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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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付决定带着苏筱回家。当蒋付告诉苏筱这个消息的时候,苏筱正在厨房里洗碗,手里抑制不住的哆嗦,碗从手指间滑脱,落在洗菜盆里,敲出了一个豁儿。蒋付见了,放下烟,从背后环着苏筱的腰,下颌放在苏筱的肩上,安抚性的说,别太紧张,我爸妈不太在乎我这个,他们知道我平时什么样儿。苏筱低着头不答话,放下碗关了水龙头。蒋付见苏筱没有反应,接着说,那我不告诉他们咱俩的关系,你就是回去陪我吃顿饭,这次苏筱应了一声。
蒋付又接着说,我爸虽是个生意人,却是喜欢苏老师这样有学问的人的,筱筱不用害怕,我家里凡事都爱依着我,你只是陪我回趟家。
苏筱的脸色不太好,蒋付没有办法,下了车转到另一侧开了车门,低着头轻声唤着,“筱筱,别怕,有我在呢。”见苏筱还是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去拉他的手,“爸妈都在楼上等着了,别让他们等太久。”
苏筱抬起头,脸色惨淡的如同一张纸,声音是嘶哑的问,“不论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对吗?”蒋付一愣,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可这骑虎难下的架势,让他不由又添了三分耐心七分温柔,“那是当然,你是我的筱筱,我不离开。”
上了楼,蒋付掏钥匙开了门,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的炒菜声和抽油烟机的呼呼声,客厅沙发上坐着蒋付的父亲和另一位相仿年纪的男性。蒋付拉了把苏筱,说,来,筱筱认识下,这是我爸,另一位是康世伯。
话音还没落,蒋父的表情就开始不自然起来,康世伯的脸上却是写着诧异,接着就问了句,你是苏毅安的儿子?
苏筱觉得自己哑巴了,咬着嘴唇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来一个支离破碎的音节,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蒋母从厨房出来,热络的打招呼问儿子带回来的朋友,见到苏筱惨白的脸,呆滞了片刻,歇斯底里的扔了手里的抹布,上来推搡着苏筱往门外去,大声哭喊着说,你是那个人的儿子,你滚,你滚出去。
蒋付被这瞬间的变故惊呆了,疑惑的问了句,“妈,怎么了?”蒋母气的面色发青嘴唇哆嗦,“小付,他是那个畜生的儿子,畜生的儿子还是畜生。”
这次变了颜色的是蒋付,却还是不甘心的问,“筱筱,这是真的?”见苏筱不答话任凭着蒋母往外推,心里一凉知道了答案,拉过母亲,打开房门,把苏筱搂在怀里,说,你先回去,这饭怕是吃不成了,我们都先静一静。
苏筱背过脸,转身下了楼。
街上风很大,快要落光了叶子的树在秋风里瑟瑟地抖着,发出哗哗的声音,苏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其实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就想到,不是么。时间纵然再努力地冲淡,也还是无法装作不曾发生过。就比如衣服上沾了黑色的墨,但不管怎么用力的清洗,墨迹总是还会存在着。
疤痕会一直存在着,在关键的时刻,事实带着狰狞的笑,将粉饰的假象戳破。
27
蒋付和苏筱都忘不了那个人,确切的讲,是苏筱的父亲。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讲,十二年前的事就像是一个生活的转折点,同时富有戏剧性的是,这个转折点转过去之后,生活变得都异常的糟糕。
十二年前,初二的暑假,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顽皮的时候,一天夜里,蒋付和同学疯玩了一天回来,走到半道上,突然被一双手拖进了黑暗里。粗糙的手,浑身的酒气,吓得蒋付几乎要开口求救,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声,一只手就来掩了口鼻,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咽的声音。然后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还是和疼痛一起伴随的黑暗。
蒋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意识清醒过后听到的就是母亲的嚎啕大哭,还有父亲电话里商量的声音。少年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罩,发了狂的把触手所及的东西发狂乱扔,隐约听到父亲对电话那头说,对,连同他家人都一起给我做了,斩草要除根,记得做的自然点。
再然后,蒋付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往那个乖巧认真的孩子,如同粉齑消失在那个夜里。
像在那个年纪里遭遇了暴力侵犯的孩子一样,蒋付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是脏的,觉得自己会遭人唾弃。成绩直线下滑,整个人的精神变得恍恍惚惚,开始沉默寡言。后来,便开始玩弄感情。再后来,就在江边遇到了苏筱,只是,上苍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苏筱是那个人的孩子,蒋付不能接受。
苏筱也不能接受,只是事实摆在那里,带着无情的嘲弄。
苏筱曾花十年的时间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不像父亲一样,死在那场煤气中毒的事故里。直到后来,在街上走着看到蒋付的时候,苏筱才明白,如果当初自己死了,就不能再遇到蒋付。
只不过,现在才发觉,即使遇到了,也不见得是福是祸。
苏筱的父亲是他们之间的横沟,无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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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那天从蒋家出来,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苏筱都没能见到蒋付。如果不是柜子里收着他的衣服,浴室里放着他的牙具,苏筱都会开始怀疑蒋付是否来过。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就像这个人凭空从天而落又抽身离去。
日子总是要过。
苏筱的工作很忙,H大进入了紧张有序的教学评估阶段,课题的申报,职称的竞争,教学上的抽查,然后便是自己在外面接私活做的商务翻译。日子过得很充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拿来思考,苏筱很庆幸,自己很忙,在心底荒芜的时候,有事情可以忙是变相的解脱。
苏筱决定申请去英国进修的机会,虽然被批准的话要过很久,虽然只是半年时间的考察学者。不过那样也足够,有的时候,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