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117章 离开（1 / 1）

夜里刘崇誉还是宿在瑾绣宫，文郡像只乖巧的猫，枕在他手臂上睡着。恍惚之间就像多年前的温言软语，两人言笑晏晏，没有隔阂。

刘崇誉问道：“习舞今日过来，可还习惯？”

文郡“嗯”了一声，问：“皇上怎么突然把她接回来了？”

刘崇誉把她抱在怀里，懒懒道：“这样朕想见你们，就可以随时见到了。”他补充了一句，“你那救命恩人可全好了，朕免了他死罪，想必现在已经回到终山寺了。”

文郡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皇上，了缘非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修文的救命恩人。不论发生什么事，请你看在修文份上，不要为难于他。”

刘崇誉觉得好笑，道：“只要你信守承诺，便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文郡心里复杂，道：“我明日去寺里，最后看他一眼，可否？”

刘崇誉倦了，声音低落下来。“让池城护送你去吧。”

第二天文郡独自出去，池城见她独身一人，略感惊讶，问道：“娘娘不带别人？”文郡道：“只是去见个故人，不烧香不拜佛，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到了终山寺，池城依旧在石阶下等候。文郡进入寺庙，在后殿找寻了一会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整理经书，这才安心下来。这时旁边有人叫道“斯水姑娘”，文郡转头，见是了然挑水归来，她心下大喜，道：“你也回来了？”

了缘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他们二人，脸上也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文郡问道：“你在司星国内怎样了？后来我一直没你消息，很是担心。”了然道：“我如你所言，藏身永乐记，后来王府的人上来，把修文带走了。”他叹了口气，道：“再后来联军攻城，没有为难民众，战争结束后，我一路化缘返京，前几日才刚刚回来。你呢？”

文郡努力作出开心的模样，轻描淡写道：“我遇见贵人，带我回京了。了缘，你呢？”

了缘轻咳一声，道：“我被伯候玉所掳，然廊煌城外他并没有杀我，后来我身份告破，再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文郡见他忧郁模样，安抚道：“眼下大家平安，再好不过了。”

这时身后有人轻笑出声。“大家平安？似乎有人没有回来。”

他们转头看去，见伯候玉抱臂站在不远处，显然刚才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悠悠地晃过来，感叹道：“世事当真奇妙，当初图格里斯破庙落难的人，现在竟在这里聚一块了。”

文郡皱起眉头，排斥道：“你来做什么？”了然还兴高采烈道：“这是九斯啊，你们不认得他了？”文郡道：“他不是九斯，他是北理谋士伯候玉，抓走了缘的人就是他。”

伯候玉啧啧叹了几声，道：“我也是无奈之举，斯水你不要怪我。”了缘低声道：“事情已经过去，无需再追究了。”了然听说，不服气了，怒对九斯道：“你隐藏身份，欺骗我们，你根本不是我们的朋友。”

伯候玉叹了口气，道：“我隐藏身份，那他们两个呢？”他绕着文郡和了缘转了一圈，道：“天盛皇妃和诸葛孤子，又有谁坦诚相待了？”

了然震惊地看着他们，文郡尴尬，对九斯道：“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请便吧。”伯候玉悠悠道：“我辛辛苦苦抓来的诸葛孤子，竟然完好无损地放了，真是辜负我一番辛苦。”他直到文郡身边，嘲讽道：“还是娘娘手段高明。”

了然后知后觉，想起刚才九斯的话，惊问道：“修文呢？他可还好？”了然嘿嘿笑道：“既然是被穆连王府的人带走，想必回到你身边了吧？怎么今天没有带过来？”

文郡陷入沉默，不知如何解释。伯候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修文如果还在，想必能在寺里闹个翻天覆地了。”他假装说错，改口道：“不对不对，修文这孩子听话得很，你不让他闹，他便不敢闹。他一直是这么乖巧的好孩子啊。”

文郡闭上眼睛，喉咙哽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伯候玉幽幽道：“他还叫我‘九斯叔叔’呢，真可惜，竟再也听不见了。”

文郡心脏一阵剧痛，她抓住心口，瞪着伯候玉，眼里盛满悲戚。九斯眼里也闪过一抹悲哀，道：“就怕有人高床暖枕、公主绕膝，忘了那个苦命的孩子。”

文郡突然明白，九斯对修文的感情，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她苦笑一下，道：“就算全世界忘了他，我也不能忘记，没有人能够取代修文的位置。”

九斯看着她，许久才轻笑一声，扭头离开了。

文郡看着了缘了然，犹豫很久，开口道：“我也害怕漂泊，害怕孤单，我也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正如伯候玉所说，现在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不能痛痛快快复仇，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安稳，我……”她没有说完，了然一头雾水，了缘似乎明白了，嘴唇动了动，不知如何安抚。

“这是我的业障，要由我自己来消除。”她把一封信交给了缘，道：“若是山下人来寻我，你把信给他便是。”

池城在山下等了好一会儿，感觉不对，立即上山去寻。他将前殿后殿都寻了一遍，并无文郡身影，这时一个秀气的和尚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封书信，道：“她已经走了。”

而那封书信，也第一时间落到了刘崇誉手上。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离开皇宫，永远不会回来，永远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我没有办法忘记修文，每次看见你，都会想起我苦命的孩子。

我不能痛痛快快复仇，也不能自欺欺人生活。我什么也做不了，这让我感到痛苦。

快乐和痛苦两面煎烤我。我要在我无法离开你之前，离开你。

天大地大，各自珍重。

手中的书信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文郡离开终山寺后，并没有立即出京，而是京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天大地大，她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三年前她为了顾及腹中胎儿，不得不奔波求生。而现在的她，是真正的了无牵挂。不需要往人多的城市去，也许山林小屋，就可以了此余生。

几天之后她才出京，她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分开的小路。她犹豫着，身后传来一个悠闲的声音：“你要往哪里去？”

文郡回头，来人骑着枣红骏马，缓缓而至，伯候玉还是一副悠闲懒散的模样，好像去郊游一般。文郡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伯候玉得意道：“你这个人优柔寡断，不犹豫个三天两天，不敢出门。”文郡不屑地哼了一哼，道：“我还没想好，也许繁华都市，也许深山老林，也许江南水乡，也许塞北荒原。”

他笑了起来，道：“正好，我也要离京，我们同路吧。”

文郡摇头，道：“我不能与你同路，我们就此别过吧。”她调转马头，随意往一个方向去了。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转过头，见伯候玉也追了上来，心里恼怒，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无赖道：“天大地大，这条路也不是你的，我怎么就不能走了？”

文郡把路让开，道：“那你先走吧。”对方又不动了，道：“我现在不愿意走。”

文郡气恼道：“你就是个无赖。”然后策马飞奔，伯候玉一扬马鞭，也跟在后面。

他们策马跑进密林，突然文郡的马前蹄一矮，倒了下去，她也被惯性甩出几米之外，摔在草地上。跟在后面的伯候玉促不及防，也坠马摔下。文郡感觉头上有阴影靠近，她抬头一看，见一张大网从头上落下，然后网身一紧，她就被套了进去。她拼命挣扎，无济于事，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是炼金丝，你也挣扎它套得越紧，想窒息而死的话只管动。”

文郡循声望去，见一红衣女子策马而来，那人容貌美艳，绝色无双，正是与落施齐名的沉君。躺在地上的伯候玉啧啧叹道：“神仙姐姐，看你美貌也绝非绿林之辈，不如放了我们吧。”沉君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问道：“你就是最近名燥一时的第一谋士伯候玉？”

伯候玉得意道：“没想到神仙姐姐竟然听说过我，真是受宠若惊。”文郡惊道：“江州冢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沉君怒转马头，用马鞭在文郡身上抽了一下，道：“这笔仇，我迟早会讨回来。”一鞭见血，文郡痛呼出声。突然伯候玉从地上翻身跃起，电光石火之间袖中一只飞镖飞向沉君，沉君促不及防，捂着手臂倒在地上。伯候玉用匕首割开炼金网，拉出文郡，“走！”

他们没走几步，远处飞来一个身影，身手很快，看不清面容。伯候玉一把推开文郡，与那人过起招来。文郡倒在地上，感觉脖颈一阵冰冷，沉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将匕首抵在她脖上。“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她声音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