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九十五章 阳谷（1 / 1）

冰凉的水一下子包裹了她，她憋住气息，努力在水下睁开眼睛，她下潜了两米，肺里被压迫得难受，头上的光影渐渐淡了，脚下是一片漆黑。文郡踩了踩水，稳住身形，见前方果然有一黑色的水底洞穴，不知通往何方。她迅速往那边游去。

洞穴壁上长满水草，在漆黑的水里摇曳，时不时地拂过文郡身体。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摸索着粗糙的洞壁前进，水下每一秒都很难熬，她也不知游了多久，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这时头上出现一片亮光，她便快速踩水像上面游去。

一出水面她便大喘一口气，若是再晚一秒可能她就坚持不住了。她大口喘了几下，向岸边游去，有人伸手抓了她一把，她爬上岸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看到岸边情景。伸手拉她的是阎镜，而前面不远处站着落施，三人都浑身湿漉漉的，却唯独不见玉虚。

落施显然已经找过一圈了，愤恨道：“又让他跑了。”阎镜淡淡道：“他余毒未消，想来也跑不了多远。”文郡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两边同样也是高耸入云的巨山，他们所站的地方也是一片圆形开阔的林区，与阴谷很是相像，然而不同的是这里花草繁茂，空气中有香甜的花香，入眼是大片大片的不知名的野花，很是好看。对比阴谷的阴寒湿冷，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了。

落施不耐烦道：“你跟来做什么？碍手碍脚。”文郡道：“灯莲心一定在这里，我必须要找到它。”阎镜道：“我们顺着这条山谷找吧，敌暗我明，千万不要走散了。”

他们先是在圆形林地找了一圈，没有收获，然后顺着谷底小路往外走，沿途都是鸟语花香，文郡走着，心里升腾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而阎镜也同时发现了，道：“这里山谷的形状，与阴谷是相对称的。”

落施点头，道：“确实，整个阴谷状似蝌蚪，我们从圆形林区一路走到狭长尾区，然后发现水潭，进入水潭后，恰好是这片山谷的圆形林区。”照着她的描述，文郡脑海里出现两只蝌蚪，头尾交错，互抱成圆，竟像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阵。阎镜道：“看来这里就是阳谷了。”

文郡感觉阳光照在身上越来越暖和，蝴蝶似乎都围绕着她在飞舞。这时她发现阎镜和落施都不见了，远处传来一个孩子清脆的笑声：“娘亲。”她循声望去，见是修文，心里大喜，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修文向她飞奔过来，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她抱起修文，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让娘亲好担心。”这时身后传来另外一个沉静的声音：“文郡。”她笑着回头，见到刘崇誉站在身后，她心里害怕，抱紧修文，口中念道：“不要杀我……”刘崇誉脸上挂着疏离冷漠的笑意，道：“朕会很快忘了你。”

与此同时在阴谷那面，宋子仲等得心焦，掏出身上的阴谷地图，喃喃道：“我怎么不记得阴谷还有别的出路？”而随着地图展开，他大惊失色。这张他研究了无数次的地图，原来只有蝌蚪状的阴谷，另外半边是一片空白，如今地图空白处缓缓出现了一副新的画面。与阴谷相对的另外半片，出现了另外一只蝌蚪。两个首尾相交，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

“这就是……阳谷？”他突然明白过来，大喊一声：“糟糕！”他再看了看地图，发现阳谷完全显现之后，地图的变化并没有停下，旁边逐渐露出一行小字——阳谷幻境，阴谷迷迭草可解。

段景元道：“他们擅闯阳谷，想必是中了幻境。”他四下搜寻了一下，找到几珠草药，摘了下来。宋子仲见他行动自如，惊讶道：“你身上的毒几时解了？”段景元冷笑道：“三笑软筋散如何困得住我？”他递给宋子仲几株草药，道：“若沉迷幻境太久，会伤及性命。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救你的人，我救我的人，互不干扰。”说完纵身跳进水潭，纳珠也随后跳了进去。

文郡还困在幻境之中，她害怕至极，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霹雳，霎时蓝天白云花香都消失不见了，整个山谷里阴暗寒冷，大雨从头上浇下来，寒冷彻骨。她想起棺材产子的那个夜晚，也是一样的阴冷。她看了一眼怀里的修文，见他早已脸色发青，没了生气。她绝望至极，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这时她感到嘴里苦涩，似乎有人往自己嘴里塞什么东西，一股苦涩腥臭的味道。

她挣扎起来，这时所有的幻境都消失了，她又回到现实中，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幻境，你快醒醒。”她见是段景元，而此时宋子仲也赶了过来，把迷迭草喂入同样陷入幻境的两人口中。三人醒转过来，宋子仲道：“没想到世间真有阴阳谷，险些中招了。”

这时纳珠叫了起来：“那边有个人！”他们循声望去，见草丛里躺着一个人，从衣服可以认出是玉虚道长。落施小心翼翼地过去，见他一动不动，再一探鼻子，摇头道：“已经断气了。”

文郡叹道：“若是你们晚来一步，恐怕我们也像他一样，死在幻境之中。”

落施好像发现了什么，警惕道：“他不是死于幻境。”她将玉虚的头轻轻抬起，露出脖颈处的血痕，道：“他是被人杀死的。”

段景元道：“看来阳谷里，除了我们六个，还有第七个人。”

这个人是谁？他是敌是友？又是什么时候悄悄进入阴阳谷的？

段景元看着寂静的山谷，沉静道：“我们是来寻灯莲心救人性命的，无意打扰。”落施也大声道：“是个好汉便出来相见，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而入耳只有风摩擦树叶的簌簌声，并无其他声响，似乎整个山谷里，只有他们几人。

落施看了眼宋子仲，对方好整以暇，道：“怕什么？论武功，有你和段景元；论道术，天下无人能及阎镜；论美貌与智慧并存……”他眯起眼睛，得意洋洋，道：“他又哪里比得上我一根汗毛？便只管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段景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谁说要与你们一路了？”宋子仲道：“你可想清楚，你们那边还有两个拖油瓶，我们这里可是全精英。”纳珠不服道：“你说谁拖油瓶了？本纳珠大人也是自幼习武，绝对不输与你。”

文郡道：“现在不是武功道术的问题了，敌暗我明，于我们很是不利。”她幽幽道：“不论怎样，我一定要拿到灯莲心，救修文性命。”

阎镜道：“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兵分两路，一半人留下搭帐篷，一半人去寻灯莲心。”文郡道：“我要去寻灯莲心。”段景元道：“我陪你前去。”阎镜点头道：“那我们三人前去寻药，你们三人留下搭帐篷。”

文郡与他们二人一同往山谷尽头走去，一路花花草草品种繁多，她对植物辨识能力极弱，往往要比对半天才能确定。相比之下，段景元一眼望去便知各种花草名称药性，阎镜更是过目不忘，上千株花草立着，他扫了一眼，便淡然确定“没有。”很快整条山谷已经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收获。眼看太阳就要西沉，文郡心里的绝望升起，恐惧和不安包裹了她。

阎镜道：“谷里没有，看来明日要去上面搜寻了。”文郡顺着他手指望去，阳谷日照充足，连岩石山壁上也郁郁葱葱长了很多植物，远远的看不清楚，整片山谷两壁植物无数，放眼望去有如恒河沙数，根本无从找起。她叹了口气，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不知能不能找到。”

谷里光线暗了下来，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只见宋子仲翘着腿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而落施和纳珠正忙得不可开交。阎镜叹气道：“你又偷懒了。”

宋子仲摊开两只手掌，委屈道：“你看我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干粗活的料？他们勤快，练练筋骨也无妨。”

文郡一起帮忙，很快他们就搭起了三个帐篷。她和落施一间，宋子仲和纳珠一间，段景元和阎镜一间。三个帐篷之间燃着篝火，临睡前宋子仲可怜兮兮地对纳珠道：“纳珠大人，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纳珠翻了他一个白眼，倒头就睡。

文郡因为前一晚的经历，心有余悸。落施替她整理好床铺，道：“你可安分老实了。明日不论找不找得到灯莲心，你都必须同我们返京。”

文郡问道：“我女儿呢？她可安好？”落施冷哼一声，道：“总比你儿子过得好。至少衣食不愁，有乳娘照料，没有性命之忧。”她又问道：“我听说你难产，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文郡简单回道：“遇上贵人，救了我们母子性命。”她翻转身子，转向篝火那面，看着映在帐篷布上的摇曳的火苗光影，幽幽道：“他找我做什么？我已经重新开始了，他为何不肯放过我？”

落施冷冷道：“公子的心思我也不明白。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便是他要杀你，也不是你能躲的。”此后两人沉默，文郡有时也自责，如果当初让修文跟落施回去，是不是他今日就不会遭此劫难。她握紧拳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灯莲心，救修文性命。

她疲惫不堪，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到了半夜，她听到细微的声响，警觉地醒了过来，看见帐篷布上映着一团黑影，她心里一惊——是个人头影子。这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嘴巴，不使她惊叫出声，文郡明白落施也发现了，点了点头，落施便把手收回去了。

那人似乎正蹲坐在他们的帐篷前面，头离得很近，好像贴着帐篷往里面张望似的，因此那个影子出奇的大和清晰。文郡心里恐惧，这不可能是宋子仲他们，那到底是谁？难道是杀死玉虚道长的第七个人？

那人蹲坐了一会儿，最后站起身来。他静静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文郡刚要起身，旁边的落施一把拉住，低声道：“别轻举妄动。”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躺下睡觉，然而始终也不能入眠，眼睁睁地熬到天亮。

天一亮，落施立即起来，文郡也马上跟上，她们跑到帐篷外面，见篝火烧得差不多了，火光稀微，再看其他帐篷，剩余四人都好好的。她问道：“你们昨晚可看见什么人了？”宋子仲惊道：“昨晚有人来过吗？我怎么一点没发现？”纳珠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直打呼噜，我一夜无眠，也没注意到有人来过。”

阎镜摇了摇头，段景元想了一想，道：“确实有点声响，然没有靠近我们帐篷，因此听得不甚分明。”落施道：“看来昨天那人只在我们帐篷前面停了一会儿就走了。”

宋子仲问道：“莫非是杀死玉虚的凶手？他来做什么？可是要加害你们？”落施摇摇头道：“他只蹲了一会儿就走了，并没有做什么。”

这时一直蹲在帐篷前的文郡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她手里握着一株草，正是他们百寻不得一见的灯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