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因缘定数（1 / 1）

因着李彩凤和马大婶关系好，马大婶倒也不藏私，把自己刺绣的手艺一并传授了。

马大婶的外祖母原是苏州绣娘出身，一手苏绣美轮美奂，绣出来的不论是礼服吉服，还是八扇屏，都是有口皆碑的好东西。只是后来所遇非人，丈夫忒不是个东西，拿着她千辛万苦修好的成品都当了出去，自己整日在赌坊里流连。马

大婶的外祖母每日以泪洗面，眼睛也渐渐不好了，后来更是得了病，拿不得针线，好不容易熬到丈夫一命归西，自己和一个女儿生计无依，绣娘实在害怕自己死了，花骨朵一样的女儿被啃得渣都不剩。她便拼劲残年，花了无数心血，将唐寅的大作鸦阵图绣成了八尺八幅面的苏绣。

且不说绣娘是如何得到唐伯虎的真迹的，单单说这活灵活现的绣品，好似数千只乌鸦纵横盘旋在寒林中，不仅完全复制了唐寅的画卷，而且更增凄凉悲苦之感，见着无不啧啧称奇。更有慕名之人远道而来欲重金收购。

孰料绣娘告诉众人，要将这幅绣品作为女儿的嫁妆之一，更有一手绝活都传给了女儿。观者闻风知意，求亲者便踏破了门槛。没待绣娘选好称心如意的姑爷，便因心血耗尽，撒手尘寰了。绣娘的女儿，也就是马大婶的母亲，当时虽是孤女一个，但是因为绣娘之前的这幅绣品人尽皆知，众目睽睽之下反倒没人敢谋算孤女财产。

马大婶的母亲由此竟得保全，且果真挑了一个好夫君。后来随夫进京，却又定居漷县的经历，却又是后话了，不提也罢。

且说这马大婶虽然自小没看到所谓的鸦阵图刺绣，但是倒也继承了母亲的刺绣手艺，没耐何两个女儿针织女工都不行，平时最多能织布或是绣荷包，刺绣竟是半点不会。

马大婶思量着好好一门手艺，不能断在自己手里，既然女儿实在学不会，看到李彩凤倒是个乖巧伶俐的性子，裁剪衣服什么的指点一番便会了，比自己两个女儿当初心思灵巧不知道几倍去，便动了传授之心。而李彩凤深知自己在古代必须要适应古代人的生活，有一门刺绣的手艺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学得好还可以补贴家用，所以认真地学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彩凤如今也可以绣出竹子，梅花或是其他简单的图形了。她常常用给李老爹裁衣服剩下的布料练习刺绣的手艺，如今也算学有所成，能在给李大哥做的新衣上绣出三股线的暗纹了。

东街老吴的儿子因着买卖的事倒是常去京城，李老爹便央着他在去京城的时候把李彩凤绣的衣服鞋袜也捎上。吴老三跟李大哥从小光屁股玩大的交情，自然一口答应。

吴老三每次进京的时候便去南瓜胡同严府的角门中，李大哥和其他工匠们都在那里休息。吴老三把装有衣服鞋袜的包裹亲手交给李大哥，李大哥便把报平安的书信交给吴老三。不过这李长栓确实是大字不识，可是一起来的工匠们中倒有一两个念过几天书的，其余工匠们一人凑一点铜板，打一壶好酒，便央他代写书信。

李长栓又拿出半两银子：“我这几日不得闲，东边大堂的活计又开工了。你帮我去点心铺子里买一些糕点，给我妹子捎去。别忘了多买一点茯苓饼，我妹子最喜欢吃这个。”

吴老三一听倒也没推脱，把银子收好，抬头看了看李长栓，不怀好意地取笑道：“你在这里干了两三个月了，又没有遇到长得俊的相好的？”

不怪吴老三这么说，因为从古至今大户人家内宅阴私事最多。许多人家的正房奶奶，要拿捏不安分的小妾丫鬟，又不好在内宅见血，便寻着由头发落一番，当即赶出去配小厮。

要是遇到个内帷不修的男人，家里三妻四妾一大堆，外面使唤的小厮也都配了人的话，这家主母也会打听干活的工匠或是管事嬷嬷的亲戚什么的，好吧这些不安分的小蹄子发配出去。

虽然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配给你的丫头大多是失了清白的，也有那少数的是勾引不成引了主母忌讳的，但好处倒也有，你白的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说，还有丫头私下里攒的积蓄和主母明面上大度的赏赐。就看你是什么心态了。

吴老三提起这茬到是有原因的。谁都知道严府是个什么地方，天下除了玉熙宫之外的权势所在，有权势的地方必有美女，严嵩七老八十了，且和欧阳夫人白头偕老，要不然也不会只得严世藩这一个儿子。严世藩年轻体壮，正是合该夜夜笙箫的时候。

北京城有这么有一个传说。说的是严世藩卧房里有一张合欢床。九尺长，丈五，倒不是那九五的数字骇人听闻，也不是合欢床的紫檀阴沉木材质和白玉帐多么难得，而是发生在这张床上的事实在叫人稀奇。

据说严世藩每玩过一个女孩子，就丢一张汗巾在床下。年底统计汗巾的条数，最多的一年，好像破了一千。当然，这汗巾是上好的湖光绸，上面还有绣娘精心绣的图案。不过每一条白汗巾上都会染上处子血，不知多少黄花闺女就这样白白被糟蹋了。

吴老三是不知道这个秘闻的，知道的达官显贵都只能暗地里感叹一番，嘴巴却闭的紧紧的。他只是想的严府家大业大，定然会有美貌的丫鬟婢女，若是两人均有意，丫鬟是也可以求到管事妈子那里，对于这种上道的仆婢，奶奶们求还求不得，怎么能拦着不放呢？

没想到李长栓倒是脸色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人精似的吴老三还能看不出嘛，登时大笑道：“好家伙，哥哥还为你的终身大事瞎操心呢，敢情你是早都瞄上了啊。也是，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想来你过了年也十六了，这种好差事是可遇不可求。早早定下心安啊。”

也是吴老三眼皮子浅，见了漂亮女人总是挪不动腿。自己娶了个乡下婆娘，便眼馋那些大户人家长得俊俏的丫鬟婢女们。虽然比不上名门贵女，但是总比一见黄脸婆的脸就没了兴致的好，倒不是存了心要坑兄弟。

李长栓进府两个半月，倒是阴差阳错见到个蹙眉不虞的佳人，朦朦胧胧在心里划上了一道痕迹。且不说因着这个，后面惹出了多少事来。所幸天道昭昭，善恶有报，倒成就了一段意想不到的因缘来。此是后话，略过不表，后面自会详细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