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开封(1 / 1)
回想,回想,拼命地回想。
在上覆天顶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记忆空茫,除了最初忆起的零星片段,却是半点多余的也无了。
神秘人,品剑大会,萧长风暴毙,暮菖兰,二叔身亡,枯木尊者,龙溟,神魔之井封印,蚩尤血脉。
思绪纠缠,焦躁如烈火在胸中蔓延。
仿佛置身于炼狱火海之中,周身升腾起一股又一股热浪,灼热的气息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成灰烬。
这感觉……
夏侯瑾轩缓缓睁开眼,生于四大世家之一,虽洁身自好,却也懂得许多。只是轮转镜台这等神物之畔,却生长着这等淫邪之物,当真是天道。夏侯瑾轩苦笑,凝神朝前望去。
疾风迎面拍来,那个人在不远处的石块上坐着,似乎察觉了夏侯瑾轩的目光,回过头来。他的魔气已恢复了许多,魔纹在额头上伸展,在那无表情的脸上添上了些戾气,一双紫眸闪着锐光。
头一阵阵发痛,烈焰似乎要将神智都燃尽。
“我们现在正在前往丹枫谷。”姜世离淡淡道,深紫长发在空中飞舞。
“夏侯瑾轩,从此不要再掺和净天教与蜀山一事,你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背负这许多。”
夏侯瑾轩因为对方生分的称呼而微微一怔,努力集中神智分辨着姜世离的话。
云来石渐渐慢了下来。
“你我情分已尽,日后不要再见了。”心中猛地一滞,愤怒迅速滋生起来。
长发渐渐安静落回肩背上,姜世离缓缓道:“夏侯老门主与二门主皆是我所杀,报仇一事,待办完我教大事,姜世离若是还有命在,定会自绝于魔界。”
绷在脑中的最后一根弦霍然断裂,夏侯瑾轩猛地扑了上去,目光灼灼狠绝。
姜世离本就立于云来石边缘,夏侯瑾轩如此猛烈的力道冲过来,若是他向一旁闪开,夏侯瑾轩从云来石上摔下,必定丧命。
心念电转间,终是没有闪开,夏侯瑾轩的力道贯上,两个人霍地从云来石上飞出。
阳光打在夏侯瑾轩脸颊上,映出眼底一抹红光,原本俊秀的面容在极度的痛苦与欲望之下透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在空中仅是极为短暂的一顿,紧接着便是急剧加速的空气,如刀刃一般划过两颊。
极为熟悉的感觉,却将心底的惧意与渴望升腾得更高。
“哗——”巨大的水声在耳边轰然炸开,冰凉的水珠扑在脸上,随即身体就被冰凉碧绿的湖水吞没。
夏侯瑾轩感觉到姜世离把他往上带的力道,目光一厉,扣住对方腰肢的手臂加了力气。
“夏——”姜世离方露出水面吐出一个字就被巨大的力量拖向了水底。
讶于夏侯瑾轩突如其来的力气,姜世离狠狠皱眉,想要下足力气掰开夏侯瑾轩的手,却因对方在碧绿水光中越贴越近的脸而顿住。
柔软的触感。和素来的严谨沉稳以及后来的暴虐残忍完全不同的感觉。
夏侯瑾轩着魔一般在对方的嘴唇上撕咬,水流汹涌而入,冰凉的湖水占据了口腔,却丝毫不能熄灭身体的热意。
接住姜世离袭来的一掌,狠狠将对方推到湖中央湿滑的石块上,禁锢在自己两壁之间。夏侯瑾轩顺着对方凌厉的下巴吻下,在修长的脖颈和光滑的锁骨间留下点点痕迹。
阳光透过水面上漂浮的枫叶间的缝隙,零星地落在两个人身上。
夏侯瑾轩抬头看着姜世离怒意中又夹杂着些许茫然的表情,蚩尤的火焰仿佛从对方的身上一直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炽热一层一层点燃。
疯狂地运转着体内的气息,通过相触的皮肤,夏侯瑾轩能清晰地感到对方被带动的魔气,与自己的气息相混,循环不息。窒息的感觉渐渐消褪,水流的波动越发清晰。
裂帛之声在水中闷闷地响起,残破的深紫色布料与艳红的衣袍缓缓向水底沉去。
姜世离眼神微动,露出些许绝望的放纵,死死扣住夏侯瑾轩手臂的手掌松开,缓缓搂住对方单薄的肩背。
内衫撕裂,两人从长着青苔的石块上滑下,在水流中翻转触碰。
夏侯瑾轩在姜世离的肩上落下几个轻轻的撕咬,扣住对方光滑坚韧的腰身,从背后一顶而入。
身下的人闷哼一声,抓住夏侯瑾轩的修长手指猛地收拢。
水波浮动,两道影子缓缓向碧水深处沉去,幽光闪烁。
情分已尽,不要再见。皆是我所杀,自绝于魔界。
便是早知道对方会如何想,本能也总是与理智相反。你我之间隔阂太多,不如仅一次,就循了欲望如何。
湿意在水波翻涌中无从感觉,混入一池深沉碧波。
枫叶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柔光,丹枫谷一片寂静。
一只野兔支楞着着耳朵从茂密的树丛里跳出来,左右晃了一下脑袋,突地浑身一抖,后腿死命朝地上一蹬,迅速蹿得不见踪影。
半空中的空气似乎搅动起来,拧出一个无形的漩涡。枫叶簌簌落下,漩涡猛地扩大射出光来。
“啊——”只听一声惊呼,漩涡中蓦地冲出一道黄影,落在地上翻滚几圈,方单膝跪地稳住身体。
少年一头棕色短发张扬地支着,一身棕黄短衫格外干脆利落,左右两手正反持着两柄利剑。
听到身后落地的脚步声,他支着地略缓了一下,方转过头冲身后的人喝道:“你踹我干什么!”
背后的人身材修长,一袭深紫长袍,抱着手臂随意地站着。面对少年的怒视,他一张俊秀的脸上反而毫不见怯,笑意里满满的轻佻:“这不是小姜你要来的吗?事到临头反而畏畏缩缩了,不像你啊?”
棕发少年闻言怒色顿消,苦恼地皱起脸:“我不是担心爹骂我吗?”
“啊啊啊……”他将自己头发揉得更乱:“不管了不管了,我这次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爹要骂就骂吧!”
少年手一撑从地上跳起来,抓住紫衣少年的手就跑:“快走快走!小蛮和雨柔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喂——”紫衣少年措手不及,只能被矮了他半个头的少年拉着跑起来。
“姜……姜兄,不要再受枯木摆布。待了却他们的阴谋……我必……助净天教返回魔界……”
从怔愣中回神,夏侯瑾轩品了口清润澄碧的茶液,微微苦涩。
此时他已不在丹枫谷的碧水畔,而是在开封城中。
客栈二楼从窗口望出去,平日热闹的开封此时却有些冷清。
丹枫谷那日,他神智恍惚时说的这些话怕是全会被当做那种状况下的胡话,不说姜世离,怕是换个人也不会相信。待到真正清醒时,身形狼狈,想要叫来云来石时,却发现自己怀中操控云来石的赤石早已不翼而飞。
姜世离是打定主意要自己远离那些是非了,但他现下又怎可能脱身。
尽力整理一番后,他匆匆赶到开封,谎称自己是在丹枫谷里遭了贼寇,却不料对方竟然大为同情地询问是否是魔教之人所为。打听之下才发现此时距离自己出海去仙岛竟然又是五年,而这之间,魔教竟出人意料极快地发展壮大起来,行事也偏离了最初的小心谨慎,越发地残忍暴虐起来。但江湖上虽传此时为姜世离所为,但自己清楚,他此时远在海外。
其中必定是枯木的操控。
世事难料,一番兜转之后竟然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也不知瑕姑娘如何,谢兄他们可曾取得了誓缘枝?又或者他们还未从仙岛返回?
此时方才羡慕起蜀山派的御剑术来,要去何处都是转瞬的事,而自己离了云来石便与普通人无异。
开封离明州何等遥远,从港口乘船东去再南下,少说也是月余的路程,而从明州再次赶去覆天顶或者蜀山,又是不远的脚程。看姜世离的打算,这样是断断赶不上的。
于是,夏侯瑾轩前去皇甫家拜访,想要向好友打听消息,却被皇甫家的弟子告知皇甫门主和少主已经带着弟子先后外出,皇甫家门人看自己的眼神也着实诡异。
皇甫家如此大的门派,竟要门主和少门主一起出动,这阵仗,一定是要攻打净天教之类的大事。
来茶馆等地打听,果然四大世家正暗中筹备攻打净天教。说是暗中,如此声势浩大却也算不得暗中了。打听到的更令人震惊的一事,却是夏侯家已由夏侯家北方分支掌管,如今也在攻打净天教之列。
自己本无心江湖事,只是再与爹相逢承诺之后,祖宗家业传承责任又怎可再弃。
一切都在一触即发的紧急情势上,但夏侯瑾轩却的的确确是远离了事件的中心,有力也无处使。
此后几天,他在开封附近寻找修道之人,却连一人也未寻到。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普通的闲散江湖人士,连大门派的弟子都欠缺。
出门游历以来,奇人异事向来都是不少,弄得夏侯瑾轩也觉得本应如此。如今离了姜世离才发现,其实江湖人中哪有那么多厉害的人士,蜀山就算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看门弟子放到江湖中都足以被称一句仙人。而四大世家虽说见多识广,却也多指的是武林中事,而不是神魔的纷争。
拿走云来石,姜世离果然是做得干脆。夏侯瑾轩苦笑,脑中却闪过丹枫谷柔和碧绿的水波,手下的触感。
上古至清灵力,魔族蚩尤之力,人之肉体。
那日的话绝非一时兴起。只是此后再谈恩怨,也要自己还有那个机会了。
心神一晃间,一道亮光在余光中闪过。
夏侯瑾轩微微一惊,抬头朝光源处望过去。
只见一个乱发黄衣少年和一个高挑紫衣少年正从楼梯口朝桌椅这处走,一路笑闹,黄衣少年腰间的双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明亮得耀眼。
夏侯瑾轩心中一动,迅速起身唤了那二位少年一声。
“二位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