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 郭嘉（1 / 1）
文郡不明所以，茫然跟道：“呃……好像是。”郭嘉的故事她是极少说的，因此是街头说书的一片空白。见皇帝起了兴趣，她便回忆了一下，说了起来：“这人早逝，极可惜的。曹操这一生，可以分成郭嘉生前和郭嘉死后两个部分了，有人说，若是郭嘉没死，天下不至于三分……”她突然想起什么，急急问道：“我说的事你可有在听？我要去终山寺……”
皇帝说道：“只要不出京城，你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文郡乐了，“呵呵”笑了起来。这时刘崇誉靠在榻上，一副极其放松的姿态，他淡淡说道：“与朕说说这郭嘉。”
文郡有些奇怪，却也娓娓道来。郭嘉这个人自少年起便闻名乡里，后来跟了曹操，做出的决策无一错误，史书记载他“算无遗策”，足见此人智谋之高。他与后世传扬的诸葛亮其实是不相上下的，甚至要高明一截。曹操所有的朝臣都主张进军南方时，他却提出要先扫北方蛮夷，避免以后一统中原时有芒刺在背。可惜在随军出征北方时，不幸陨命。
皇帝笑道：“此人果然不同凡响。”他眸中神采亮如一斛星光，道：“自古兵书无非是从气象、地形、兵力这些方面着手，偏偏这个郭嘉独树一帜，出谋划策以人心出发。他对敌方将领的心理揣度得那样深刻，自然是算无遗策了。”
文郡都不记得自己说了郭嘉哪些军事才能，反而刘崇誉极敏锐地指点出来。之后刘崇誉又问了其他几个名将的事迹，文郡一一作答。她对三国的了解非常肤浅，可是从她这样肤浅的描述中，刘崇誉却往往能提出与众不同的见解出来。
“世人道诸葛亮是卧龙，朕倒觉得司马懿是个奇才。”他说道。文郡辩驳：“他明明中了诸葛亮的空城计……”刘崇誉笑道：“你真以为他中计了？”
文郡一时无言，皇帝不紧不慢地说道：“敌方城门大开，司马大可放一小队骑兵进去一探虚实，大军压后。若是如此，诸葛空城便不攻自破。”他笑了起来，“司马是故意放诸葛一条生路。”
“胡说！”文郡不以为然，说道：“他与诸葛敌对，两人又无交情，何必手软？”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他是在放自己一条生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曹操多疑，若是司马一举灭了蜀国，便再无利用价值，只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刘崇誉眼中神采奕奕，道：“朕问你，最后司马家可掌权了魏国？”
文郡语结，司马家后来确实推翻了曹家，开创了西晋。在司马懿之后，司马昭□□之心更甚，民间甚至流传一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愣了一愣，无奈道：“就算你说得有理好了。”
刘崇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文郡觉得尴尬，想到两人半月才见一次面，便不舍得放弃这独处的机会，只傻傻坐着。空气里是淡淡的熏香，她垂了头，感受这沉静的美好。
终于刘崇誉出声了。他叹了口气，语调悠长：“你可记得朕一开始说的话？”
文郡回忆了一番，想起那句“但凡善于攻击的必定防御薄弱，侧重防御的进攻力却极低”，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刘崇誉长叹道：“你倒是一个防御好手，一有情况便躲了终山寺去。”他浅浅地品了品茶水，似笑非笑地说道：“几时也学学如妃，主动进攻才是上策。”
文郡脱口而出：“你要我如何主动？”一出口便觉得不妥，主动？她想着，脸刷地飞红了，不敢抬头看刘崇誉。
那日她回去之后，整个人像喝了酒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那句话——主动进攻才是上策……
你真的希望我主动吗？文郡想着，脸颊飞红，心跳如擂鼓。
有了刘崇誉的默许，文郡便开始着手准备去终山寺的事情了。为了让人以为她是由于妒恨赛罕而赌气离去，她索性演上一出戏，在宫里大哭大闹了一番，砸碎了几件花瓶玉器。八卦的宫人在外墙角蹲着偷听，个个眼睛发亮，交头接耳道：
“想不到允妃竟然善妒至此……啧啧……”
“亏得民间传说允妃是天仙下凡，原来也就是个凡人，一个赛罕公主便把她给吓趴了。”
“皇上也真是……这允妃进宫才三个月就失宠了……”
“哎……帝王心易变啊……谁知道那个赛罕能受宠多久……”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最后个个像偷了腥了的猫，极满意地散开了。而禧云宫之内，文郡悠闲地卧在榻上，吐出一个葡萄，问道：“那些人可走了？”
思桦应了一声，眼睛还是红的。她幽幽说道：“主子何必这样自轻？皇上的心还会回来的……”她又“啐”了一口，“叫那些烂嚼舌根的老嬷嬷偷听了去，明日人人都知道主子善妒了，何苦要这样抹黑自己？”
文郡“嘿嘿”笑了几声，不料险些叫葡萄呛住。她坐起身，匀了口气，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兔子再不跑，就要叫狼给吃掉啦。”思桦想了一想，咬牙说道：“主子也太不自信，谁知道谁是兔子谁是狼呢。我看那个赛罕草原上长大的丫头，定不如主子贤惠优雅……”她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文郡明白她是误会了去，也不解释。然她那句话进了文郡耳里，却多了几分道理。
她和刘崇誉之间，到底谁是兔子谁是狼呢？她总担心自己要沉迷于这段无望的感情，才早早想好了出路。可是……她心底深处，怎么觉得……
刘崇誉更像兔子，自己更像狼呢？
文郡目光放空，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旁边的思桦看了寒毛立起。
颜妃听说文郡要走，便遣人送来一个御寒香囊，说是恐怕山上寒气重，要文郡多加保重。送礼的宫女还带来了她的一句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文郡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琢磨了半天，猜想颜妃大概以为文郡出去避祸去了罢，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而在她准备出逃终山寺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了她宫里。
“华云公主？”禧云宫内，文郡看见来人，惊讶地说道。
她依旧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身旁却不见往日的陪侍丫环。她看了一眼文郡，不屑地说道：“我说你这样平庸的姿色，皇兄怎么会专宠你？”
文郡想她定是来落井下石的，心里叹息一声，说道：“公主说得是。”
“其他几个妃子都没跑，偏偏你逃了，真正窝囊！”
“公主说得是。”
“听说人家是蒙古第一美人，你想必是清楚自己美貌不如她，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公主说得是。”文郡依旧不温不火，不咸不淡。
“你……”华云怒了，咬牙恨恨道：“我果真错看了你。”
文郡眉头扬起，脸上一片奇怪的神色。华云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文郡走的那天，她在禧云宫前面抹了一把眼泪，对奉旨前来“劝说”的的高喜痛哭道：“她留，我走！”随后以袖遮面，上了黄金雕凤鸾舆。一进去，她马上敛了哭丧的脸色，听着外面宫人低声纷乱的议论，不由得掩嘴小声地“嘻嘻”笑了起来。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处高台楼阁之上，立着两个身影。其一身着月白锦袍，面如冠玉，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他嘻嘻笑道：“她又是在玩苦肉计？”
皇帝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禧云宫前那片人影，却没有说话。
洛王长叹一声，说道：“我越来越不懂皇兄的心思了。”他幽幽说道：“当初你明知她要偷九死还阳草，却还是让我设法将她送进宫来，此一不解。”他脑袋一偏，远眺而去，看见那顶黄金雕凤鸾舆缓缓地移动起来，目光郁郁，声音低如耳语：“你招华云进宫，又安排如妃与她碰面。你明知此二人的性子……”他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是要害她，不想你又安排了赵九濯候着，费力将她救了回来。此二不解。”
“我看不懂了。”洛王看着皇帝，幽幽说道：“皇兄到底要杀她，还是要留她？”
皇帝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你之所以看不懂，是因为你以为我要对付的，是林文郡。”
他眸子漆黑，里面有黑色的波涛在翻滚，而他面色又是极沉静的，让人难以捉摸。“然而我无意杀她，更无意救她。”
“我要通过她，拿到一粒珠子，”他微微一笑，声音低缓柔和，“和一颗人心。”