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旧情(1 / 1)
刘崇誉没有说话,华云连忙招呼了身后带来的陈太医,给文郡看诊。宫女轻轻将文郡搬起,放到一旁诊榻上,文郡闷哼一声,她现在稍稍一移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陈太医看见伤情,叹息一声,拿起身旁的药箱,先给她上了外伤药。
刘崇誉淡定说道:“祖太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太医,你与太后说说。”正在上药的陈太医听闻,立即放下药膏,小走几步,跪倒在地,道:“如妃娘娘小产前半个月,偶感伤寒,命微臣前去诊治……”他话还没说完,如妃已经面色发白,急忙叫道:“陈太医……”
刘崇誉一竖手,止住她的话,示意陈太医继续说。而祖太医,已经自觉地爬过去,与文郡上起药膏来。
陈太医叹气道:“如妃娘娘……并没有身孕……”
这句话如一个重石击入水里,登时激出无数的水花出来。跪在地下的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声,而如妃,早已面色苍白,她咳嗽几声,沉默不语。太后不敢置信,问道:“静儿,这是怎么回事?”
如妃哭着爬到太后脚边,道:“太后,这陈太医恐怕是叫人收买了去,诬陷静儿的……”
高喜笑道:“老奴要带上一人,让大伙见见。”说着他连击三掌,殿外一人小跑进来,此人慌乱跪下,连声道:“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公主殿下!众位娘娘!”
如妃脸色大变,惊呼道:“雪勤?!”高喜道:“雪勤姑娘,如妃娘娘果真怀上龙种了?”
雪勤迟疑了一下,想起高喜先前说过的话,于是咬牙说道:“娘娘上个月身子见红了……”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太后无力地倒在榻上,手揉捏太阳穴,摇头叹道:“静儿,你还有话说么?”
如妃面色苍白,抱着太后腿哭道:“静儿一时糊涂,请太后恕罪!”她确实是孤注一掷,赌上一把的,刘崇誉几月没来轩仪宫,她自然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却偏偏要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是赌定了文郡价值已尽,又倚仗自己与皇帝的旧日情分,刘崇誉不会费力营救;二是自己实在妒嫉红了眼,怨恨文郡能同去江州祭祖。
刘崇誉淡淡说道:“送去冷宫。今生今世,许静不得踏出冷宫一步。”宫人听闻,连忙上前扶如妃,她眼睛通红,突然大笑起来,厉声道:“我许静冷宫一生,换你林文郡半身重伤,值了。”
她被拖出去时,一路狂笑不止。那笑声渐渐听不见了,殿内众人依旧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而皇帝与太后对峙而立,两人目光毫不相让。一阵风吹进来,太后乌黑的长发在空气中有一种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风中张扬飞舞,她淡漠道:“哀家老了,管得多了。”
此刻华云蹲在地上照顾文郡,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她身后站了一人,定定地看着,目光复杂。太后这时才注意到那人的存在,问道:“华云你带了何人过来?”
华云高兴地起身,大声介绍道:“此人是我未来的驸马爷,名叫应天扬。”她口气撒娇,对太后说道:“母后,文郡姐姐为我作的媒,这样大的功劳,你如何能打她呢?”
文郡嘲讽地一笑,肺里吸入冷空气,又咳嗽起来,眉头紧皱。此刻的她面目红肿,应天扬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复杂。华云关切地围过来,细心地替她擦去额前的汗水,开心道:“以前是华云不对,文郡姐姐莫要计较了。日后在后宫之中,只要有华云在,就没有人能够欺负姐姐。”她仰起脸,娇俏的小脸上神采奕奕,她撒娇道:“母后,不要让人家食言嘛……”
太后疑惑,问道:“应世子是哪家诸候、将军之子?哀家怎不曾听过……”
这时殿内地上跪着的一人冷笑出声:“新驸马,莫非就是当年反贼应宗明之子应天扬?”
华云不高兴了,嘟囔道:“杜妃知道的还挺多……”太后惊怒,道:“谁许你的婚事?立即退了,皇家公主如何能嫁给反贼之子?”
刘崇誉淡淡道:“朕赐的婚。怎么,太后也要管上一管?”
太后怒极,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杜妃抬头,微微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应公子当初身为忠明会头目,年轻俊朗,武艺高强,身边自然有不少倾心于他的美人。而应公子只倾心于一人……此人,如今正在殿内。”她声音温软动听,却字字暗藏深意。
华云惊怒,站起身来,怒指杜妃,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难道天扬这样的人品相貌,也能看上那些宫女不成?”
杜妃冷笑一声,道:“他看上的,自然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了。”她纤纤玉指一伸,指着诊榻上躺着的那人,冷笑道:“美人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应公子难道不心疼么?”
文郡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她真希望自己被一棒打晕,就不用醒着听这些话了。华云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她,又来回在她和应天扬之间看了几眼,幽幽道:“这如何可能?”
杜妃冷笑道:“本宫听说,允妃和公主行宫遇刺时,应公子从天而降,他武艺超群,转瞬之间从刺客手中救出……”她咳嗽一声,不说话了。
全场一时寂静,文郡受不了这样难堪的沉默,正要说话时,听见华云恍悟道:“那日,你先救的是她……”她声音悲愤,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文郡尴尬,她这时红肿稍退,含糊不清地说话道:“公主不要误会……”应天扬冷冷打断她的话,道:“我确实情系此人,不可自拔,那又如何?”
华云悲愤,声音带了哭腔,厉声道:“那你为何向皇兄求娶我?”
应天扬冷笑道:“我不曾。”华云悲哀地笑道:“本宫糊涂了,那日代你说话的是林,允,萱。”她最后三字几乎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听得文郡心头一震。
应天扬闭了眼睛,不去看她,面上一片死灰。华云抽出鞭子,悲愤地目视他,道:“本宫现在问你一句话……”
“这个驸马,你还,要不要当?”众人哗然,事已至此,公主还这样穷追不舍,还要用鞭子逼他就范,果然是凶悍至极……应天扬面色淡漠,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华云眼眸里闪过一道狠光,她一鞭过去,重重抽打在文郡身上,文郡痛呼一声,伤上加伤,全身战栗起来。华云恶狠狠地咬牙道:“你说是不说?”
应天扬一惊,连忙抓了她鞭子,华云用力一抽,长鞭在他手心里留下深深的血痕,华云哭道:“你放不放手?”应天扬反手一抓,将长鞭扯住,狠狠道:“公主不要欺人太甚!”
华云仰头大笑,道:“好啊!好啊!”她目光发狠,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刘崇誉咳嗽一声,淡淡道:“华云莫要胡闹。”
华云置若罔闻,她冷笑一声,突然放了鞭子,应天扬猝不及防,猛地退后一步。他稳住身形,连忙上前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华云一手狠狠扼住文郡咽喉,厉声问道:“你还要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到最后微微发抖,几乎带了哭腔。
应天扬抽出袖中短匕,抵住华云脖颈,冷冷道:“放了她!”
华云眼角涌出泪水,她伸手一擦,倔强地盯着应天扬,道:“我偏不放!”文郡要哭了,她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察觉到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连忙睁了眼,看向刘崇誉。
应天扬冷笑道:“不知天扬如何作答,公主才会放了文郡?”
华云咬牙切齿,恨恨道:“不论你如何作答,她都必须死。”应天扬毫不退让:“天扬发过誓,要与她同生共死!”
“你威胁我?”华云悲哀地大笑起来,声音嘲讽:“你们倒是两情相悦,生死与共了。”说着她手上使力,文郡面色涨红,极其难受。这时一把折扇飞来,正好打在华云手腕上。华云痛呼一声,松了手,怒视刘崇誉:“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谈情说爱,皇兄也不生气?”
刘崇誉淡淡笑道:“你管不住你的驸马,难道朕也还管不住朕的爱妃么?”
应天扬手微微发抖,他低声道:“你若留在这里,终有一日被陷害而死。”他握紧文郡的手,坚定道:“你没有选择了,必须和我走!”说着横抱起文郡,就要往外走去。华云怒极,弃了长鞭,伸手拦在他身前,目光恨恨地瞪着应天扬,咬牙道:“你若敢走,休怪我不客气。”
这时文郡终于喘过气来,她艰难地开口道:“我上次说的话,你还不明白么?”
应天扬绝望地叫道:“不明白不明白!我一句都不明白!你看看你现在,伤成什么模样了?我今日必须带你离开这里!”
文郡眼中含泪,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的。”
应天扬咬牙道:“我说了,你没有选择!”说着就要走,一众侍卫立即展开阵形,举刀相向。皇帝却挥手遣退侍卫,自信淡定地看着文郡。
文郡坚定地说道:“你要强求我,我便咬舌自尽!”她其实称不上贞节烈女,只是早早看清了形势。皇宫虽然险恶,自己好好盘算一下,也有个活头。若是跟着应天扬这样硬闯出宫去,就算逃出生天,日后受到皇帝和公主的两重追捕,只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
她深深地望向刘崇誉——她喜欢的人还在这里。
那么索性,就在这后宫众人面前,当一回贞节烈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