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跗骨之蛆②(1 / 1)
贺琛继续娓娓道:“阿月,我说过我可以等,快死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是官场上的争夺,只要你能为我动容哪怕一下,进展再慢我也甘愿,哪怕你以后会嫁给别人,但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犹若跗骨之俎。
“贺琛,你是在威胁我吗?”楚月的唇边扬起的冷笑锋利,明眸中冰霜一片,“你是想说我今后不管做什么都永远摆脱不掉你,永远都要生活在你的笼罩之下所以还是不要再多做挣扎的好吗?”
贺琛看着她,精幽深的眸中没有一点杂色,“阿月,我不是君子,你可以说我卑鄙无耻,我想要的一切从来来得都不干净,我要你,所以绝不会放手,哪怕我死了。”
那你就死个我看看。
楚月心中下意识翻出这句话来,可脑中却闪过他胸口浸染的鲜血,仿佛手上仍存着那粘腻的感觉。
楚月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冷诮,“正好,我也不是个真君子,无情无义又自私自利,所以你永远也别指望你替我挨两个窟窿我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心存愧疚,早点死了这份心。”
贺琛轻笑,可肺中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却先溢出唇角。
楚月的身上一僵,下意识转过头就要站起身去扶他,却握紧了手心强行坐在原地不动,撇过头不看他,讥诮道:“半夜三更赖坟地不走,当心真躺进去。”
贺琛的单手抵在唇边,月色下,苍白的面容在压抑的咳嗽声中依稀仿佛有了血色,“阿月,你难道不是……咳咳咳……”
我呸!楚月叫贺琛一说,才惊觉方才自己的话漏洞百出,既有种自咬舌头的冲动却更想上去掐死他。
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心思跟她斗嘴,怎么就没真死了!
夜风冰凉吹拂,青莲色的修长身影在风中微微颤抖,听着耳边愈加剧烈的咳嗽声,楚月的银牙一咬,“呼”地站起身来就上山一步走到贺琛跟前,爷们地一把揽了贺琛那精瘦有力的细腰就要往地下密室的方向带。
修长健壮的双臂将她紧紧搂住,贺琛将头深深地埋入楚月的颈窝,“阿月……”
“你……”楚月直觉以为贺琛演苦肉计,手上一动就想一巴掌呼上去,却惊觉贺琛埋在自己颈间的呼吸微促深重,身上的虚弱苦痛并非作假。
“贺琛,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天天骂别人蠢物,我看你才是真的蠢货,你不要命了吗!”
“呵呵……”贺琛轻笑两声,可到了唇边却成了两声喘息,“本官还身负重任,壮志未酬,自是要活着赢这江山美人。”
“我看你是活不过今晚……”夜凉风寒,如贺琛这般重伤之人最易受风寒,若发起热来便是真的非死即残,到时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贺琛的唇边勾起一抹苦笑,“阿月你还真是……咳咳!”
又是两声重重的闷咳,贺琛死死压抑住不叫震裂了伤口,直忍得一阵晕眩,脚下不由得一软没撑住,整个人朝楚月压了上去。
“喂!”突如而来的重压叫楚月的面色一变,忙伸手抱住贺琛后撤一步顺势坐了下去,转头对着地下密室入口的方向扬声喊道:“新荣,新荣!”
贺琛的双眸微阖,精致苍白的面容虚弱地靠在楚月的胸口,仿佛已是出了什么事。
楚月轻拍贺琛的面颊,心中的慌乱飞快升腾,“你没事吧?阿琛,阿琛!”
抬手拂上贺琛的额头,往下又搭上他的衣领,楚月想检查他的伤口有无裂开,可又怕反伤了他,正是手足无措之间,手掌轻轻被一只微凉的大掌握住。
“你……”楚月的眸光微顿,仍带着溢满的慌乱担忧。
“阿月……”贺琛握着楚月的手掌,唇角浅浅牵起,“我没事。”
月光如霜,淡淡地映在他如玉雕般精雕细琢的面上,衬着那同月色般飘渺浅淡的笑容,却是如一道暖流,直直充盈了楚月的脑海心间。
“……”楚月死死咬住下唇,心中想下意识反应要将人推开,可手上却是动弹不得,只紧紧攥住了那微凉的手掌,明眸波光颤动。
“主子!”在石门后头捶胸顿足满面愁容听了半天墙角却并无所获的新荣和阿昌飞奔而来,听着楚月大喊新荣还当是贺琛的伤口又怎么了。
“主子……”新荣细看贺琛的面色,一手去探他的脉象,却并未有异,抬头间却见楚月的面色反倒低落僵硬异常。
“扶你家主子回去。”楚月的面色淡薄却僵硬,使力同新荣阿昌一道将贺琛扶起往地下密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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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昏黄,映着灰黑的石壁昏暗,却莫名生出一丝暖意。
贺琛的唇角噙笑,清淡却又专注地看着楚月,仍由楚月指挥着新荣和阿昌用被子将他裹成了一只粽子。
“休息吧。”
大粽子完工,新荣同阿昌不忍多看地早早退了出去,余下楚月最后。
“阿月,”贺琛深处手抓住楚月的手掌,幽深的眸子映着烛光温暖,“你唤我‘阿琛’很好听。”
“嗯。”楚月低低应了一声,明眸却未看向贺琛,深情依旧淡淡,淡到有些木讷。
贺琛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眸中有些试探,“陪着我。”
闻言,楚月转过头,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却看见那双幽深的眼中黑色的眸子由浅至深,最深的地方只映着她的身影……
仿若什么重重撞击在心上,楚月的浑身怔住,心底几番潮涌。
“好,你睡,我陪着你。”楚月侧身在床沿坐下,想到他方才受了风今晚有发烧的风险,的确需要一个人在旁守着。
贺琛的手臂微缩将楚月的手半拉进被窝,“我是说□□。”
□□……
楚月的身上倏地一僵,猛地将手抽回来,眸中存着的怔愣霎时褪了个干净。
“好好睡吧!”楚月狠瞪了贺琛一眼,起身走到桌边将桌上残留的绷带碎片往地上一扫,盘腿坐上桌面闭眸打坐调息。
“阿……”贺琛的嘴唇动了动,看着楚月那不动如山的模样最终没有再叫出口,郁郁地瞪了半天眼睛然后闭上。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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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晴,晨光微曦。
密室之中不知天日,可习武之人多年养成的练功习惯,叫楚月每到了某个时辰总会清醒一下,然后做什么由情况而定。
阖住的眼皮缓缓睁开,楚月的明眸清亮,仿佛从未睡下般清醒。
单手在桌上一撑,楚月从桌上下来走到石床边,抬手拂上贺琛的额头,触手细腻温润,仿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已过了一晚,应不会再有大碍。
楚月的眼底有些青色,这一夜她每隔一个时辰左右便会来探探贺琛额头的温度,加之连日的劳累,如今也就仗着还算深厚的内功挺着了。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楚月手一收就像出去,却见贺琛的眸子睁了开来,亦是幽深清明,握住楚月的手淡笑,唇角的弧度优雅,“阿月,早。”
“早。”楚月淡淡地应了一声,顺手将手抽回来,“我去叫新荣阿昌服侍你。”
贺琛“嗯”了一声,看着楚月离去的身影,含着笑意的幽眸中光芒却微微黯了黯。
叫了新荣阿昌,楚月转身去熬了些米粥,又弄了两碟下饭的小菜放在托盘里一道朝石室端去。
原本这地下密室只储备了水和干粮,可托了贺琛神通广大的福,新荣老早就不知从那里弄来了锅和米,后来锦衣卫暗袭天冥坛的时候才知道贺琛身后一直都跟着心腹锦衣卫,而罗慕生凭着布在明光山外的人早两天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只不过一直没确认身份罢了。
果然真的只有她会把心腹都手下都散到了外头,生生弄成了一出远水救不了近火。
“小楚。”翎白突然出现挡在她的面前,手上还领着一个包袱。
楚月的眸光从翎白的包袱上划过,道:“小翎,今天我们不走了。”
说着,便要绕过翎白,却不想翎白的脚步一顿,又挡在她身前。
“小楚,”翎白闷闷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什么不会这样的?”楚月抬起头来淡笑着安慰,“反正离回京还有些日子,再过些时日去也是一样的。”
翎白看着楚月,澄澈的眸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深重,“小楚,你以前从不会为了别人而对我食言。”
“食言?”楚月失笑,有些无奈地看着翎白。“小翎我哪里就有食言了,过些日子再走不是一样吗?反正罗慕生的帐又没全清出来。”
“可你昨日明明说过今天下山。”翎白继续辩道,有些执拗的语气中死死压着一种掩耳盗铃的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