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忽远忽近(3)(1 / 1)
书房中,夏婵摸着手中的法律书,眼中满满的温柔笑意。
曾经的他们也有过那样温暖甜蜜的时刻呢。
忽然,书本中出现一张小纸片,是张苹果形状的粉红色便利贴。
这样的便利贴夏婵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是她自己曾经使用过的。
便利贴背面的胶水已经没有黏性,看得出来,纸张已经很旧。
夏婵看到上头写了很多字,心中一跳——是他的字迹,笔力劲挺。
她好奇地看完上头的内容后,整个人呆住了。
上头写了一首诗:
冬去春来盼芳华,冰花覆草芽。
潋滟湖光鱼腾跃,却观银粟断桥残风叶。
上元乞巧思两边,还来共婵娟。
待得青柳扫瑞雪,一别料峭同叹艳阳天。
虽然没标注日期,夏婵仍然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这首诗。
那一年的情人节和元宵节是同一天,夏婵还赖在家中不舍得回校,秦子衿却早已经来到学校,他总是有一大堆学习和工作。
夏婵常常缺乏安全感,时不时就会问他:“你想不想我。”
他却从来不肯正面回答她这种问题,要不就是反问一句:“吃饭没?”
或者是转移话题,跟她谈工作学习上的事情。
他永远认为做事比说话重要,解决问题比表达感情重要。
情人节,他打来电话,只是告诉夏婵今天元宵节,要好好陪爸妈。
电话里,他对情人节的事情只字未提。
夏婵失落地挂上了电话,以为他又忘记了这样一个节日。
如今的夏婵细细品味这首诗,才发现他太多隐藏起来的心事。
她将诗句翻译出自己不敢想象的一幕场景——
冰雪才消融,春风已拂面,秦子矜一个人散步在她曾经拖着他去过的一处景点,看着湖畔中跃出水面的小鱼,期盼着她回校。
其实往年寒假过后的开学,夏婵总是匆匆赶回学校的,然而太多次的失望让她不敢再期待。
她依然记得第一年的情人节,是公司团队成员们一起过的,大家商量着团队新一年度的发展规划,很忙。
第二年的情人节,秦子矜在为公司打广告东奔西走,也很忙。
第三年的情人节,他在外头谈融资见投资人,还是忙。
夏婵心想若是不回学校,就不必有所期待,便也不会失望,所以第四年的情人节,她借口在家好吃好喝要多赖几天。
没想到那一年的情人节,他竟一个人去了那处景点。
那时候,他是怎样满怀希望地期盼着春天与她一同到来呢?
忽然,她注意到夹着小纸片的这页书上写了长长的一句话,仿佛是一字一顿写出来的,力道之大,让纸张都被划破——“分手后,过往成为除斥期间,而非诉讼时效,一旦经过,一切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
夏婵才浮现在眼中的笑意还没收拢,鼻子却忍不住一酸,湿润的气息从眼里涌出。
秦子矜,说到底还是你狠啊!
这五年来,即便当初误会了他,夏婵还是不舍得忘记过往,而是将他们之间点点滴滴收藏。
家中书房堆的那个铁盒,被她摸得很光滑,与他有关的所有商业周刊,堆放在铁盒边上。
他可以当一切都没存在过,她却不能。
夏婵曾经读过叶圣陶的一篇文章——《没有秋虫的地方》,里头的一句话时不时会浮现在她脑海:一杯苦水胜于一盏白汤,一场痛哭胜于哀乐两忘。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哪怕醒来之后是一阵心疼和空虚,她也不要忘记。
多少次满面泪水,都是因为一点细节撩起的情丝,被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痛感袭击,她也不要忘记。
而他,甩手甩得这么洒脱。
夏婵抱着刀刀坐在沙发中发呆。
门铃忽然响了,刀刀从她身上一跃而下,走到门口摆着尾巴。
夏婵打开门,两个中年女子站在门外,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其中一个晃了晃手中的一块布:“是秦先生家吗?我们是佳净家政服务中心的,来搞个卫生。”
夏婵看了看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身上果然是“佳净家政服务”几个大字。
应该是子衿叫来的,夏婵连忙让他们进来。
两个女子就在夏婵面前打扫起来,其中一个一边擦着螺旋扶梯一边朝夏婵微笑:“房子大了搞起卫生来特别麻烦吧?”
夏婵听了一愣,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心想子衿平时工作很忙,也难怪会叫家政服务。
另一个中年女子一边拖地一边对夏婵道:“秦太太,您能暂时牵着这条狗吗?”
听到一声“秦太太”,夏婵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才想解释,一转身,却忍不住笑了,调皮的刀刀以为拖地的阿姨在跟它玩游戏,一直屁颠屁颠跟着拖把,时不时扑上去咬两口。
夏婵捡起一只网球,诱惑它:“刀刀,过来……”
刀刀看了网球,蹦哒着走到夏婵身边,夏婵趁机抓住了它脖子上的项圈,系上了一根绳索,刀刀发现不对劲,挣扎了几下表示抗议,却已经被绳索紧紧栓住了。
正在此时,夏婵手中的电话响了,是秦子衿。
“我叫了家政服务,来了吗?”秦子衿问。
夏婵看了一眼正麻利地做些清洁的两个阿姨:“很早就来了。”
“嗯,等她们做好清洁你就出来吧,家里好像没什么食材了,中饭时候我让小唐过去接你。”
“我去附近随便买点吃的就好,不用麻烦了吧。”夏婵想到他在公司很忙,应该没什么空陪她吃饭。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秦子衿淡淡地说:“我下午没什么事。”
清洁公司的人离开后不久,小唐的车就到门口了,时间掐得很准,秦子衿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条理,习惯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好。
上车后,小唐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偷地打量着坐在车后排的夏婵,这个人竟然住在秦总的家里,让他很是吃惊。
夏婵一直低头玩手机,车内很安静,两个人沉默着有些尴尬,小唐打开音乐,一首欢快的歌曲响起,他对夏婵道:“我开个音乐你不介意吧?”
夏婵听到小唐跟他说话,连忙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当然不介意。”
看她笑容温和,好像挺平易近人的。
小唐平常对秦总的事情好奇得要命,然而顶头上司的私事,他从来不敢开口问,于是趁机开口问她:“夏小姐跟秦总是怎么认识的?”他心想如今两个人都同居了,关系一定不一般。
夏婵被这么一问,忽然回忆起学校的一幕幕,心中一暖,笑着回答:“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的。”
小唐听了瞬间来劲了:“秦总追的你吗?秦总追女孩子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
夏婵听了摇了摇头。
小唐更是吃惊:“难不成是夏小姐主动出击?”能拿下秦总的,他也敬佩她是个人物。
夏婵仍然摇了摇头:“也不算谁追谁吧,自然而然就一起了。”她可不想说出自己曾经酒后失言的糗事。
小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来公司三年了,作为秦总的助理,常常有人向我打听秦总的私事,最常问的问题就是他的感情生活。可是秦总从来都独身一人,走的最近的就是公司的几个高管,尤其是财务总监李辉。”说到此处,小唐忍不住“嘿嘿”一笑,“要不是因为总监已经结婚了,我都要怀疑秦总的性取向了。”
夏婵听了“性取向”三个字“噗”得一声笑了,这个助理,想象力真是丰富。
到达信守大厦门口,夏婵下了车。
信守大厦的边上就是夏婵所在的广告公司,此时正有几个同事从公司走出来,看到夏婵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今天周日呢?你工作也没做完吗?”
夏婵觉得这事情要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便点了点头:“是呀,所以这不就来加班了嘛?”
同事们听了觉得跟她同病相怜,对着她抱怨了两句才离开。
一转身,发现秦子衿已经站在身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我是不是要给你开个加班工资?”
自己的随口胡诌被他发现了,夏婵忍不住脸红。
今天冷空气来袭,夏婵仍然穿着薄薄的针织衫,秦子衿不禁皱眉:“怎么穿得这么少?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冷暖不自知?”他伸手将她拉入车子副驾驶内,关上门,自己坐到了驾驶座,将车窗关了。
夏婵将安全带系上,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一脸犯错之后的低眉顺眼模样,脸颊仍然带了些红,不知是因为说谎话被他抓到现行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责备。
看了她这模样,秦子衿忍不住脸色一缓:“想吃什么?”
无论她情绪有多低落,只要一提到吃的就可以让她阴转多云。
问出这话的时候,秦子衿立马就能想象出她喜上眉梢、欢呼雀跃的样子。
“都可以的。”夏婵仍旧低着头,小声回答。
没看到他所期待的反应,让秦子衿有些意外,甚至有小小失落:“那就去吃海鲜吧。”他记得她以前很喜欢吃生鱼片。
高档餐厅窗边的情侣雅座,悠扬的音乐回荡着,秦子衿将刚端上来的鳗鱼递到夏婵面前,又带上透明塑料手套,剥了几只虾,放到她的盘子里。
夏婵用叉子叉起一只虾,迟迟没有送到口中,只是望着虾出神——那首写在《合同法》书中的诗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秦子衿拿起一张纸巾,为她擦去粘在嘴角的一点柠檬汁:“想什么呢?”
她从发呆中回神,忽然拉下他放在她唇边的手,将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反握在自己的小手中:“子衿,三楼的那片土壤是用来做什么的?”
秦子衿听了身子微微一僵:“你上三楼看过了?”
夏婵点了点头。
“空着也是空着,房子门前的花园太小了,所以装修的时候就把它改造成花园。”秦子衿回答,却没有看她的眼睛。
“花园?”夏婵听了眼睛里露出一丝亮光,“那我去买一些种子,马上去播种好不好?”那片空中的土地,他真的是计划用来种花的呢,是为了自己吗?
秦子衿点头:“随你。”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淡淡的语气让夏婵眼中才亮起的一点亮光又暗淡下去。
分手后,过往成为除斥期间,而非诉讼时效,一旦经过,一切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又为何让她证明给他看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子矜如今对她的态度如此不咸不淡,让她感到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