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们得谈谈（1 / 1）
“你知道小孩为什么说谎么？”周向南问过之后，自己给出了答案，“当他们承认错误之后，受到了责罚，他们的认知不是说那件事我做错了，而是意识到原来诚实是痛的，做一件对的事而受到责罚，这是不对等的待遇，所以小孩子选择说谎，说谎往往会躲过责备，就算是没躲过，做一件错事收到责罚这是对等的，所以小孩子会明知道说谎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仍然要去做。”她继续问道，“你知道大人为什么会说谎么？”
“因为大人觉得，有说谎的必要。谎言是对问题和瑕疵最好的包装。”尤易北喉结一动，“我忘记了我曾为一个小孩的想法，只能依照大人的思维模式来看待事情。”
“我刚刚说谎了。”周向南捧住了尤易北的手，“其实我怕，我一直会怕，我怕的不是黑，不是记忆中离我最近的伤害威胁，而是我真的开始依赖你的保护之后，有一天你不再保护我了我该怎么办。”
尤易北略带难耐的吐了口气，他扬起了个微笑，又放了下去，“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看了太多你背叛的信誓旦旦，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是下一个，所以我能寻求的自我安宁，要依仗着自我保护。”周向南这话说得很平淡，淡的尤易北的心有些慌了。
周向南记得张爱玲说得那句话，誓言是有口无心的，她看了这句话的时候爱上了张爱玲，一个能把文字用的这么精妙绝伦又唯美的女人，一定是孤单的。
“周向南，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尤易北说这话的时候，用上了他从未对周向南用过的严肃神情。
“好。”周向南早就想说，尤易北，我们关系好像出现了问题。
来电之后，周向南跟尤易北都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周向南刷了碗，把刚才做的文档简单的保存了一下，尤易北把次日要用的文件整理了放进包里，把手机关了机，他们一同坐到主卧的那张大床上，各占了一边。
“开着灯吧。”尤易北说。
周向南摇摇头，把床头灯关了，他们又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尤易北偏过头看着从未拉进的窗帘中透过来的一丝月光，他觉得那美特别柔和又特别清冷，“说实话，我不开心，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开心，但我知道我不开心是因为你。”
“尤易北。”周向南的手轻轻的覆在小腹上，她手心的热隔着层薄薄的睡裙传递到肌肤上，这感觉很微妙，“我们做了太多年哥们儿，没法相爱了。”
“我并不以为这中间有多么巨大的鸿沟，朋友还是恋人，都是以爱做基础的。”尤易北脑子有点空，他甚至觉得自己说话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的感觉。
周向南闭了会儿眼睛，“这个爱，是不同的，我们做哥们儿的时候，那个爱当中是允许我们互为各自的，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天地，好，我们说话能说到一块儿去，或者好，我们有共同喜欢的东西，我们一起出去嗨一起出去释放情绪，回来之后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对不对？但是我们要做恋人了，你把你的生活拿出来，我把我的世界拿出来，然后把这两者融为一体，我们在一个世界里好好相爱，可是我们的世界能不能融为一体，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在一个世界里好好相处。”
尤易北收回目光，侧脸看向了周向南，她垂着眸子，带着难有的失落，“我愿意把我的世界拿出来与你分享，我情愿你在我的世界里称王称霸，也比你干脆的在我这个世界之外看着我，由我在其中肆意妄为的好。”
“说真的，我们彼此，其实挺了解对方的，这个了解不是懂得，尤易北，我们以为了解就是心照不宣么？其实不是，就像你很了解我的口味，你知道我喜欢吃酸甜口儿的东西，所以出去吃饭的时候总是会给我点，但是你不会知道那一天那一刻，可能我想吃的是辣味的或者咸味的，你只是问我，你说你是不是不饿，是不是没胃口为什么不吃？这个了解我们以为说这是我们去相爱的优势，但其实可能是其中的阻碍，就像我正是因为了解了，你多么喜欢自由，喜欢没人干扰无拘无束，所以我就给你这个自由，不去触碰你的世界，让你活的精彩而充满热诚，到现在你就说，说你明明愿意打开你的门，我为何不进去。”周向南的身子稍微往尤易北那边侧了侧，她看着尤易北的脸，亲切又陌生。
她记得她看过一篇文章，脑海中往往勾勒不出你爱的人具体的样貌。
“我以为，爱其实就是去束缚自由，甘愿被束缚自由。”尤易北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我们结婚的时候，给彼此许下承诺，戴上戒指，为什么要叫戒指，是告诉我们，我们结婚了，我们要为了这个想要相守一生，共赴白头的人去戒掉一些不好的东西，去停止一些不应当有的行为，爱上一个人之前弱水三千桃花十里，你可以纵情的喝纵情的赏，但是结婚相爱是什么，我愿意为你这一瓢水放弃江河湖泊，愿意为你这一株花割舍万紫千红，我认定了，你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朵荼蘼花，自你之后，我的生活里再不会有莺莺燕燕，万花争春。”
“如果我真的去束缚了你的自由，真的在你应酬的时候一遍遍的给你打电话催你回家，因为你频繁的出差而无理取闹，把每个和你有交集的女人都查个底托，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对你大动肝火，我把你绑在我的身边跟你反复强调说相爱就是要割舍自由，我爱你就要占山为王为虎作伥，你真的会开心么？”周向南看着尤易北沉默了，她眼底有些湿意，“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能不能猜猜，我们想要的是什么？”尤易北眨着眼睛，红了眼眶，好在没有开灯。
“我想要的可能是一种安全感和归属感吧。”周向南的手盖在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我总是觉得我们做朋友做了十年，但是做了爱人就不一样了，你会不会像对待以前的女朋友那么对我，你会不会觉得烦了，腻了，然后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挺好，我们慢慢的回归到我们本来应有的状态，彼此都最舒服的那个相处模式，中间的这一段，就当做一个插曲。”
“你以为我们回得去么，你玩过魂斗罗对吧，我们一起玩的，这是个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游戏，我们得一起走，谁也没法回头。我并不想重新回去我们之前的那种关系，说实话，周向南，我爱你，真的那种感觉特别特别的……”尤易北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该怎么去形容，“我觉得人这辈子最珍贵的两种东西，一样是思想，我不觉得非洲大草原上的两只长颈鹿会像我们这样坐在这讨论问题，一样是情感，这个情感很复杂，我们又各种各样的情感，除了亲情爱情友情之外，有恩情有怨情有太多感情，我们活一辈子，其实就是积攒了一辈子的感情，我总觉得，爱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特别在乎，特别在乎你爱不爱我。”
“其实，什么是爱，爱到底是什么感受，谁也形容不出来，可能爱是崇拜，可能是舒心，可能就是我看着你这个人就是与众不同，爱到底是什么，谁也没法去给出一个尤为精准的定义，你说爱，该不该爱他所爱，有人说爱屋及乌，就是你爱一个人也要爱他所爱的东西，那如果我爱的人爱另一个人，我是不是要跟着他去爱她，如果你说爱是尊重，我是不是要尊重他的一切选择和看法，无论对错。”周向南咬着下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方式。”
“你爱我么？”尤易北问她。
“我不知道。”周向南回道，她又反问道，“那你爱我么？”
“我也不知道了。”尤易北侧脸看着她，周向南迎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他忽然觉得那目光很久远，那感觉像是一束穿越许多年落入他眼底的星光。
周向南说，“我们是走的太慢了，又太快了，我们只用了一天去转换彼此的关系，其实我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转化这个关系，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
“我们又用一天的时间把这个关系生拉硬拽的转换了回去，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更大的问题。”尤易北接道。
“我通过了申请，留学一年，手续都办好了，下个月去英国，算不上下个月了，还有一周吧。”周向南看了他一眼，“我们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时间，等我们再见面，把过去的回忆放下，以结婚为目的相爱好不好？”
“你……”尤易北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阻挡的了你去做什么事情，我等你回来。”
“好。”周向南轻轻地靠在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腰。
尤易北顺势环住了她的肩膀 ，“我跟沈秦的事儿是骗你的。”
“以友之名的好处就是，我从来不在意你身边有谁，因为她们都不会耽误我在你身边。”周向南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忽然浑身就轻松了，好像是挪开了一个压在心口已久的大石头。
尤易北忽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变得特别简单，因为他们有了后悔和回旋的余地。
周向南说，这一年的时间，也是让两个人真正的来考虑一下，这段关系能否维持，如果更适合做朋友，就做朋友，如果这感情仍旧超乎了朋友，就做恋人，爱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尤易北好像很久没看过她这样子，他想可能周向南说的对，他们之前走的太慢了，后来又走的太急了，这么一慌，全部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