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 花会(1 / 1)
这时多安笑嘻嘻地走进阁内,垂手面向文郡,道:“娘娘可有好事啦。”文郡疑惑着,“什么好事?”多安乐道:“太后要办芙蓉会,宫里的各主子自然要去,听说京外的几位王爷也要携福晋参加,可是热闹呢。”
这芙蓉花会是皇家的家宴,规模自不必说,置办起来也是顶费功夫的。先前太后在静玉园养心,宫中又无后,便停了几年没办。如今新后初立,老规矩自然是要扶一扶。而这芙蓉会也是各妃嫔争芳斗艳的时机,想当初先帝冷妃昭氏便是凭芙蓉会上一曲长风舞艳惊全场,重得先帝宠幸的。
多安笑逐颜开,“这些日子宫里人欺压咱们也久了,都是仗着皇上几日没来的原因,净是些拜高踩低的东西。若是娘娘能够重得皇上欢心,咱们禧云宫可不是扬眉吐气么?”
文郡摆手道:“越是争夺越是招致仇恨,禧云宫清幽雅致,我自得其乐,何苦要与她们相争?”多安瞪大眼睛,“娘娘如今风华正茂,难道便甘于安寂?”
文郡一笑,道:“我如何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争来夺去又有什么意思?你去回了紫朝殿,便说我身体不适,宜静心修养罢。”
雄宫伟殿华灯满,正是芙蓉夜宴时。
紫朝宫内灯火辉煌,丝竹声声,如花宫人穿梭在宴会之间,侍酒的宫□□雅地捧着酒盏,静立一旁。帝居正中,太后与皇后分居两侧,两边延展开来两排席位,除却宫中位列妃位的妃子,久居宾罕的姬太妃、各守封地的诸王爷们亦携家眷入席,华云公主及平成驸马亦在席中。
而此时的禧云宫则安静非常,宫人们听着远处的丝竹声乐,不时抬头张望,文郡见她们好奇模样,笑问:“这芙蓉会便这般热闹?引得你们个个如此向往。”多安叹息道:“娘娘不知,新后未立之前,太后又常年不在宫中,后宫清冷,许久没有这样大操大办了。”
多福也幽幽道:“现今的几位主子,又有几个真正去听歌赏舞呢?无非想借这芙蓉会,好好争芳斗艳一番,争争圣宠罢了。”思桦亦接道:“不知明日之后,宫里的风又该往哪吹了?”
文郡嘻嘻笑了起来,道:“你们可是恼我不争不抢?”众人垂头不语,文郡道:“当初禧云宫也有几天风华正盛的日子,然圣宠不能长久,虚假的几日繁华又有什么意思?”
她面上是在规劝他们,实则有自己的小算盘。现下正是初夏,窗外明月高悬,月光如银,她的心早就飞到千里之外的江南锦州去了。待她脱离这些枷锁,天大地大自由自在,哪里还记挂这宫中是非?文郡想着,心情也大靓起来,笑道:“给我取件披风,我去外边赏赏月。”
此时的深宫比往常沉静很多,约摸各宫的主子都去了芙蓉会,除却各宫留守的几个宫人,宫道上也鲜有人烟。文郡遣开众人,只说想独自静静,便沿着御河往御花园走去。深夜的御花园又静谧又详和,初夏的夜晚,空气还是微凉的,这微凉中又夹杂了些许花的香气,格外地别有滋味。她边走着,边想象着锦州的样子,大概也是这样水道纵横,花香四溢吧。
她不知不觉地漫步了很久,远处的丝竹声乐渐渐淡了,她一看月头,估摸着这热热闹闹的芙蓉花会也该结束了,她静立一会儿,感觉到凉意,拉紧披风,转过身去,准备往禧云宫的方向回去。
她一转身,发觉身后不远处有人静静站着,月光下那人如雕塑,高大沉静。文郡打量了一会儿,苦笑一下,垂下头来,缓步走过。她路过那人身旁的时候,手臂被一股力道抓住,耳旁响起那人冷漠又疲倦的声音,还带了隐隐的嘲讽:“娘娘玩的这是哪招?芙蓉花会,不去和人争艳,反而来这冷冷清清的小园子里转悠?”
文郡不着痕迹地想甩开对方手臂,却挣脱不开,面上起了恼色,道:“驸马爷也不知避嫌么?后宫讳地,你也敢随意走动?不怕惹人闲话?”
应天扬握力加重,嘲讽道:“如今倒是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了,当初你我情意正浓,怎不见你避嫌?”文郡回瞪他,“当初的林文郡真是眼浊不识人心,白白倾心于你这无情无义之人。”应天扬眼中墨色加重,“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无情无义了?”
文郡刚要骂回去,就见对方脸色一变,随后嘴巴被人捂住,腰上被人一把搂住,对方脚尖一点,无声无息地将她带到假山之后。她恼羞成怒,刚要挣脱,就听应天扬在她耳边低语道:“不想闹得满城风雨,就给我安静点。”
她安静下来,这才发现远处转角有人缓步走来。走在前面的正是蓉妃和华云公主,一众宫人跟在身后伺候。文郡心下大窘,这要是给撞破了,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此二人一路细声聊着什么,走路又慢,文郡直觉得分分钟如坐针毡,好容易她们二人走到假山之前了,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公主留步。”
正是杜熙亭。她直步过来,不理会蓉妃的拜见礼,只笑着握住华云的手,道:“公主怎不与驸马同行?”华云面上难看,冷冷道:“驸马不胜酒力,先行回府了。”
杜妃笑道:“可巧了,我方才正从禧云宫过来,听说允妹妹病了不能去芙蓉会,我便特意去拜访她,怎料想……”华云脸色一变,问道:“她怎么了?”
杜妃笑了起来,声音轻柔,道:“允妹妹不在宫中,不知在哪里,与何人在一起呢?”
文郡直觉得浑身扎针,尤其难受,懊悔不该独自一人出来赏月。现在又碰上这瘟神,万一给撞破,真是百口莫辩,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应天扬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地抱臂旁观。
华云听了杜妃的话,脸上明显起了恼色,厉声吩咐下人道:“你们分头去找,一定要把驸马爷找出来。”她看着杜妃,冷冷道:“我家驸马只是喝多了,无需杜妃记挂。”说完便拂袖离去。
杜妃看着她的背影,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再一看旁边的蓉妃,还保持着拜见礼的姿势不敢放下,于是叹息道:“你倒是懂些规矩。”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新人进宫,想要让圣上对你有所留意,还得抓住时机立下功劳才行。”蓉妃头不敢抬,“请姐姐指教。”
杜妃幽幽道:“允妹妹尚在病中,听她宫里人说,她只带了披风便出来了,至今未归。想这夜深露重,她若是着了风寒,圣上岂不是心疼?你便也帮忙找找罢。”蓉妃明白过来,回了谢便也带宫人去寻人去了。她走后,杜妃身侧一嬷嬷笑迎上来,问道:“娘娘真是借刀杀人不见血,此二人同时失踪,惊动两宫人,不论是否找到,这闲话是必定上身无疑了。”
杜妃冷笑道:“要怪就怪她傻。走罢,明日便有好戏看了。”
她们走后,文郡始终大气不敢出,待到脚步声远到听不见时,她才回头瞪了一眼应天扬。对方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毫不紧张,她恼道:“早知有你这瘟神,我就该带着十个八个的宫人同行,也不至于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应天扬嘻嘻笑了起来,道:“算下来芙蓉花会也结束快半个时辰了,娘娘此时回去,也难逃闲话了。”
文郡怒瞪了他一眼,偷偷摸摸地要出去,一想前面大路一定有宫人寻找,便折转方向,往假山后面寻路离开。应天扬死皮赖脸地抱臂跟上,文郡低声骂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要再跟着我了。”应天扬很委屈的样子,道:“我的阳关道有两宫人在搜,我要是被寻着了,只好老老实实将娘娘供出来了。”
文郡气噎,不予理会,他们此时摸黑行至荷花池边,池里已经有几株荷花结苞了,亭亭立于池中,偌大的荷花池内长满了高大的荷叶,在这月光下显得安静美好。可惜此情此景文郡已无心情欣赏,她见应天扬死活不走,恼道:“遇上你,我真是倒了血霉。”
应天扬无耻地将这话当作赞赏,笑嘻嘻地说:“娘娘过奖了。”这时远处有火光晃动,隐约可见宫人提笼来寻。这荷花池偌大无边,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文郡又气又急,这时猛然发现密集的荷叶下泊着一只小船,约摸是修剪荷叶的宫人用的。她急急爬上船,躲进船舱里。
这时远处提笼的宫人也发现了应天扬,杂乱的脚步声聚拢过来。文郡秉住气息,生怕吸引注意。为首的正是华云公主,她看见应天扬独自一人站在池边,急急赶来,问道:“驸马如何还在宫中游荡?”
应天扬冷冷道:“出来吹风醒酒罢了,芙蓉会结束了?”华云点点头,又往应天扬背后张望了一下,问道:“驸马独自一人?”
应天扬点了点头,道:“我也乏了,我们早些回去吧。”说完便提步离开。华云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入目只有随风而动的荷叶,哪里还有人影?她立了一会儿,也急急跟上。
那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文郡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这时船舱里有人扑哧一声笑了,文郡这才惊觉船里有人,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又听那人叹息道:“你还真是有闲心。”
船舱里的不是旁人,正是刘崇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