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离宫（1 / 1）

布来还是随着她来了冷宫，半月之后，她就要嫁给十九了。她给荟葛细细地梳着泼墨般的长发，正想给她戴上玉簪，却被荟葛拒绝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反正也不用去见谁。”

布来噙着眼泪，只为荟葛不平。这冷宫虽然落魄，但也还清净，不知为何宫女太监也没太克扣吃用，也没敢说闲话的，所以荟葛并不在意。

照着铜镜，荟葛瞧着自己的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脸也变得干干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反常。又几日过去，更加异常了，她的脸已经皱成了干瘪的橘子皮，活像个老太太，但是五官依然精致，顾盼间还是有残存的美丽。她只能戴了斗笠，覆上面纱，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丝端倪，她叫布来拿了些银子去请当初为她施禁术的人来。布来接过银子，看见她伸过来的手皱巴巴的，起了疑心要掀开她的面纱，却被喝退了。

荟葛在那奇术师面前摘下了斗笠，那人起先一惊，随后了然于心。“是当初施展禁术带来的副作用，术法太强容易削弱人的阳寿。”

荟葛的心沉沉一痛，仍然镇静地问他：“我还能活多久？”

“不过一月余耳。”

荟葛深深地闭上了眼，呼吸在鼻腔沉重地涌动。未了，她说：“劳烦你不要告诉皇上。”奇术师答应着，又领了些赏银退下了。

“布来，去禀报皇上说我想见他，让他带着孩子们再来见我一面。无论如何都要来，记住，不要和他提起我现在的情况。”

“可是，姐姐！你……”

荟葛第一次在布来面前声色俱厉：“一个字都不许提！否则休怪我对你恩断义绝！”说着，荟葛摘下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是当初凌皇送给她的，递给布来，要她交给皇上看。

对于凌皇到底会不会来，荟葛其实也没多大把握，她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再看他们一次，不要留有遗憾。

凌皇还是来了，抱着孩子们在夜晚来了。荟葛隔着面纱看不真切皇上的面容，却能看见他挺拔笔直的身姿，黄色的衣袍在晚风下微微摆动。

“为什么戴着面纱。”皇上不咸不淡地问着，怀中的两个小孩早跳下来哭喊着想她了。

荟葛想凌皇就是她戒不掉的习惯，即使他伤她到如此，好久不见她再听见他的声音，还是会思念和欣喜。她抱住向她冲来的小孩，回答说：“臣妾脸上长了红疹，不便面圣。”

凌皇“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额娘，这些天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和妹妹啊。”小皇子拽着她的衣袖问道，圆圆的眼睛像极了他父皇。

荟葛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额娘病了会感染人，在这里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额娘一定要快点好哦！我和哥哥好想你！”小公主乖巧地依偎在荟葛的怀里。和孩子们又亲又抱了好一会，荟葛让布来把他们先带到一边去，她要单独和皇上好好说话。

荟葛的手上戴了薄手套，好在天气寒冷并没有什么不妥。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凌皇的脸，他的目光深邃了许多，鼻梁挺拔，自有王者的气度。

“皇上……你最近还好吗？”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凌皇依然冷漠着，好像只是室外吹进来的一股凉风，毫不留痕迹地想要快点离开。

荟葛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浓稠的阴影，眼角的紫色花瓣兀自妖娆着，可惜凌皇看见的只是层层面纱的遮挡。

“臣妾，恳求皇上能放了我，放我出宫。”

凌皇这才有了一点反应，他扼住了荟葛的脖子，有了怒气：“你说什么？！”

“臣妾在皇宫呆着已经毫无意义了，臣妾不想老死在宫中，无人收尸。”这倒是她的真心话，在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月她想四处游历，她想参加布来的婚礼，想在市集中坐坐，还想去给黄土下的煜大哥扫墓。她不想在冷宫里虚度，一遍又一遍地品尝寂寥和回忆的折磨。

凌皇咬咬牙和她僵持着。终于他的那双冷眸渐渐暗了下去，松开了荟葛的脖子狠狠道：“这样也好，免得三天两头地来碍朕的眼！”

“多谢圣上！”荟葛叩谢，凌皇拂袖而去，全程对她的面纱没有半点疑心。

天水朝倾祥六年，皇后秦氏被打入冷宫后染病去世。史书上这样写着，而事实确是荟葛扮成太监出了宫，凌皇则对外宣称她染病逝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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