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序曲（下）（1 / 1）

面对眼前一言不发的孙尚香，我的心不觉地一阵抽痛。于是我俯下身子，右手轻拂她有些凌乱的发。

当我触碰到她微微颤动的身体时，她竟猛然间用力推开了我的手。

“香儿……”我有些愕然地唤她。

然而她却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一脸苍白地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青色的罗衫上。她的眼神虚无空洞，没有焦距地怔怔望着地面发呆。

“香儿……你说话啊……”

她没有回答。

空气中是冷冷的静默。

良久，她抬头望着门外，突然轻笑起来，看啊，是大哥来了。

我转过头去，门被风轻轻地吹开，外面是一片的安静。

她笑着站起来，紫依，你看啊，大哥来了……

我的心里一片酸楚，香儿，别再骗自己了……你大哥不会回来了……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眼中一片茫然无措，口中喃喃道：“是啊，大哥不会回来了……我差点忘了……大哥已经……大哥已经死了……是不是啊？紫依……是不是？大哥已经死了，对吗？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我有些犹豫地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住，然而她的口中还是重复着，大哥已经死了啊……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再疼香儿了……不会了……

这样重复着，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最后，只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我轻轻地抱住她，把她埋在自己的怀里，轻拂她的发，眼泪不断线地淌下来，“香儿，振作起来……”

怀里静静的，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我低头，看到晶莹的泪从她忧伤黯然的眼中流出来，而我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香儿，你，是为了江东……”

“是吗？为了江东么？”她的声音苍白无力。

我从嘴边挤出一丝微笑，对她点头。

然而她却静静地凝望着窗外，良久，轻轻说道：“小时候，我对大哥说，长大后，我要嫁给一个英雄。他却摇摇头，是不是英雄不重要，只要是妹妹开心就好……”

她有些轻笑地说着。

“现在，二哥……不，吴侯要我嫁给一个我讨厌的人，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大汉的皇叔，天下人口中所谓的英雄……说是为了我好，嫁给他，江东也便会安宁……”

她突然抬起头来轻声问，“可是，他们到底谁是为我好呢……”

我愕然地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眼，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轻叹口气，把她拥入怀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既已经过去了，就把它埋在心底吧，又何必想起已故的人，独自伤心落泪？人活着，就该面对现实中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活在被尘封的记忆里。

而且，不管怎样，她都无法改变将要离开江东的事实，更无法改变嫁给刘备的命运。

她满眼泪痕地闭紧了双眼，脸上是一片疲惫与伤痛。

我轻拍着她的背，说，香儿，睡吧，睡着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声音颤抖着，睡着了，就可以在梦里见到大哥了……

我微微怔住，透过晶莹的泪看到她满是哀伤的双眸。那双眼睛，曾经充满了快乐与无忧，曾经映出了自由与不羁的影子。可是现在，它们却蒙上一层淡淡的悲伤，然而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孙尚香在我的怀中睡着了。我给她盖好被子，轻轻走出门去。

抬头时，竟发现茹儿怔怔地站在不远处，直直地望着我。

我远远地对她微笑，她慢慢走过来，问，姑姑要嫁给那个人吗？

我点点头。

“那……她……会离开我们，离开江东吗？”沉默了良久后，她很小心地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