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风起江湖③(1 / 1)
楚月抬眸直直望着身上的人眼神迷离诱惑,松下身子,暗暗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曲膝一顶。
“啊!”欲望的源头遭遇重击,剧痛迅速蔓延开来,贺琛眸中的迷离刹那间退的一点儿不剩,叫楚月一下子掀到一边。
“楚月!”隐忍的低声怒喝自身后响起,楚月一手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衣衫,一面飞快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贺琛白着连拱着身子在倒在床上抽冷气,顷刻间,楚月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飞快地将衣服穿好,楚月掸着满是褶皱的衣衫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却见贺琛依旧是一动不动地拱腰躺在那里。
靠,应该不会死了吧?但天下挨过这一脚的男人多了去,也没听说个那个就死了的,莫非他是在动情时所以比较严重?若是这般死法,倒是同这夺走她第一次的混蛋相配。这么想着,楚月小心翼翼地挪上前,却见那幽沉的眸子倏然睁开,楚月暗叫槽糕,可想要退开却已是完了。
后背上猛地传来一阵吸力,楚月连手指都没来得及动一下,便摔到了床上,肩膀一紧间,修长高大的身体已压了上来。
“阿月,我真想掐死你。”贺琛的手掐在楚月的脖颈上,精致的面容上扔带着一丝苍白。
“正好,我也想掐死你。”楚月毫不畏惧地狠狠瞪回去。
“呵。”贺琛轻笑了一声,手掌一松转掐为摸,轻轻摩挲着楚月光洁的下颌,“阿月,你今日如此伤它,来日它定会加倍讨还回来。”
“滚!”楚月的面上一臊,双手用力在贺琛的胸膛上一撑将他推开。
贺琛顺势倒向一旁,双手垫在脑袋后面瞧着楚月起身使劲拍平自己衣衫上的皱痕。
“阿月打算去落云山作甚,听说那儿有许多匪寨,莫不是要去锄强扶弱?”
楚月的动作一顿,眸中暗芒一闪,“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落云山?”
“你自己说的。”贺琛悠悠道,那苍白未褪的朱红唇色衬着那铺散了满床的青丝,优雅清高中竟蓦然透出一种任君恣意怜的感觉。
“咳。”楚月险些恍了神儿,忙转过眸去,“我什么时候说过。”貌似她上船之前只对他胡诌了一个下游的地名儿而已。
贺琛的眸底光芒飞快一闪,淡淡道:“咱被水冲下去不久,便被一条过往的渔船救了,上船的时候你迷迷糊糊自己说的,正好那船也是要往下去,便正好搭了这条便船。”
确实是她亲口说的不错,可那渔船却是随在东厂后面晚到了一步的翎卫。
“是吗?”楚月有种想甩自己一巴掌的冲动,有掸了两下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这衣服真是皱得没法儿穿了,只好悻悻作罢。
脑中的思绪电转,楚月暗暗往后退开一小步,清了清嗓子道:“贺大人,既然你我都已化险为夷,那么便在此处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就此别过。”
说着作了一揖,便打算转身走人。
贺琛闲闲地躺在原处,却是毫不手软地戳破了楚月的梦想,幽幽道:“阿月,你是在说梦话么?”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楚月深吸一口气,收回脚步转身拉过一把凳子坐下,调整了嘴角的弧度,对着贺琛循循规劝道:“呐,我楚月在官场上是初出茅庐,但在江湖上已经混了六年了,跟皇室一样,咱江湖上的每个门派也都有自己绝不能教外人知道的辛秘还有各种各样的规矩,我知道你贺大人武功高强聪明绝顶,但您是官场上的人,真不适合掺和江湖里的事,你懂不?”
想当初,他每每教育翎白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架势,楚月觉着,这是绝对她这半年来同贺琛说的最掏心掏肺的一段话,而且心平气和,真心实意,绝不带任何不和谐心理。
贺琛的唇角噙笑,甚是理解地点头,然后道:“可你如今,难道不是官场中人么?”
“呵呵。”楚月干笑了两声,明眸渐冷,隐隐生出一种挑衅,“贺大人,我知道你在朝中根基深厚而且又能力超群,能短短半月左右就收拾了锦衣卫还放心出京,但江湖不同朝廷,楚月闯荡六年可不是白来的,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历来死在江湖里的朝廷命官可不少。”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你贺琛手眼通天天赋异禀,到了江湖里也得缩着,不然小心我弄不死你也整死你。
谁道贺琛闻言,连眼皮都没抖一下,反倒唇边的笑容愈发绮丽,“阿月,本官相信同为朝廷命官,本官同你一定都会在江湖里活得很好。”
要死就拉你一起是吧?
“呵。”楚月冷笑了一声,仿佛听到谈判破裂的声音,扶额低笑间眸光飞快溜过门口,然后豁然起身朝门口跃去,说不过咱跑还不行么!
青莲色的身影如风,楚月连门把都没摸到便被抓住了肩膀,旋身叫贺琛反压在了门扉上。
“阿月,本官从没说过,但本官以为你知晓,你是我的人,跑不掉的。”
低沉蛊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楚月的眉心猛皱,心中杀机一现,手腕一翻便是一把匕首狠狠向后刺去。
“贺琛!”手腕被牢牢抵住,楚月的眼里简直要喷火,“你到底想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有什么花样我回京陪你玩儿,但你现在要是给我整事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底线?”贺琛唇边的笑意幽凉,“阿月,自你进京的那一日起便已踩到了本官的底线,可你已是本官的人,本官容你。但因为你是本官的人,所以不需要再有什么底线。”
“我去你姥姥,你大爷我踩着你什么底线了?你个王八蛋从一开始就想着杀我,成日里不是剥皮就是抽筋的,你大爷的我好歹跟你同出一门也没挡着你道儿,就这么碍着你了?你个无耻老混蛋,他妈还占光了老子的便宜,现在还有脸跟我说底线,别缺他妈的德了!”楚月破口大骂,什么温雅的底线都不要了,只图一回骂个爽快,想到自己连着十九年的贞操都丢了,不由心鼻尖一酸,连着声音也有些变调。
他妈地叫人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全方位打压,太憋屈了!
听着那最后变了调了几个字,仿佛愧疚般,贺琛夺了楚月手里的匕首,缓缓松了横压在她肩上的手臂,将人翻转过来,瞧着楚月那泛红的眼眶,凉笑了一声道:“这般言之凿凿的,好似那几次三番想下杀手的人不是你一般,阿月,当初可是你先起的色心,事到如今与人无尤。”
楚月猛啐一口,“血口喷人,谁会对你起色心,你当自己天仙美貌,谁见了你都要心猿意马!”
贺琛的嗓音低沉幽冷,“若非你三番五次招惹,本官岂会容你活到现在!”
“放屁!”楚月真想一口唾沫喷贺琛脸上,“还不认了,若非你先起的杀心,我哪里会动杀手,还招惹,老子我早就相中了宋景暄,你那点值得我费心思了,就宋景灏那废物我攀上了还嫌不稳当,还不如宁王好歹母妃还挂在皇帝的心尖儿上!”
贺琛的眸光倏然一闪,沉声问道:“你找宋景暄只是为了在朝中找靠山?你一个女人那么想往上爬到底是为什么?”
对着贺琛那倏然锐利的眸光,楚月暗咬了一下舌尖,明眸中的光芒顿了顿,“想谋朝篡位再现武瞾女帝风采你有意见。”
“哦?”贺琛的眉梢冷冷一挑,“那这辈子怕是没这个机会走到武瞾的最后一步。”
“滚蛋!”楚月的身上一用力,挣开贺琛在身上的最后一点桎梏,“去查你的私盐,别再跟着我,惹急了老娘与你同归于尽!”
瞧楚月那红迹未消,仿若兔子一样的眼睛,贺琛低笑了一声,“就你我二人,没有本官的助力,你莫非能单人成事?”
楚月此行最终目的明眼人昭然若揭,只是他不知她的详细目标罢了,只是不论她到落云山想干什么,他就不信她一个人能干。
闻言,楚月心头一怔,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昏迷了几天了。”
贺琛道:“落水那日不算,你中间发过热,到今儿正好三天。”
三天!楚月觉着心口刹那间提了一把,“你说就我们的渔船是熟路到这儿,那这里是落云镇吧?”
“是。”贺琛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月那正已肉眼可见速度变化的脸色。
“那你有没有找过翎白,姓罗的,还有新荣他们?”
“没有。”他脑子有病才会主动找他们。
楚月很想倒抽一口冷气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客船被天雷弹炸了,她直至昏迷都不知道船尾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翎白的武功不错,水性也好,没什么意外应当不会出大事,但罗慕生武功不行水性又一般,陆地上的逃命功夫到一流,可如今到水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再说现在,翎白罗慕生不知所踪,降龙寨的寿宴又在即……
靠!楚月走到窗边将袖中那支用牛皮纸包得紧紧的信号弹拿出来当空放掉。
现在已是巳时,明日就是降龙寨寨主的寿宴,她必须在降龙寨住一晚,也就是说她至多等翎白到未时末,天黑之前她必须到降龙寨。
只有三个时辰!
楚月刹那间觉着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同翎白要去降龙寨的事情早几日前便已将帖子送了过去,以那寨主崔昌盛老奸巨猾的性子,若她独自前去必招怀疑,而且她同翎白地位虽在,可到底是算在晚辈,除非谁都别去,否则便是留了一条辫子在崔昌盛手里。
真是见鬼了!楚月的眉心紧蹙,转过身就要往门外走,却方一转头就撞上了一个胸膛。
“阿月可有急事?”贺琛不知何时已负手立在了楚月身后,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在隐隐涵盖了“来求我”三个字。
“边儿待着去。”楚月一把将人推开就开门往外走,不耐地瞥了一眼身边紧跟上来得人影,心中却没了要赶人走的心思。
力量悬殊,关系微妙,时期又特殊,她这会儿要真想把这块牛皮糖甩掉,估计真得同归于尽,但她现在有比同归于尽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出了客栈,瞧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街景,楚月搜寻一下几年前的记忆,然后直接朝成衣铺子走去,一路上顺手做了几个信号,待楚月一身风流倜傥地从那铺子里走出之时,那成衣铺子旁的小巷中,早已有了等候之人。
一道黎色的身影闪过,一个身着锦衣头戴锦帽的精瘦中年男子膝盖一曲就要往下跪:“属下贾仁禄……”
“免了。”楚月伸手虚抬,示意来人省了那套虚礼,道:“东西呢。”
中年男子一抬头,露出那双狭小却透着精光的眼睛,配着唇上那两撇小胡子,端的就是一个精于计算的商人,“这儿呢。”
背在后头的手一伸,贾仁禄将一个黑布包袱从身后拿出来。
“不知这位是?”沙哑的嗓音似乎略带鼻音,贾仁禄转过那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将楚月身边的贺琛打量了个遍,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摇头摆脑道:“瞧这位公子天灵饱满鼻如悬胆,玉树临风贵气逼人,定非这世间凡品啊!”
楚月一把抓过包袱,冷冷嗤了一声,“少给我贫!”
“嘿嘿嘿。”贾仁禄谄笑了两声,眸光恋恋不舍地从贺琛身上收回,问道:“咦,翎公子呢?”
楚月顿了一下,“他没来找你?”
贾仁禄瞪着无辜的目光,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他应该来找我吗?”
“我去你的!”楚月的手一扬,虚虚一挥作势要打。
“唉,饶命,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贾仁禄忙抱着头往后退。
楚月扬起的手挥下,“镇外备马,滚蛋。”
“是是……”贾仁禄点了点头,脚底一转便没了身影。
瞧着仿佛瞬间空荡了的巷子,楚月捏着手里的包袱,明眸中暗光沉浮闪烁。
“贺琛,”楚月转过身,看着贺琛手臂上当初被羽箭划破的那道痕迹,“你去换身儿衣服呗。”
“嗯?”
闻言,楚月果然见贺琛眸光动了一下,想打方才他在成衣铺宁愿穿破衣服都没动过一下买套新的意思,楚月道:“布的也不错,更显身材,回京我赔你套银锦的。”
贺琛的唇角勾起,悠悠道:“阿月,你若有求于我,直说便是。”
是谁刚才软硬兼施死不要脸地跟上来的!
“呵。”楚月笑了一声,心中一万个想甩袖子走人,但还是顶住了将手一引,“请。”
……………………
世事难料,贺琛再叫她想碎尸万段甩之而后快,可有一句却偏让他给说中了,就是她着实没法儿一个人去降龙寨。
“您请。”
镇子外的凉亭里,楚月将黑色的包袱打开,拿出一截银制的面具递给贺琛。
贺琛拈过那截面具,嫌弃道:“这是作甚?你叫我扮翎白那蠢物就罢了,竟还要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事!”
爱戴不戴,不戴拉倒!
楚月使劲耐住性子,却仍是不经意露了情绪,“那你以为呢?莫非你以为这一身白衣白裤就是翎白了?”
不情不愿地将手上得戒指摘下,贺琛悠悠道:“若非看在你亦穿了这么一身儿,你以为本官会同意,瞧这一身儿奔丧似的,平白瞧了晦气。”
白衣白裤银面具,虽然楚月也很鄙视当年年少无知为了装逼而搞出来的这么一套,但尚未出师就叫这般触霉头,本就是死捺住的心情不由得愈发不爽,抬手将自己的面具带上,昂着头就是豪气万千的一嗓子,“呸!你戴不戴,不戴我自己走了你信不信!”
贺琛的眸光自楚月面上的半截面具上划过,倏然发现竟和自己手上的这半截是一对,若是合起来就是完整的一个面具,不由得心中一舒畅,也不计较楚月那一嗓子,抬手就戴上,“戴。”
“走了。”楚月将包袱中的一块腰牌丢给贺琛,瞧了眼天色,转身去解了绑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蹄声促促,两旁的山色青翠,楚月同贺琛沿着官道奔出许久,然后又拐下官道,放慢了速度前行至一处“一线天”之前。
“看,往那后头就是降龙寨所在。”日已落下,皓月东升,茂密的芒草后面,楚月抬起下颌指了指前头那条被两座山壁夹在中间的小路。
贺琛远远地瞧了一眼那貌似无人只余一轮明月寂寥的小路,道:“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势。”
楚月道:“你记着,待会进去之后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好,一句话都不用说,若是有人同你讲话打招呼你都不必理会,要是那个不识相的多问,一脚踢出去就是,瞧都不用瞧他们一眼。”
“哦。”贺琛悠悠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楚月说的事非常感兴趣,“还有别的什么吗?”
楚月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打马上前,“你别说话就是了。”
山间寂静,夜色空蒙,楚月同贺琛一道打马行至那一线天,倏然勒马,扬声道:“天冥坛玉无常携舍弟白前来拜山!”
“天冥坛?”贺琛低沉悠扬的嗓音饶有兴致地在楚月的耳边响起,“这不是当日武林大会上的魔教么?”
“别说话。”楚月低低警告,抬着头看着前头那一线天中渐渐亮起火把,一队全副武装的山匪举着火把迎了出来。
“右护法,白公子。”领头一人腰挎大刀,在火光的映衬下瞧清楚月贺琛以及他们腰间的令牌与□□坐骑屁股上的印记后,抬手一挥,两旁山壁上便隐隐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李三当家的。”楚月抬手一拱,仿若并未听到那些声响,笑道,“别来无恙啊?瞧这喜上眉梢的样子,最近手气不错吧。”
“哟,右护法您可折煞小的了,”那李三当家的长得衣服獐头鼠目的精瘦模样,闻言拱手笑了,然后摊手一引,“也就还行。咱别在外边说话快进来,大当家的早已接到您二位要来的消息,已近备好了厢房,天色已晚您同白公子先请吧。”
“好。寿礼明儿个送到,乃本护法同阿白的一点心意,届时还望崔大当家的不要嫌弃。”楚月笑道。
李三当家一抬手是以路上的人都退开,“您这哪里的话,您这二位贵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回能特地赶来,大当家的已经是很高兴了,哪里还会有嫌弃,请。”
“好。”楚月的唇角扬笑,也不再多寒暄,回头暗暗瞧了一眼贺琛,打马便向里走去。
“护法?”贺琛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楚月仿若未觉,随着李三当家在寨门口下了马,然后一路朝寨内的厢房走去。
“宅里的屋子简陋,还委屈您同白公子将就一晚。”寨子后的一栋独立的两室小屋前,李三当家道。
“哪里哪里。”楚月拱了下手。
李三当家道:“那您两位自己请便,小的还要值夜,便先下去了。”
“三当家的请便。”
淡笑着拱手说了句,楚月推门进屋将门一关,方一点灯便瞧某个白衣银面的家伙已坐在了桌旁。
“你……”楚月抬手指了指,又放下,“好歹等他们走远。”
“阿月。”贺琛把玩着手中的腰牌,“你在江湖上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跟你没关系。”楚月打量了一下屋子,掀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