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墓主（1 / 1）
她嘴唇发白，努力对抗这种消极的情绪。而巨蛇在她身旁停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立起头，快速向旁边一人滑去。
沉君面色发白，举剑要斩，二王爷惊恐地叫出声来：“别杀它！”巨蛇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愤怒地扭动起来，那颗腐烂的蛇头直朝沉君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惊恐叫道：“姑娘小心！”接着一个身影飞来挡在沉君面前。巨蛇发出一声奇怪的“嘶嘶”声，这次却不是愤怒，而是兴奋，极大的兴奋！
巨蛇张开血盘大口，试图将来人一口吞下。来人挣扎起来，这时文郡看清了，那人是二王爷的一个近身侍卫。此刻他目光死死盯着沉君，眼睛里是浓浓的舍不得，那眼神是那样炽烈，似乎想把那张脸深深刻入记忆里。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头已经被巨蛇一口吞下，只剩双腿露出蛇口外，已经停止了挣扎，也就是说，他已经死了。
“它最喜欢的食物……是爱。”
这个宫殿里有尊贵至上的人，有强大如修罗的人，有倾国倾城的人，可惜那条丑陋的蛇谁也不挑，偏偏挑了一个最卑贱的侍卫作祭品。文郡呆呆地看着那剩余的脚被巨蛇残卷吞食，闭上双眼。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卑贱的牺牲者，才是真正活着的人。
此时，巨蛇已把侍卫完全吞入腹中，它再次张开大口，但并非袭击他们，而是吐出黑气，把众人包裹。
巨蛇吐出的黑气腥臭无比，而且黑如墨液，迅速把他们包围，使其仿佛堕入黑暗的深渊。
片刻之后，身旁出现一点微光，是万斩灯！借助微弱的灯光，文郡发现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密闭的石室里，这个石室呈球状，上方极为蜿蜒狭长。不像一个房间，倒像……一个田螺的内里。她抬头上看，上面的岩石呈螺旋状，一圈圈向上延伸，越来越窄小。她再一打量这个石室，才发现角落里有……黑色的树干。
这种感觉很奇怪，应该是一株参天大树，那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然而除了树干部分，其他部位均不得见。文郡心想“这个鬼地方，果然不可能的皆成为了可能”。
其他人的反应也都淡定了许多，也许是怪诞事情见多了罢。二王爷提剑绕着石室走了一圈，问道：“关先生不是说献了祭品便能见到孟章真人吗？为何这个石室空空如也？”
关老头也一脸困惑，他抚须看向阎镜。阎镜思索片刻，取出长笛又要吹奏，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极可怕，不知从何处发出，却响彻了整个石室。
“这一觉睡得可久，竟像过了几百年……”有点像老人嘶哑的咳嗽声，又像陈旧的锁链生锈摩擦的声音。
众人一惊，纷纷举头四望，却找不到声音的发源地。这时那个声音又咳嗽了一声，阎镜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面朝角落里的那截树干叩拜起来。“弟子拜见师祖！”
接着关老头也一齐跪下，“弟子关洵，拜见师祖！”
文郡一愣一愣的，紧紧盯着那截树干，却见“它”真的说话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弟子，我怎么不记得收过徒弟呢？”
两人一愣，最后是关洵先开口道：“三百年前，师祖的唯一传人鸠清大师创立了青龙教，将师祖的毕生所学流传下来。”他垂下头，重重磕下一头，道：“关洵惭愧，所师承者不足师祖当年的十一。”
“鸠清……”树干上有两道深深的结痂的疤印动了一动，就像人的眉头一皱，“它”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三百年前那个厨房那个杂役，生得眉清目秀，敦厚老实。当年孟章真人算到自己大限将至时，便将一本玄学之书交给那个杂役，命其将书藏于古山老壁之间，留给后世有缘人。
没想到……
“鸠清……”孟章真人又念了一遍，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众人听得毛骨悚然，这时树干又出声了：“也好，也好……”
树干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伯鸿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时有人轻笑一声道：“始皇帝已经仙逝。”
树干沉默，二王爷急忙补充说道：“始皇帝一生丰功伟绩，并吞六国，西征司星，南扫蛮夷，改国号为‘天盛’。始皇晚年立诏，陈其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一是算无遗策的赵国师，二便是通天晓地的孟章真人。”
树干沉默了很久，才叹息一样地说道：“那么阿九、阿由也不在了？”
刘崇誉回道：“长宁皇后和赵国师也仙逝多年。”他淡淡说道，“三百年过去，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树干动了起来，两道奇形怪状的“眉毛”也扭动了一下。“长宁皇后？”他黯然念了一遍，接着大笑起来：“她最后还是跟了伯鸿……”笑声渐渐低小，幽幽如叹息。“老道这一觉，果然睡得久了……”
“阿由那样的人物，也会死吗？”他又笑了起来。
孟章真人突然笑声止住，树干猛地扭动过来。这一动作突然，众人大骇，以为它要做些什么，不想它定定地立了一会儿，声音缓慢悠长——“跨云狮也在？”
跨云巨大而有力的尾巴一甩，声音沉静：“早知道是来见你这糟老头子，本仙就不这般费力了。”
树干笑了起来，“故人相见……”它声音突然止住，一动不动。文郡正觉得奇怪，突然见它又动了起来，树干上两片黑色的大疤像“眼睛”一样左右转动起来，这模样甚是滑稽，可是房间里没人敢发笑。众人屏住呼吸，警惕地看着树干。
它的声音陡然神秘莫测起来——“杀你兄弟的仇人就在石室之中，你不去寻仇，反来打扰老道清静？”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它恍悟地笑起来：“你受伤了？”
跨云狮不予理会，有力的尾巴在空气中缓慢地摇摆着。树干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说道：“当年你们九兄弟，没有一个肯下山见我……”
它叹了口气，道：“你们自命清高，看不起凡人，如今还不是丧命于凡人法术之下？”它哈哈大笑开来，跨云狮怒了，大吼一声，道：“你个话唠的老道士，信不信本仙剥了你的树皮，挖空你的树干，斩了你的树根……”
孟章真人幽幽笑道：“你还是一点没变……”
他不知是叹息还是咳嗽，发出了一串奇怪的声响。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问道：“真人？”
老树动了一动，却不说话。二王爷继续说道：“如今外面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模样了，始皇帝当年辛苦打下的江山，被这个昏庸皇帝治得战乱纷起，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崇熹实在无法容忍，特来向真人借始皇玉玺一用，出去振臂一呼，云集各路英雄，好推翻这个昏君，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文郡已经“呸”出声来。完全是颠倒黑白，胡言乱语！如今的天盛王朝太平和乐，哪来的战乱？二王爷分明是欺负孟章真人已化成老树，不能出去一见世面，才这样妄言！
刘崇誉倒是反应淡淡，文郡反而先急了，对老树干抱拳说道：“真人莫要信他胡言。如今天下……”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树干动了起来。它辛苦地扭动树身，石室里响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它转向文郡这边，两片黑色的大疤定定地看着她。
文郡被它这样一看，脑子一懵，竟忘了要说的话。这时老树“眉毛”一挑，不可置信，失声叫道：“阿九？”
文郡呆愣，全身僵硬。阿九？长宁皇后？
所有人皆愣住了，全都看向文郡。只有刘崇誉眸子里，一片平淡自若。
老树仔细观察了文郡一会儿，最终长叹一口气：“仔细一看，又有几分像阿由……”
文郡更懵。老树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果真像。你和阿由，头上的光环都是一模一样的。”
头上的光环？文郡大窘，心里正想着“这个老道难道是在石室里待久了，脑子也生锈了？”便听见一个沙哑的笑声——“老道脑子没有生锈，你确实和阿由很相像”。
文郡心下大骇。这时她身旁一直沉默的林少湛幽幽开口了：“真……真人，方才，我妹妹说的，是，是真的。那个，二，二王爷是，信，信口开河的。真，真人，不要，相信……”一把利剑早已抵了他脖子，沉君喝道：“你个口齿不清的家伙，也好意思出这风头？”
林少湛幽幽说道：“我，我从来，不说，假，假话。”他迟疑了一下，脖子往前送去。“你，要杀，就杀好了。我，为天下百姓，而死，光，光荣！”
文郡连忙扯了他袖子，心里骂道“这个死书呆！”然转念一想，在场的不是武艺高强，就是像她一样经见过鬼神玄幻的，偏偏这个书呆子，只见过跨云这样一个人兽无害的神兽，心里害怕是必然的。一路惊险怪诞，他能坚持到现在，也实属不易。想到这里，她不禁抿嘴一笑，说道：“哥哥你……”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老树“看着”文郡，他漆黑的树干扭动不止，看起来十分激动，只听他厉声说道：“那个丫头，你过来！”
林少湛立即跳到文郡前面，结结巴巴说道：“不，不可以，伤害，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