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暗中作梗②(1 / 1)
正是得宠的时候,政和帝方一出关,便一头扎进了沈贵人的宫里进行深一轮的双修,功德圆满后,那沈贵人便在政和帝的耳边一阵哭诉,反告宣王如何如何,欺侮她沈家势弱,正愁没机会削弱宣王府的政和帝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在朝会上当朝训斥了宣王。
瞧着下边儿躬身低眉被政和帝一通毫不留情面训斥居功自傲,纵容门下猖狂的宋景暄,楚月深深替宋景暄觉着心酸,边关风霜,九死一生,鞠躬尽瘁,却仍掩不过皇帝心中的厌弃,母族势力这样强,战功再高又如何?瞧在皇帝的眼中只能是更多的猜忌与防备。
宣王遭当朝训斥,勋国公府一支自不会坐视不理,皇帝的训斥方下,便有勋国公出来为宣王说话,可到底是参详帝王心术多年的,自不会说出什么捋虎须的话来,倒是几个武将没按捺住。
“皇上,沈斌为人嚣张,在京郊抢占百姓土地,引民怨无数,又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以至其右手小指断裂,乃京城百姓有目共睹,岂是宣王爷的错!皇上听信妖妃所言而错怪宣王,实乃不公!”
“放肆!”政和帝大怒,搁在龙头金扶手上的手猛地一拍,转而看向宋景暄,“这便是你手下带出来的大将,竟当朝顶撞天子,简直放肆至极,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父皇恕罪。”宋景暄忙跪下,眉心紧紧蹙起,正要开口为说话的武将开脱,政和帝以下令道:“来人,李康藐视皇威,拖出去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政和帝虽怒,可到底能列在朝班的武将不是一般人,而且已下了一回宋景暄的威风,不敢接二连三地动手,可廷杖的板子岂是一般人能受的,常人三十下便已奄奄一息,即使是武将,八十大板已是一个死字。
“父皇息怒。”
果然,宋景暄的面色一变,道:“李将军家世代为将从军,为国征战沙场多年,劳苦功高,还望父皇看在李家世代从军为国效力的忠心上从轻发落。”
兵部左侍郎方之如出班道:“臣附议,李将军的性子鲁莽,一时情急才冲撞了陛下,陛下心胸宽广宽宏大量,便饶了他一回,以示皇恩浩荡,好教其感激涕淋。”
具是武将出身,比起李康那般的莽撞,方之如虽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到底好好读过几年书,明显比几个月前报屛州造反之事时有了些进步,言辞温和,接着宋景暄的话既求了情捧皇帝一下,又给足了台阶。
“请皇上开恩。”
“请皇上开恩。”
“皇上开恩。”
李康为将多年为人豪爽,本就是在武将中声明不错,方之如的话一下,御道右边列的武将便跪下去一片。
立在丹墀上,楚月瞧着右边矮下去的一片,眉心几不可见地一皱,之前给足了皇帝台阶,这架势倒不好明晃晃地说是在逼皇帝改主意,皇帝的里子没有,面子是有的,但这跪下的一片却明明白白地暴露了宋景暄在武将心中的地位,皇帝对宋景暄的猜忌恐怕是要愈发大了。
“既有众爱卿为李康求情,”政和帝看着丹墀右边跪下的一片,眸中阴骘一闪,默默记住他们的名字,道:“那么朕便饶了他这一回,来人,拖出去杖打三十。”
八十改三十虽保住了命,但仍有残疾的风险,可到底已是政和帝最大的让步。
“谢主隆恩。”李康跪下磕头,早已候在他身后的锦衣卫立马左右架住李康拖出午门。
“退朝。”政和帝抬了抬手道,刘节忙上前一步尖了嗓子喊道:
“退朝——”
“微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冬日的天色有些阴沉,寒风瑟瑟扑面而来,楚月将手拢在官府袖子里往宫门口而去。
北程制,锦衣卫值守午门,设有一千五百锦衣卫将军,分批值守,而除都指挥使外,两个副指挥使每月必有一日坐镇守与午门,而今日,正是楚月值守午门的日子。
不着痕迹地按着微微作痛的下腹,在女人的小日子里又上朝又守门的,楚月的感觉是崩溃的,但好在不必守夜,守到申时也就完了。
行至午门,远远便能瞧见午门外已站了一大群人,看衣裳皆是些锦衣卫同司礼监的内监,再往近走去,便可见着上首那儿新摆的红檀椅与搁着糕点的小几,一衣着光鲜的太监教众人簇拥着坐下,正是同她一样方把皇帝送进御书房的刘节,禀了皇帝亲自出来监刑来了。
楚月的明眸一动,今日早朝因着皇帝忙着义愤填膺地给自己的心头肉讨回公道,整场下来帝王霸气满满没什么刘节插话的份儿,刘节也没有要帮腔的意思,由此可见比起已同他沆瀣一气、全靠阉人上位的庄嫔,那沈贵人的意外受宠应当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也不表示他会放过打击宣王一党的机会,李康乃宋景暄麾下的得力部将,这回因为旧伤复发才没教政和帝点到屛州平乱去,若弄死了他,便算是砍了宋景暄一臂。
廷杖向来分两种,行刑的锦衣卫都是特别练过的,落棍的手法轻重全看监刑太监靴尖的朝向行事,若靴尖闭合便是“用心打”,受刑之人皮上未必看着多严重,皮下内腑却是全烂,必死无疑。
这回皇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刘节既亲自监刑,必是“用心打”无疑了。
寒风凛冽,刘节自椅上坐下,跟来的三十名小太监忙在旁列开,前头的长凳上,李康已被锦衣卫俯身摁住。
一名青衣的小太监端着一盏热茶躬身紧步朝刘节而去,指尖微微泛红,只看便知那茶是极烫的,世人皆知刘节有爱喝烫茶的毛病,若水温低了还要发火,是以那端给刘节的茶向来是常人如不了口的烫。
带着镂空精雕黄金指套的干枯手指一扬,身旁的太监便扬声喝道:“行刑!”
“督公请用茶。”
“嗯。”
刘节应了一声,抬手去接茶盏,青黑色的靴尖微动,正要往内靠拢,那青衣太监的腿上忽然一软,竟整个人向前扑了上去。
“哎哟!”
“呯!”一声脆响,青瓷的茶盏滚落在地。
“快来人,请太医!”
滚烫的茶水只见全数从刘节露出的脖颈上灌了下去,即便是冬日的衣衫再吼也无济于事,刘节的嘴虽耐烫,但身子却不同,霎时叫茶水烫红了一片。
“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是要谋害咱家么!”青黑色的靴子抬起,阴骘的眸中戾光一闪,刘节一脚踹在那已吓得跪下磕头的青衣太监身上,“来人,还不赶快把这狗奴才拖下去!”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督公饶命!”青衣太监白着脸拼命磕着头,早已吓傻了的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膝盖上会突然一麻。
三四个太监将刘节严实地围了一圈,一身着四品内监衣裳的青年太监小心翼翼地掀开刘节的衣领一瞧,不由得变了脸色,“啊,督公,起泡了!”
闻言,刘节的面上愈发惊怒交加,“这脖子上若是留了疤,教咱家以如何在御前行走,来人,把那狗奴才拖下去杖毙!”
“督公饶命,督公饶命啊!”
青衣太监被拖下去,刘节亦没了监刑的意思,要知道在御前行走的人若是在明显处留了什么难看的疤有碍了圣上的观瞻,被逐出皇帝身边都是有祖制的。
“去太医院!”
“是。”
步辇早已就绪,刘节教众人簇拥着往太医院而去,瞧着那浩浩荡荡离去的人影,楚月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收回袖中。
明眸自行刑的锦衣卫面上飘过,楚月淡淡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往执勤的班房而去。
锦衣卫自贺琛清洗后都是他的人,而他做为都指挥使前最信任的副指挥使,他们自也是受命于她的。
既然监刑的太监没来得及摆好脚尖,那么行刑锦衣卫自然没有理由非要把人打死打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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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寒星点点。
“大人,贺大人回来了。”
暖炉烧得极旺,混着一丝淡淡的龙延香,蟾光楼中,楚月懒懒得卧在榻上小憩,惊澜打了帘子从外头进来,小声道。
“嗯。”楚月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眸,整个身子还是觉着有些倦怠,软绵绵地并不想起来。
一丝寒风透进屋内,门上厚厚的帘子一掀,身着绯色官服的贺琛已走进门来,在衣架边儿上叫新荣服饰着托去官服换上了便服,在炉边把身上的寒气熏没了,方走近楚月身边儿道:“如何,仍是不舒坦?”
楚月握上贺琛还有些凉的手,道“还好,就是起得太早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