41 同姓一家(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2001 穿越之嫡女悍妃 导游爱情故事 论女神变男神可能性 天才小姐迷糊妃 姻缘断:妃乱大明 滴墨成锦 陌上花开缓缓归 我麻麻来自家政公司/生无可恋 王兄有过

从早到晚,李彩凤呆在房间里,一步也没迈出去。

一壶水被烧干了,贴在炉壁上的南瓜包子由凉变热、又由热变凉。李彩凤无意识地举着筷子拨拉,直到不小心伸到了炉子里,发出刺耳的“嗞嗞”声,竹筷已然焦黑了。

李老爹还是没有回来。

李彩凤忽然就不再等了。她起身插好门,重新生上炭火,翻开包裹,找到了当时只瞧了一眼的户帖。

就是这个东西。明天只能依靠它了。

第二天不到四更的时候,李彩凤就收拾地妥妥当当了。她把包裹抱在怀里,下楼找到了正在柜台后打盹的小二。

她摇醒了小二,道:“我要退房。你帮我雇一辆马车,工钱一并算了。”

那小二迷迷瞪瞪,正要算房钱,忽然看清楚眼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笑道:“你爹不是漷县的那个李老汉吗?昨晚上他过来说接了一单活,估摸着七八天的样子,让你好生呆在店里,不要出去。等他收了活计,自然会来接你回家的。”

李彩凤也笑道:“我爹哪是接了活,他是来的路上看到了几个原先一起做工的老伙计,约了一处打叶子牌呢。我还不知道我爹那个脾性,打起牌来饭也不吃了。可巧南瓜胡同那里有一家食店是我们漷县的同村开的,我去那里买点小食给我爹送去。”

那小二不疑有他,道:“现在没马车,就算有也行不得。过一会就是官员们点卯了,京里一般这时候鲜少有马车,唯恐冲撞了。你也不用急,现在才四更天,五更的时候我再出去给你套一辆车来。”

四更天,也就是凌晨两三点左右。在后世看来,这才是半夜;可是这时候的人通常晚上□□点就睡了,早上四五点、也就是五更左右起床。而官员们要起得更早些,故有“四更造饭,五更开船”之说。

李彩凤低头思索了一会,就答应了小二。她唯恐催逼过急露了痕迹,一个小姑娘独自套车去南瓜胡同,还在天不亮的时候——怎么看都惹人猜疑。

正要上楼,那小二又忽道:“我说小姑娘,你去南瓜胡同,可要小心了,千万别往高门大宅里张望。那里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唉,昨晚上才听说严府打死了个门房,说是口舌不净、传人是非。你还是早早回来才好。”

李彩凤听得手脚冰凉,根本不用想,那位门房是就是为吴老三报信的那个,却被严家查了出来,落得这样的下场。

等到五更天的更声打过之后,店小二领着个人来敲门,道:“这日子过得愈发浑噩了,竟忘了店里有自家的车把式。这是年叔,给东家养大车的。也算你有福气,他老人家卸了货,有一辆车空下来,刚好跟你走一遭。”

李彩凤望向那车夫,发现他是白日间睡在稻草堆里的那位。称呼他做老人家倒是有些莫名的奇怪,因他脸面虽然风霜,但身子板确是蓄满了力气,表现出与年龄不一样的结实柔韧。

年叔淡淡道:“我要去一趟南锣鼓巷,可以顺道拉你一程。但是并不在南瓜胡同停,你在什刹海那边就可以下了,离南瓜胡同不远。车钱减半。”

李彩凤答应了,给他结算了车钱,拎着包裹坐上了马车。

年叔不愧是赶过大车的,从套车到装车、赶车又快又好,而且是显然是把北京城的道路摸遍了的主,明明前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却知道何时转弯,还能避开路上的坑洼之处。

走了一段路,年叔忽然开口道:“听小二说,你是漷县人?”

李彩凤点头道:“是。”

“你们漷县前头是县,后头是村,一出门就能赶上集,跟咱京里还是不一样。”年叔拉了拉缰绳,道:“我以前到你们县里拉过货。我记得你们县里有个汉代的张敞墓是吧,只是落败了,也没个祭飨。”

李彩凤提着的心放下了,道:“漷县不小呢,三十几个村,都是种地的,读书的人却少,不知道张敞墓也不足为奇。”

“听你说话,你倒是知道张敞墓的,难道念过书不成?”

李彩凤不想多说,只编了个瞎话道:“是听村里的秀才老爷说的。”想了想,又道:“秀才老爷还说,我们漷县,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进士了。”

年叔呵呵笑道:“不错。你们漷县一百年前出了两个进士,有一个叫岳正。他画得葡萄很好看,东家很喜欢,花了很多钱买回来观赏。但是现在估计出个举人都难了吧,风水都被那两人用尽了啊。”

李彩凤也没回答,年叔也就不再说话。等到了什刹海,李彩凤跳下车来,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在刚才的那番对话里,被称作年叔的锦衣卫千户,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就是大都督陆炳下密令要寻找的人。

等她走到了南瓜胡同里,根本不用费心寻找严府,整个胡同都是他严家的地盘。看见严府的大门紧紧闭着,道路两旁一个人也无,李彩凤原本一往无前的决心微微动摇了。

宰相啊,毕竟是宰相,还是秉国二十年的宰相。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李彩凤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可看着矗立在严府门口的铜狮子,却觉得愈发狰狞,心里也不由得愈发退缩了。

没有退路了,不管这个主意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她先在厚重的红漆门上侧耳听了听,不过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不知道府里是个什么情形,但是这个时辰,普通老百姓都是吃过饭要做活了。

李彩凤伸手扣了门环,等了半晌并无一个人出来。她干脆攥起拳头来,狠狠往门上砸了几下,直到把自己的手砸得生疼。

果然这声音是很大了,不一会就有人出来看。

他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立在门外,起先以为是府里管事或嬷嬷的亲戚,随即又觉得不可能。这样投亲戚来的一般都走角门或是后门进,前门可是老爷接待朝中大臣或是传旨的公公们才开的,等闲人可没有走正门的资格。

果然,俗语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不是虚的,这负责正门的门房确实是比一般人聪明。他快速地打量了李彩凤几下,试探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李彩凤毫不客气道:“没走错。我要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那门房心下有点嘀咕,面上却十分和善,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彩凤一字一顿反问道:“当朝首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严大人宅邸,难道不是这儿?”

那门房面色一变,心下转过十八般猜测,不由心惊起来。他小心开口道:“没错,就是这里。你是何方人士,想要进府作甚?”

李彩凤看着他笑道:“我是来叙通家之好的,你家老夫人可安好?”

那门房听得稀里糊涂,心中暗道什么叫通家之好,没听说过老夫人还有什么亲戚啊?他知道,老夫人的娘家三十年前就没了,要说是老家防里村的村人来投奔,也应该由个年纪大的长辈带上才对啊。

想到这他有点不确定了,他看眼前这女孩,也没有满身风尘,倒不像个来求接济的。这时又听李彩凤道:“那门房大叔,劳烦你前去向老夫人通禀一声,就说两家故旧,久不叙亲谊,实有愧于本心。今特来拜访,以全祖上之德。”

那门房更加惊讶了,他见李彩凤抬出了先祖这样的名分,心下虽仍惊疑,倒也有点相信她说的话了。毕竟这个时代,哪怕最不肖的人都不敢糟践先祖的名声。而且看这姑娘年纪虽幼小,说起话来倒有几分意思,显然是读过书的,更不能小觑。

想到这儿,那门房也收去了轻视之心,笑道:“敢问姑娘贵姓,籍贯何方?令祖之德,能细说否?我也好去通禀。”

李彩凤微笑道:“你只需说李氏后人想见老夫人一面,向老夫人讨要《昌黎先生文集》六卷,她自然明白。”

那门房更觉得有门道,竟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带着满腹疑问前去通禀了。

李彩凤眼见那门房走远了,才略微松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先前的恐惧早都没了,倒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得意来。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也算成功骗过了一个当官的。

可是她也知道,接下来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欧阳夫人已经七十岁了,如今万事不理,最大的爱好就是喂鸟。

她屋里头有只极通人性的鹩哥,声音清亮,惯会说些吉祥话,乃是她儿子严世蕃孝敬她的。现下这只鹩哥就在她手上取食,还不时望着屋外候着回话的门房。

“李氏后人?通家之好?”欧阳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倒没听说过。吴嬷嬷,你知道吗?”

那被唤作吴嬷嬷的人也是满头银发了,立在老夫人后头,微笑道:“老奴也不记得。还说什么讨要昌黎先生文集,难道是说书的上门了不成?”

老夫人又抓了一把鸟食,却忽听得那鹩哥脆脆地张了口:“通家之好,通家之好。”

老夫人一下子乐起来,转头对吴嬷嬷说:“这精灵古怪的东西,先时碧鸳惹了它,五六日不曾理人,今儿倒是开了金口了。”想了想,对身旁服侍的丫鬟道:“罢了,你去把那姑娘领进来,也让我瞧瞧是怎样的通家之好。”

那丫鬟应了一声,跟着屋外的门房去了。等她再进来,身后便带了一个小姑娘进来。

李彩凤一路上尽盘算了,倒是没有抬头多望。等进了屋里,看到一位老夫人端坐在暖阁的榻上,心里明白这必是严嵩的夫人欧阳氏无疑了。

知道老夫人在看她,李彩凤不敢迟疑,端端正正袖手于腰际正前,双膝同时跪下,两膝相并,右手压左手,置手于膝上,俯身开口道:“通州女李氏,问老夫人安。”

这套礼仪叫正拜,还是大学选修课里学的。开课的教授是个狂热的汉服学者,不仅收藏了一百多套汉服,还对中国礼仪文化了如指掌。他讲到兴处,经常亲身示范古代礼仪。想到这李彩凤就忍不住想笑,一个一米八左右的汉子,学女子行福礼,当时逗笑了整个课堂。

“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起来吧。”欧阳夫人其实也是微松了口气。原先她想着怕是儿子严世蕃的风流债来了,没想到看着眼前这丫头,面容平平,细眉长眼,最多只能说是秀气,行礼也无差错,倒像是好人家的女孩子。

想到这,欧阳夫人笑道:“老身闭门不出的时间长了,怕是与世隔绝。今日你来看我,我却不知道你说的通家之好是什么,倒是惭愧。”

李彩凤站直了身体,才看清楚了眼前的老夫人。她身着合领大袖的红色褙子,别无纹饰,只有对襟是绯罗蹙金的,反倒更加庄严大气。而她的面容说不上慈祥,颧骨微凸,显得瘦削凌厉,一双眼睛还有点下三白,只有耳垂十分厚重,看起来像庙里的佛爷。

李彩凤微笑着说:“敢问老夫人是否复姓欧阳?”

欧阳氏看着她,心下觉得有趣,回道:“正是。此问何意?”

李彩凤道:“那便是了。昔年欧阳文忠公未中进士时,家贫无书,乃向我家先祖借书。其他书都还了,只有《昌黎先生文集》六卷,尚未归还,所以今日冒昧前来讨要。”

这是李彩凤苦思冥想的典故,却是有些死皮赖脸了。说的是北宋的欧阳修小时候没书看,就问州南大姓李氏借书。后来欧阳修在《记旧本韩文后》提到:“予少家汉东,汉东僻陋无学者,吾家又贫无藏书。州南有大姓李氏者……见其敝筐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李氏以归。”后来又提到:“予家藏书万卷,独《昌黎先生集》为旧物也。”说明这六卷书并未归还。

欧阳氏哈哈笑起来,满屋子的人也俱都忍俊不禁。笑过了一场,老夫人才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委。可惜你有所不知,欧阳公籍贯虽是江西,但他是永丰人,与我们分宜不相干的,你算是走错了庙门了。且天下姓欧阳的人多了,难道个个都是文忠公后裔不成?”

李彩凤早知道人家会这样说,便不慌不忙道:“虽亲隔久远,然天下同姓,都是一家。”

这下倒是始料未及,连欧阳氏都愣住了。倒是旁边侍立的一个老妇人,微微抬了眼皮看了她一眼。

欧阳夫人缓过神来,不由笑道:“这话说的好。我们欧阳氏,受封于渤海,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先祖的德行,片刻不敢或忘。”

老夫人这话说得也很有水平。“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指的是宋欧阳修撰成《五代史》,唐欧阳询书《九成宫醴泉铭》,俱都是青史留名的典故。

李彩知道机会来了,更是打蛇随棍上:“世人皆知欧阳修、欧阳询皆大德也,可是依小女看来,尚有女子能胜之。”

欧阳夫人兴致盎然道:“你且说来我听。”

李彩凤便道:“母教留芳,泷冈作表;夫尸收葬,燕市衔哀。这等女子,岂不更胜于男子?”

这么有水平的话当然不是李彩凤的原创,这是佚名撰欧阳姓宗祠通用联,当年李彩凤曾经引用到论文里的名句。

上联典指北宋欧阳修四岁而父卒,其母守节抚孤,欧阳修作《泷冈阡表》显扬母亲之德。下联典指南宋文天祥遇害,妻欧阳氏收葬夫尸于燕市。

名句一引用出来效果就是不一样,屋子里静了好久才听到欧阳夫人赞叹的声音:“难得难得,难得我欧阳氏贤夫人守节明志,也难得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博古通今,”她这回倒是真的对李彩凤刮目相看了,道:“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让我看看你怎生的这般玲珑心肠。”

李彩凤依言走过去,却绝不敢直接落座了,只坐到欧阳夫人的脚凳上,让她端详。

欧阳夫人仔细看了看,觉得这姑娘五官倒还好,只是还未长开,头发也是半焦黄的,心下有些奇怪,又执了她手,发现那双手十分粗粝,显然不像是深闺娇养的女儿家,倒像是干过许多农活似的。

欧阳氏不由问道:“你方才说,你家是通州的,那离京城不远。家里头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到府里来?”

李彩凤心道终于来了,便仰头答道:“我有一物,请老夫人过目,老夫人一看便知。”

从包裹里抽出户帖放在案几上,她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屋子里的铜瑞兽香熏幽幽地吐着气,好半晌,欧阳夫人才有了动静,她把目光从户帖上移开,盯着李彩凤道:“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李彩凤是没有料到欧阳夫人会这么问的,她原先想着两人会把事情摊开了明说的。果然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老夫人要装糊涂,甚至把话语权交给了自己,其实就已经表明她的态度了。

人命是不能装糊涂的,李彩凤心道,我只有这两个亲人,就像你也只有他们父子,一样的道理。

李彩凤跪下磕了三个头,缓缓道:“我听闻老夫人在相爷还未显达时,不离不弃;而相爷也不置他姬,与老夫人白首相敬至今,”李彩凤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了老夫人:“惟愿老夫人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说完这话,李彩凤起身拿了户帖和包裹,自己掀了门帘退下了。

欧阳夫人静坐了很长时间,才对身后的吴嬷嬷说:“她是在说我教子不严,不能保全晚节啊。”

吴嬷嬷上前扶起她,沉吟道:“本性聪慧,倒也果决,说不得有几分造化。”

欧阳氏闭着眼睛想了一会,道:“是啊,我瞧着,她倒像一个人。”

还没等吴嬷嬷说话,老夫人又睁开了眼睛道:“你去走一遭,把东楼给我唤过来。他做的好事,倒要人家暗地里骂我。”

看到吴嬷嬷和丫鬟们退下了,欧阳夫人才失神道:“当初真不该怜惜就他一根独苗,如今真成了祸害了……”

目 录
新书推荐: 内娱街溜子,开局带劫匪狂飙 睡完不认后,被阴湿继承人强宠了 绝爱囚笼:千金的男装救赎 江州囍事 重生七零,我在京市开饭店致富 什么叫我是怪谈? 完了,我把仙家的香炉摔了 仙子,求你别再从书里出来了 他发癫,她贩剑,恋综画风被带偏 前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