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 三弟此言，莫不是说我抗旨不遵？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
话音落，就见一个少年缓缓朝这边走来，带着帽子及脚踝的大氅将少年整个罩在里面，却不显单薄，明明走的有些漫不经心，亭子里的众人却感到淡淡的压迫，仿佛这次走进来的才是真正的皇家人。
亭中的人忙又站起来。
走进亭子里的少年将身上披着的大氅除了，递给在一旁随侍的太监，少年周身贵气浑然天成，眉眼英俊坚毅。
三皇子紧握了一下手中茶杯，随后慢慢放松，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见了，连忙上去续了茶，三皇子挥手叫人退了，起身走到少年身前行了礼“二哥恕罪，三弟失言了，三弟也是盼着二哥来，方才说了那些话，我相信，二哥一定不会往心里去的。”
说完三皇子盯着二皇子，似乎是在等他回答。
二皇子绕过三皇子，自顾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各位无需多礼。”说完，便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片刻后三皇子将举着的手放了下来，掸了掸肩上的毛领，似乎并不把刚才被无视的事放在心上，走回到位置上坐好，倒是七皇子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二哥，妳……”
“七弟！”七皇子见三皇子严厉的深色，收了话，只对着身边伺候的太监发火“还不快添茶！”
如此一来，亭子里本就不火热的气氛更加的寒冷了。
倒是六皇子见大家都不敢落座，说了话“二哥，三哥，各位公子可是来赏雪赋诗谈学问的，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不然父皇怪罪………”说着对着各位公子又是一番宽慰“各位公子，快请落座。”六皇子又说了些话，渐渐地场子热闹了起来，如此做派，六皇子便博得不少少年公子的赞赏。
三皇子随声附和“六弟说的是，是我们怠慢了。”渐渐的，亭中气氛到也缓和不少，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便热闹了起来，只除了两人。
一个在一旁独自饮酒的二皇子，没有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是在一旁隔着人群的缝隙悄悄盯着二皇子看的恒升。
原本寒冷的清明台在二皇子到来的那一刻开始，对于恒升来说便温暖了不少，不知是二皇子让这亭子暖了起来，还是原本畏寒的恒升忘了这冰天雪地。
尽管周遭赋诗对句，觥筹交错，但恒升恍若未又闻，他眼里，只有坐在他对面的二皇子，虽然隔了端坐的人群，虽然隔着狭长的酒桌，即便只能偷偷的打量，恒升也觉得在这亭中的时间也不是如此难熬了。
可惜，那座上之人并不知晓，依旧安静的饮酒，他身旁的随侍太监尽职的添酒，二皇子饮得不急不缓，却一杯又一杯，但其神色不变，偶尔抬眼，依旧清明，仿佛他喝的不是酒，是水。
云舒公子洛阳城里谁都知晓，更何况，云朝也确实聪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朝便隐隐成了这亭中的中心人物 ，二皇子也不免关注他起来。
云朝今日一袭白衫，略显单薄，可偏他又不畏寒，外面只穿了一件稍厚的暖白色锦织棉服，领口带着绵软的兔毛，衬得他俊秀的脸庞柔软起来，再加上喝了些酒，原本白皙的脸颊带了几分红晕，此时的云朝，怎么看都是极其好看的。
不知不觉，二皇子身边添茶太监的速度慢了起来，到不是伺候的不尽心，细看之下，是二皇子停下来把玩起手中酒杯。
“云舒公子刚才作的颂雪诗真是妙到了极点，不如再说说这酒？”一直安静喝酒的二皇子突然出声，大家有了片刻停顿，随后立马有人附和起来“二皇子说得对，这光赏雪，也乏味了些，云舒公子，便来说说这酒吧！”
云朝斟满了酒，端起来先是抿了几口，尔后大口喝干了，动作先慢后快，慢是斯文书生，快的却像个江湖侠客一般“正是，这皇宫里的酒可不都是好酒！”
说罢，再斟满了一杯时，便已然开口回了二皇子一首。
“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道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毋为醒者传。 ”
二皇子朝云朝举杯“好诗。”
“献丑了。”云朝回以一笑，不卑不亢。
恒升见二人有来有往，心中颇不是滋味，却又不知为何，只得郁闷的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喝了，美酒滑过喉头，辣的他张口吸气，不过恒升却忘了心头的不快，放下杯子，又偷偷的打量起二皇子，见他又恢复了方才冷漠的模样。
“云舒公子果然大才，不过我听闻苏大人家中有两子，一个自然就是有云舒公子，这还有一个，我听家父说，今日也是到了的，不知是………”
说话的人是张大人之子，张晖。
张晖说完，众人便好奇，“不知是哪一位？”
云朝见恒升久久不回应，便伸手轻轻拉了他的衣袖“大哥。”
恒升正陷入自己的心思，被云朝一叫，转头不解的看着他。
云朝微叹气，复又说了一遍“哥，昨日我与妳说过了的。”
平时遇见这样的场合，恒升是能避则避，说是实在避开不得，也是插诨打科的混过去，恒升和云朝都明白，这样的场合，可不是平日里几个公子书生那般能糊弄的，好在昨日云朝也担忧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已提前作好了一首赏雪的诗叫恒升背下了，这会云朝倒不是很担心。
“在下恒升。”恒升站起来，朝众人拱手示礼。
“有礼了，”张公子行了礼“早就听闻云舒公子的雅名，却不甚了解恒升公子，今日一见也是一表人才。”
“哦，倒不知道苏大人还有一子，可是叫恒升？怎么如此安静？该罚，该罚。”三皇子说完指了指恒升面前的酒杯“不如恒升酒先自罚一杯？”
“三殿下”恒升行了礼，他虽然不聪慧，却也知道三皇子是不能得罪的“是该罚，那在下就自罚一杯了。”
说罢，斟满酒抬头喝下了，只是喝得急了，难免不舒服，好在今日招待的都是少年，酒不烈，恒升努力表现出平常的模样。
“好，不愧是云舒公子的兄长，不错，这酒也喝完了，今日众人赏这雪景，恒升便作首诗如何？”见恒升喝完，三皇子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哥，三殿下既然开口了，你也不要推脱了。”云朝朝恒升鼓励的一笑“便作一首吧。”
恒升听完两人的话，微微皱眉，云舒公子的兄长，这个称呼第一次让他这么不舒服，不过恒升并未在意。
“那我就献丑了，只是冬雪，诸位公子已作过不少了，再作也没什么意思，二殿下……”恒升目光直视二皇子，带着希冀，这次，是真的想自己作首诗“能否……再出一题？”
那边安静的二皇子没什么表示，在一旁的云朝紧张起来“哥……”
“原来恒升不愿以雪为题，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二哥原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不知我为公子出题如何？”二皇子还未作答，三皇子就站起身挡住恒升的视线。
恒升看了现在自己对面的三皇子，惊愕“三殿下，我……”
“自然是好，能得三殿下出题，大哥定是高兴，便请三殿下出题。”云朝打断恒升的话，站到恒升身边对三皇子行礼，打着圆场。
只可惜有人不买账“我问的是恒升，恒升，如何？”
“三殿下………”
“皇上驾到！”
正当清明台中气氛无法化解之时，皇上率领各位大臣们缓缓行了过来。
亭中众人忙出来拜见皇帝，没有人提刚才发生的所发生的事。
“无需多礼，朕和各位爱卿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讨论的如何了。”
“父皇，讨论的很好，各位公子都很有才情！”七皇子回答道，他年纪最小，最是知道如何才能讨皇帝的欢心。
“哈哈哈，老七不错，小小年纪很是长进”说着拍了拍身边皇贵妃细嫩的手“爱妃教导的不错。”
皇贵妃也不掩饰喜意“筠儿从小就聪慧，是皇上给臣妾的福气。”说完，斜看了皇帝一眼，眼里风情无限，看的皇帝心痒不已。
皇贵妃见了扬唇一笑“不过筠儿还小，皇上倒不如好好问问他哥哥？”
皇贵妃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說的是谁，皇贵妃膝下两子，一个就是方才说话的十岁少年，七皇子李安筠，还有一位，便是三皇子李安阳。
七皇子撇了撇嘴，不满皇贵妃的做法，却也乖乖的退后，母妃也真是的，什么事都紧着老三，明明都是亲生的………
大家都没注意七皇子的表情，就是看到的，也只当他耍别扭，并没有多在意，众人也只当他是个孩子。
“爱妃说的是，老三，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伴读？”
“回父皇”三皇子走向前来“儿臣不敢称大，應該让二哥先选才是。”
皇帝一听到二儿子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又觉得三儿子提醒的对，是应该让他先选，毕竟，这个儿子无论自己多不喜欢，他还是大周朝的嫡子。
“老三懂事，老二，妳有没有看好的伴读？”
二皇子仍旧是那幅淡淡的模样，朝皇帝行了个礼，也不见得和皇帝有多亲厚的样子“既然三弟如此说了，我这个做哥哥怎好辜负三弟的美意？”说罢，抬头定定的盯着皇帝。
“嗯，觉得谁合适？”皇帝不露声色的转头看向各家的公子，躲过二儿子的眼神，皇帝心中更加不喜欢，每次，二皇子看向他的眼神总是让皇帝烦闷不已，这个儿子，自小和自己不亲，却总是惹自己不快，让皇帝很是不喜欢。
“礼部尚书苏大人二子，苏云朝。”二皇子回答的很简洁。
皇帝沉吟了一会“你倒是会挑，云朝的学问确实是不错的，云朝，妳可愿意？”
苏慕听后心里一惊，没想到皇上也知道云朝。
云朝走上前来行了大礼，才回话 “能入二殿下眼，是草民的福气，不敢推辞。”
“二皇子真是好眼光”皇贵妃笑道“皇上，昨日阳儿还跟臣妾说云舒公子学问好，要挑他作伴读呢，没想到让二皇子得了先，臣妾在这里得恭喜二皇子了。”
二皇子冷冷的看着皇贵妃，良久才回“那便多谢贵妃娘娘了。父皇，儿臣身体不适，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先行告退。”
皇贵妃被二皇子看的一惊，握紧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面上却依旧笑的妩媚“皇上，二皇子身体不适，就让他先回去吧。”
还给没说话，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表示应允。
得到准许，二皇子果真提脚就走，跟着的随侍太监连忙追上去给他披上大氅。
恒升看着二皇子的远去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难过，二皇子身边应该有人陪着，而不是皑皑白雪中独自一人。
“皇上，莫要被坏了兴致。”皇贵妃出言提醒，皇帝笑起来“爱妃說的是，老三，老五，老七，可有满意的？老三，你先说说。”
“回父皇话，自是有满意的，想来和二哥有缘，我看上的人正是云朝的兄长，苏大人的长子，苏恒升。”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苏慕初听到云朝被选中的时候，心中不觉讶异，云朝自小聪慧懂事，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声名在外，今日能被选中也在情理之中，甚至苏慕自己都知道，云朝一定会被选中，可恒升，他却万万没想到，当今皇家，皇后一脉和皇贵妃一脉不合已久，今天的情况足以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二皇子选了云朝，三皇子选了恒升，这叫什么事？
“哦？也是苏大人之子？看来苏慕教养孩子当真是不错的，”皇帝一笑“苏慕何在？”
“皇上”苏慕上前来，行了礼“皇上，臣以为不妥。”
“不妥？哪里不妥？”皇帝疑惑的问道。
“皇上，微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恒升，小儿子云朝”苏慕顿了顿“云朝自小聪慧，腹有才华，微臣很是欣慰，今日他有幸让二皇子看中，挑选为伴读，是云朝的福气，可是恒升，皇上，恒升从小就顽劣，不喜诗书实在是难当此任啊！”
“苏大人别这么说”皇帝没说话，皇贵妃先开了口“依臣妾看，苏大人能教导出云朝这样的孩子，想来恒升也是好的，再说了，阳儿好容易就看上了恒升，好的都叫人挑走了，难道这个皇上也不应不成？我们阳儿活该就挑人剩下的？”
皇帝听了皇贵妃的话，拍了拍她的手已示安慰“爱卿，你就不要推辞了，我看这样就不错，老三也男子，云朝的兄长想来学问不错，说了这老半天，还没问问恒升的意见，老三，要是人家不愿，朕可就帮不了你了。”皇帝把话头转向三皇子，话间温和不已。
“父皇說的是，是得问问恒升公子，别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恒升没想到话峰会转到自己头上，再加上三皇子說的话，他心里忐忑，却也隐隐明白，在清明台里自己惹这位皇子不快了。恒升走上去对皇上行了礼，偷偷抬头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苏慕紧皱眉头，对上恒升的眼神，微微的摇了摇头。
“回皇上，草民愿的，多谢皇上，三殿下的赏识。”说完后回到云朝身边站定。
皇帝满意的点头，随后，又问了六皇子，七皇子的意见，依着他們的意思指了几个伴读，不过在场的人都各有所思，却仍旧举杯应和。
这其中，苏大人却突然成了香饽饽，那些个朝臣连声恭喜，苏慕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天色渐晚，宴会散去。
苏家父子依旧坐着来时的马车，苏慕因着白天敬酒的人太多，便多喝了几杯，这会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云朝白天也被各家公子灌了不少酒，他本没有多少酒量，現下脸颊通红，有些醉了。
只有恒升，安静的蜷缩在马车里，偶尔撩起车上的帘子望着通往皇宫的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安静的走在洛阳城的道上，天上渐渐开始下起雪来。
路上渐渐被大雪染白，只留下两行车辙印，通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