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你们最后这场戏,非常好。我之前还从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剧目。这是你写的吗?
”
“天啊,当然不是。剧作家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不过是我设计了那些奇妙的光影特效。
如今,您不会在舞台上看到比这更好的了。”
“你能告诉我剧作者的名字吗?也许我应该和他直接谈谈,你的这位朋友。”
弗尼特摇了摇头说:“我恐怕这不大可能。他是个有高尚职业的人,并不想把自己和舞
台剧的牵连公之于众。”
“我明白,”我的朋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斗,叼在嘴里,接着拍了拍衣袋。“很抱歉
,”他说,“看来我是忘了拿烟草袋了。”
“我抽烈性粗烟丝,”弗尼特说,“如果您不介意……”
“当然不!”我的朋友热切地叫道,“怎么会呢?我自己也抽一种烈性粗烟丝。”他把
弗尼特的烟丝塞到自己的烟斗里,接着两人就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我的朋友开始向他描
绘演出前景:他需要一个剧目,用来在新大陆的各个城市中巡回上演,从曼哈顿岛直到
大陆最南端;第一幕将是我们刚刚看到的最后那场戏,接下来也许应该讲述古圣者统治
凡人和那些过去的神祇的故事,也可以讲讲如果人们失去皇室家族的庇荫将会怎样——
一个野蛮黑暗的世界。“你那位神秘的朋友将是这出戏的作者,这个故事到底该怎么讲
都要由他来决断,”我的朋友继续说,“我们的戏应该由他创作。但我可以向你保证,
观众之多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门票收入也会相当丰厚。让我们先算做五五分成吧!”
“这太令人兴奋了!”弗尼特说,“我希望这可别是什么烟熏出来的幻梦啊!”
“不,先生,不会的!”我的朋友吸着自己的烟斗,被他的笑话逗得笑了起来。“明天
早餐过后请到我在贝克街的办公室来,就定在十点吧,带上你的作家朋友。我会起草好
合同,恭候你们光临。”
这位演员站上他的椅子,拍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剧团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我要
宣布一件事,”他大声说着,洪亮的声音在房间里萦绕共鸣,“这位绅士名叫亨利·坎
伯利,是剧团经纪人,他计划带我们越过大西洋,去追寻名誉和财富。”
一阵欢呼响起,那个丑角说:“哦,我们终于要摆脱腌鱼和泡菜了。”整个剧团的人都
哄笑起来。
我们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走出剧院,来到雾气笼罩的街道上。
“我的好伙计,”我说,“这到底……”
“别说话,”我的朋友说,“这座城市里耳目众多啊。”
我们招来一辆马车,爬进车厢,沿着查理十字街颠簸而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接着,在开口前,我的朋友将烟斗从嘴里拿出,把烟钵里还未燃尽的烟丝倒进一个小锡
罐中。他安好盖子,把它放回自己的衣袋。
“好了,”他说,“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我们算是找到那个‘高个儿’了。接下来,就
只能期待那个‘瘸医生’的贪婪或好奇心足够强烈,能在明天早上把他带到我们面前。
”
“瘸医生?”
我的朋友哼了一声,说:“这是我给他起的诨号。这很明显,从鞋印和其他很多地方都
能看出,当我检查王子尸体时,就知道那晚房间里曾有过两个人:一个高个儿——如果
没猜错的话,此人我们刚刚见过——另一个身材矮些,还有点瘸,就是他用专业手法把
王子解剖的,这说明他学过医术。”
“医生?”
“没错。我很遗憾这是真的,根据我的经验,一名医生如果成为罪犯,将比最残暴的凶
徒更阴狠,更黑暗。休斯顿、酸浴人,还有坎贝尔——就是他把伊令城[xiii]放上普洛
克鲁斯忒之床[xiv]……”在我们剩下的旅程中他的心情一直低沉悒郁。
马车在街边停下。“一先令十便士。”车夫说道。我的朋友扔给他一枚弗罗林[xv]。车
夫接在手里,摘下高帽行了个礼。“很荣幸为您效劳。”他高喊着把马车赶进浓雾之中
。
我们向公寓正门走去。在我敲门时,我的朋友说:“奇怪,刚才街脚有个人叫车,可那
车夫理都不理。”
“他们跑最后一趟时都会这样。”我对他说。
“嗯,没错。”我的朋友说。
那晚,我梦到了幽影,许许多多幽影,遮蔽天日,无可计数。我绝望地向它们呼喊,但
它们并没听见。
五 皮与核
今年早春将至,让我们带着跃动的步伐迎接它吧!杰克[xvi]牌,长靴、皮鞋、粗革鞋。
省下你的鞋底!穿穿我们的新品!杰克牌。别忘光顾我们在伦敦东区刚刚开业的衣物鞋
帽专卖店——各式夜装一应俱全,高顶帽、特制新品、精致藤杖、藏剑棍杖,应有尽有
。皮卡迪利大街杰克专卖店,就在今春!
莱斯特雷德警长很早就来到我们的寓所。
“你已经把人布置在街上了?”我的朋友问。
“是的,”莱斯特雷德说,“都下了死命令,随便谁进来都可以,但都别想出去。”
“那么,你带着手铐吗?”
莱斯特雷德把手伸进衣袋,面色凝重地拿出两副手铐来。
“好了,先生,”他说,“在我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要等谁?
”
我的朋友拿出他的烟斗,但并没有叼在嘴里,而是把它放在面前的桌上。接着,他拿出
昨晚那个小锡盒,以及一个玻璃瓶子——我认出这和那天在岸沟区他所用的瓶子一模一
样。
“这个,”他说,“如果我的推理没错,将揭开我们那位弗尼特先生的庐山真面目。”
他顿了顿,拿出怀表来,把它轻轻放在桌上。“在他们来之前还有几分钟。”他转头问
我,“你听说过复旧党徒吗?”
“绝非善类。”我回答道。
莱斯特雷德咳嗽两声说:“如果你们谈论的这个东西和我听到的是一回事,那我们最好
还是别再多说。适可而止吧。”
“已经太迟了,”我的朋友说,“复旧党人认为,古圣降临并非世人皆知的那样,是天
降福音。他们是些无政府主义者,意图让世界退回旧轨——让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
,按自己的意志行事。”
“我不想听这些背谬的言辞!”莱斯特雷德高声说,“我必须提醒你……”
“我必须提醒你别像傻瓜一样,”我的朋友说,“正是复旧党人杀害了弗朗兹·德拉戈
王子。是他们设计,他们下手的。意图是迫使主宰们弃世人而去,将我们独自留在黑暗
之中。王子是被一个‘Rache’所杀——这个古老的词汇意思是猎狗,警长先生,如果你
已经按我的建议查过字典就会知道。它也有复仇的意思。某个‘猎狗’在凶案现场的墙
纸上写下这个字,就像艺术家要在画卷上签名一样。不过此人并非杀害王子的人。”
“是瘸医生!”我叫道。
“完全正确。那天夜里现场有一个高个儿——人总是在视线平齐的地方写字,所以我可
以判断他的高度。他抽烟斗——壁炉上留下了烟灰和残余的烟丝——而且他能很轻松地
在炉架上磕烟斗,个子矮小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另外,那些烟丝是种很特别的混合烟草
。屋子里留下的脚印,几乎大部分都被你的警员弄得模糊不堪,不过在门后和窗台上还
是留下了几个清晰的印记。有人等在那里,从步距来看是个矮子,而且把体重放到右腿
上。在外面的路上我找到了几个清晰的脚印,而门口刮鞋器上那些不同色泽的泥土则给
我提供了更多的线索:一个高个儿,陪同王子进了房间,后来又走了出去。在房间里等
待他们的就是那个将王子肢解到令人毛骨悚然地步的医师。”
莱斯特雷德很不舒服地哼了一声,但没说什么。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来追溯王子殿下的行程。我去了地狱般的赌窝,去了妓院,去了小
餐馆和疯人院,就为了寻找那位烟斗客和他的朋友。尽管如此,我还是毫无进展,直到
我想起应该查看波希米亚的报纸,以便寻找王子最近行踪的线索。终于,我在那上面读
到了一则某英国巡回剧团上个月曾在布拉格进行演出的消息,就在弗朗兹·德拉戈王子
驾前……”
“上帝保佑,”我说,“所以那个雪利·弗尼特……”
“是个复旧党徒,毫无疑问。”
我叹服地摇了摇头,惊叹于我朋友的才智和观察力。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们的猎物来了!”我的朋友说,“小心行事!”
莱斯特雷德把手伸进衣袋里,我想那里一定是把手枪。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门开了。
来的并不是弗尼特,也不是什么瘸医生,而是一个街上跑腿赚钱的小阿拉伯人——“行
脚公司,听各位老爷差遣。”就像我小时候人们常说的那样。“请原谅,”他说,“这
儿有没有一位亨利·坎伯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