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虚无的供物”(2)(1 / 1)
“接下来是关于让对方自己招认的方法……在此,既然我们自认为侦探,最好也展现出不逊于菲洛•凡斯①的手法。你们应该也知道,在《金丝雀杀人事件》的结尾部分,不是有菲洛•凡斯集合三位嫌疑人。边玩扑克牌边探寻隐藏的心理证据,同时比较行凶手法以猜测真凶的部分吗?由于直接模仿算不上什么功力,所以修正为日本方式,再插入《罗杰疑案》中环绕谢泼德医师②的场景,与橙二郎一起打麻将,《罗杰疑案》中的麻将场面虽然与主题无关,我们却可借此当做心理动机。”
听到麻将二字,阿蓝仿佛会错意似的,突然露出微笑。“可是,怎么进行呢?我可没有放水的能力。”
“笨蛋,谁说要使用那种小人手段?各位只要全心全意打牌就行,这中间,我会从他的举动掌握住不可撼动的心理证据。反正,橙二郎这个人本来就喜欢赌博更胜于吃饭,只要邀约,一定会立刻上钩。什么?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孤注一掷豪赌的,何况体力又差,应该也没办法玩通宵吧!凭我的眼力,只要打个三两圈,应该就能让他露出马脚,毕竟如菲洛•凡斯所说,漫然交际还不如围坐在赌桌前更容易端详出人性本质。”
藤木田老人的意思应该是,以今天指出的状况证据为基础,效法《金丝雀杀人事件》,并不利用扑克牌,而是借着打麻将的输赢欲念掌握心理证据,再从中找出像行板乐曲一般牢不可破的证据,从而让对方无可遁逃。在《罗杰疑案》中,谢泼德医师和姐姐一面邀集朋友前来打牌,一面互相谈论事件的经过,由于在当时(一九二六年)麻将才开始流行,所以引入小说中的确相当有趣。但是,虽然同样是医师,橙二郎会展现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不过,众人此刻都已经很累了,甚至连异议都懒得提出,让藤木田的气焰也因而消灭不少。只是,谁都没料想到,这项提议如果实现,将会造成暗杀者惊人的意图与异样的杀人手法完全暴露的结果。
就这样,这天晚上的怪异会议结束了。四人懒洋洋地起身下楼,发现不知不觉间店内热闹异常,已经回来的“兰铸”穿着鲜艳的旗袍,一脸灿烂地跑过来。
“嗨,各位圣诞节怎么没有过来呢?虽然在这种不景气状况下,与去年相比是寂寞了些,不过,至少还有脱衣舞和化装舞会的。”
“妈妈桑,正好呢!”有如骄傲的白色孔雀、披着纯白丝外套的久生点了上次话题中断而未听到的曲子。“你们店里应该会有吧?虽然很古老了,但是如果有的话,我很想听听琳恩•柯薇的《阿方索》呢!是琳恩•柯薇,战后被称为柯蕾薇儿。”
然后,她回头望着阿蓝说:“你知道吧?角田喜久雄的《拥抱怪奇的壁》中也有加贺美探长聆赏《阿方索》的场景呢!糟糕,谈这种老掉牙的事,实际年龄都曝光了。”
“嘿,你知道琳恩•柯薇的《阿方索》?”妈妈桑露出夸张的喜悦姿态,从头到脚打量绑着大髻的久生。“A面是贝卡的《康加•布利科迪》,琳恩•柯薇的《阿方索》是B面的曲子,想不到却非常流行。现在虽然开始推出黑胶盘之类方便的产品,不怕裂开,可是上次搬家时却……当时我还有《拉•达达达》和《阿里巴巴》等好几张唱片,现在却只剩下《总比可怕的疾病来得好》一张了。请坐,我马上去找出来……”
“不,我想算了吧!”见到穿着皱巴巴旗袍的妈妈桑拿出满是刮痕的唱片,似乎非常怀念的样子,久生慌忙说。
“啊,大姐也喜欢古老的法国香颂歌曲?”一旁的君子向阿蓝搭讪。
可能是从岁末上演的电影《红与黑》里学来的吧?只见君子身穿崭新的黑色俄罗斯室内上衣,领口稍微露出鲜红色的绢丝围巾,鞋子也是大胆染成红色掺黑色的最新款式。
“我讨厌法国香颂呢!湿湿腻腻的,虽然那首《红樱桃与白苹果树》还不错……阿蓝,那首歌曾改成曼波,你听过吗?裴瑞兹•普拉度唱的,会令人麻痹呢!”
“普拉度又怎样?”久生头也不回说道,“法国香颂的品位小孩不会懂的。什么曼波嘛……”
这时店内所有人全部瞪大眼睛,互相窃声交谈,讨论她是不是真正的女人。久生发觉后,还是难免感到羞赧。
“嘿,真是一群奇怪的客人……看这种情形,我本来想在同志酒吧开业当女侦探,现在可要重新考虑了,对不?亚利夏。我出去一会儿,你等我。”说完,她慌忙跑出店外,站在寒夜冻结的柏油路上,呼出一口白色气息。
即使如此,今晚的推理竞赛为事件解决了什么?到底是像日光灯闪灭不定的昏暗浴室里,红司全身裸身趴卧的尸体仍在原地不动一般,这四位业余侦探碰触到的一切就是事件真正的内幕?抑或如同盲人摸象,他们并未触及事件的核心?
其余三个人不得不承认,述及最关键要害的人是藤木田老人,如果依照他的论点,凶手应该就是橙二郎的理由虽然解释得通,但共犯鸿巢玄次是否真的存在?当天晚上是否真的来到浴室?关于这点却还是无法确定。红司的笔记的确是他本人亲笔所写没错,可是,为何在命案发生前才突然开始急着进展,而且还刻意回忆与玄次最初的邂逅?如果一定要怀疑,可以认为是因为有某种必要而特别捏造出这样一个虚构的角色,但就像呼出的气息和灵魂都称为psyche一样,从红司的日记或今天晚上几近幻想的推论中,不仅是玄次,连黄司或恶童子制吒迦仿佛都突然被赋予生命,开始行动地从后门来访……
有生以来首次面对疑似真正的杀人事件,因担任侦探角色之一,亚利夫不断地反复思索,却因为业余的悲哀,完全猜不透该将线索中的什么与什么连接在一起进行推理,而且内心不停地想着,如果把这些各色各种的疑惑告诉苍司,情况会变成怎样?自从“阿拉比克”之夜以来,亚利夫想要知道苍司内心对于弟弟的死亡有何感受的愿望逐渐强烈。虽然无法将众人在同志酒吧推理竞赛的意见明白告诉对方,却非常想知道在苍司敏锐的脑袋里,究竟如何反映死因及其前后的怪异现象。
尽管藤木田老人提出一些令人费解的言论,像是“尽管是数学专家,应该也未具备那位‘主教’般的杀人哲学”;可是,听说苍司放弃研究所的学业,完全是因为对于塑性论的矛盾理念与教授的意见对立。谈到这个,亚利夫可以说完全不懂,他只知道,所谓的塑性,简单说就是弹性的相反。例如,拖拉物体时施加的力量与展延的比例关系会崩溃。在美国,汉基等人提倡的变形理论和布勒加等人提倡的流动理论似乎从以前就对立。理论上虽然是后者正确,实际上却是前者符合。这种在应用数学界已经成为议论主题的矛盾,苍司去年就已完美解开,并提出崭新的理论。因此,如果能够确立体系,在学会上发表,苍司立刻会因为新理论而闻名全世界,但出人意料之外,途中却有人强出头,导致苍司无法公开发表,他同时也被逐出研究所。
这是谣传又再谣传,辗转传入耳中的说法,苍司本人并未详细说明原因,亚利夫自然无从了解真相如何。然而,毕竟过去曾有助教利用医学院唾手可得的药剂毒杀教授的实例存在,所以在学院藩篱的深处也可能因为卷入某种斗争旋涡,随时要面对忌妒与反目成仇的攻击。当然,也可能是错在苍司自己也未可知。即使如此,对聪颖异常的他来说,若真有陷害红司的诡计,应该很轻松就能解明吧!更或许像四个人在“阿拉比克”讨论的情节,他可以轻易拆穿其中存在着“第五种手法”也说不定,甚至到了最后关头,其中的内情更是难以启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